第四卷 問君能有幾多愁 第一百四十七章 文 / 雨竹月影

    第一百四十七章

    她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對自己說這些，沒想到他的心裡竟是這般苦。

    「不過呢，就目前形勢來看，他們想把我換掉的可能性還沒有！之於母后，我是她的親兒子；之於薛懷遠，沒有我，他的新政很難實施；之於皇后，我是她的丈夫。雖然有人想要五弟接班，但是因為薛懷遠把你嫁給了五弟，所以他這輩子做不了皇帝了。除非，除非我死在他和母后前面——」他幾乎是帶著一些自嘲的語氣再說這些話，似乎在說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

    她止住他：「別，別再說了！」

    他摟著她，握著她的手，笑道：「不要擔心了，我沒事的！我知道薛懷遠和你父親他們也是希望我能夠振作，成為一個真正的皇帝，像他們這類清流文人，還是很忠君的，因為他們都有文人千百年來那種『輔佐明君，成為名臣』的夢想。在遇到你之前，我總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真的就要這麼混過去了；是你改變了我，我這一生第一次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了。真的，這些話，除了你，我不會和第二個人說。玉兒，除了你，我不知道還能相信誰！」

    「現在，你不是振作起來了嗎？我聽薛大人對母后說，朝中大臣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勤政，朝議奏對連他們都挑不出有什麼漏洞！還有，那些大臣們很怕被你問得答不上話！這不是很好嗎？只要你努力，一定能夠成為名垂千古、萬民敬仰的好皇上！」她說道。

    「是嗎？那麼你呢？」他問道。

    她注視著他，問：「我？我什麼？」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走到那一天？」他依舊握著她的手，不想放開。

    她微微一笑：「我還等著和你一起品到茶的甜味呢！」她的眼眶有些潤濕，略帶鼻音，依舊微笑。他也微笑著，緊緊握著她的手。他不知他這笑容早就融化了曾封住她心靈的層層冰山，這比花兒還要燦爛的笑容！她也夢想著能夠天天看到他這笑容。然而，現實面前，人的力量卻是顯得如此渺小！他們都不想觸及那塊禁區，他們仍然無力抵抗的現實！他們這露水姻緣，全因一次又一次錯失的機會而鑄成一生的遺憾！

    「你說，如果有一天，」他說道，她閉上眼靜靜地聽著，「我不做皇帝了，你還會和我一起走嗎？」他凝望著她，她睜開眼：「明知故問！」他憨笑著，握住她的葇荑，她又問：「你為什麼要這麼想？」

    「我只是隨便想想，不知道那樣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他略有些沉重。

    「如果你不做皇帝了，那我們就走到一個沒有人會知道我們的地方去！」

    「做什麼呢？」他想著，「你想做什麼？」又微笑道，「不會是行醫吧？」

    「那樣也可以呀！反正我現在已經存了很多錢了，我們就是一年半載什麼活都不幹，過著平常日子，綽綽有餘了！」她答道。

    「好吧！」他笑道，「那我們就用你那些私房錢，買塊地，買個房子，男耕女織，」他望著遠處的花海，似乎看到了那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你呢，可以去給人治病，我可以給窮人的孩子教書。那時，我們就可以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生活，不用一天到晚這麼東躲西藏、提心吊膽了！」她點點頭，幸福的笑著。

    「你要是能從你的那個寶庫裡偷上幾件傳世佳作，比如說什麼王羲之啊他們的書法，我們賣掉就成大富翁了！」她笑著說。

    「好，好，」他笑得開始咳嗽了，「如果我們真要走到那一步了，我一定先去偷幾樣寶貝出來！」他拍著她的頭頂，「沒看出來，還是娘子有遠見啊！」

    她像個孩子一樣的笑著，卻又說道：「我是怕你吃不了那個苦！」他愣住了，她又說：「算了，不說了，反正呢，你是不可能離開這裡的！」

    「你為什麼會以為我不能吃苦呢？我又不是說沒吃過苦，再說了，老百姓都是那麼過苦日子的，我怎麼就過不了？」

    「你吃的苦和老百姓的不一樣。你知道沒有錢買油買面的滋味嗎？你知道一個月拿著那一點錢，精打細算過日子的感受嗎？你看見過生了病沒錢醫治只能等死的人嗎？」她並不激動，只是給他講這些現實，這些現實是她親歷過的，而他根本不知道。

    他盯著她，半晌不語。過了一會兒才歎道：「看來，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呀！」他握著她的手，說：「所以，我們可能沒法去過那種男耕女織的日子了！」

    她微笑著：「那也沒關係啊！只要天下人能夠有衣穿有飯吃，有錢讀書，有錢治病，那我們就可以不考慮自己的小日子了！」他寵溺地笑著，見她面露難色，問：「又怎麼了？」

    「那我存的那些錢，怎麼辦啊？」她竟然像個孩子一樣，他大笑起來。

    「你呀！」他笑著說，「難不成你真的打算離開王府，去過老百姓的生活啊？」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她嘟囔著，「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將來的事，誰都說不准！」

    「那倒也是！」他點點頭，撫摸著她的手背，「不管將來怎樣，你都不要再擔心了，有我在，你還怕什麼？要是讓你都淪落街頭，我還怎麼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