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乞和(七) 文 / 獨眼狐狸
天二十二年（1553年）十一月三十日，佐伯垰附近的金山上打起了尼晴久的平四目結的大旗，還有無數戰場上繳獲的尼氏各家的旗幟，隨著寒風獵獵作響，成功欺瞞住了天神山城和觀音山陣的兩方人馬。觀音山上的尼義久和宇山久兼雖說心生矛盾，可根本沒有想過尼晴久會一日之內兵敗被俘，也根本沒有想到打著尼晴久旗號的會是伊達政衡。天神山城內的人們同樣意料不到一切都是伊達政衡的計謀，一條讓觀音山和天神山城兩敗俱傷的毒計。尼軍一路勢如破竹，所向無敵，年輕氣盛的尼義久越發傲嬌起來，要不是宇山久兼攔著，怕是早已經率領親騎前往佐伯垰參見尼晴久面授機宜去了。
饒是如此，尼義久無法前往佐伯垰向尼晴久面授機宜稍稍有一些遺憾，倒也沒有過多的傷感，其實對於尼晴久分兵讓他率領偏師前往天神山城牽制浦上宗景一事還是頗為喜悅的。尼義久屢次發表議論，要強行攻打天神山城，要在尼晴久擊敗伊達政衡前奪取天神山城，有一種要在父親大人面前好好表現一番的心理作祟，對得起尼晴久的喜愛。
這一點心理變化，宇山久兼沒有看到，仰或是看到了卻以為是小孩的事情不足掛齒。宇山久兼以大局為重，尼軍偏師大部分由美作人構成，人心未定。知曉打打順風仗可以，一旦短時間無法攻克天神山城。傷亡過大的話怕是會引得美作人心懷怨恨，功虧於潰，方才極力阻止尼義久的胡作非為，這才是兩人之間矛盾產生的緣由。
宇山久兼卻沒有想過一點，尼義久是尼晴久著重培養的繼承人，按照正常來說，尼晴久死後將有尼義久繼承，一旦宇山久兼在尼義久的心留有不好的影響。他的命運也就注定了是一場悲劇。
當然，這是說的是正常來說，從歷史上來看確實是如此。不過現在尼晴久陷身囹圄，聲望大減，如果沒有強有力支持，新宮黨崛起之勢已經漸漸成為出雲國尼氏主流。
連日陰天，好不容易出現一個太陽使得觀音山主陣內同樣的陰鬱情緒一掃而空。特別是看到了尼氏的平四目結大旗出現在了佐伯垰附近的青山之上，又看到了尼氏各家的旗幟，一時間俱都興奮不已，美作人異樣心思紛紛按下，與尼氏的人們一同歡暢。
今年十二歲、微微有些發胖的尼晴久嫡尼三郎四郎義久，一張略略發胖卻不失俊秀的面孔。身著金絲鑲邊的華麗鎧甲，舉止像模像樣。尼義久在很早的時候就被立為嫡，得到了父祖的幼名三郎四郎，年前更是得到了室町幕府十三代將軍足利義輝偏諱「義」字授予義久名垂，與名字一同來到的是尼晴久成為了陰陽兩道八國守護。正是尼晴久人生最為輝煌的時刻。
原本打算在尼晴久戰勝伊達政衡之前奪取天神山城，來向尼晴久獻禮。也好給予那些到現在還沒有明確表態的家老重臣們看看，他，尼義久將是尼家名副其實的第三代繼承人。
如此要求卻被坐在第二位置上的宇山久兼所阻擾，尼義久心對於宇山久兼怨氣叢生，面上倒是沒有太過於表現出來，只是少年心性，城府不深，眼時常泛起怨恨之意。
宇山久兼老謀深算，如何看不出來尼義久的情緒變化，一方面政治敏銳度不高，二來也對自身實力的過度看重，只要擁有足夠的聲望和力量，他認為尼義久還沒有那個膽量自毀長城，卻沒有想到戰國亂世這種自斷棟樑之事年年發生。
帳內的有心人便有讒臣大塚與三衛門，他同樣看到了尼義久眼的怨怒，一方面為尼義久的不成熟而焦慮，另外一方面也為他的沒城府而感到高興，一體雙面，要是碰到一個城府極深的尼義久，怕是他也沒有任何膽量在尼義久的面前頻頻進讒言，達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大塚與三衛門看到尼義久城府不深，突然想到了那個被尼晴久擊敗的伊達政衡，想來也是一個容易被激怒的傢伙，要不然為何會如此簡單的就被擊敗了呢？
大塚與三衛門搖搖頭，心忖為何會想到那個死鬼頭上去，他看了一眼尼義久，同樣看到尼義久眼的鼓勵，知曉現在正是他這個讒臣小人發揮作用的時候了。大塚與三衛門朗聲說道：「諸位，諸位，國主大人正面與伊達軍主力決戰，大勝之。如今駐紮在佐伯垰上，進沒有前來觀音山，國主大人的意思還不明顯嘛？現在正是我們奮力一搏的時刻，如果無法短時間內取得決定性勝利，一旦國主大人親自前來觀音山，讓我們如何自處。我們已經拖得時間夠長的了，現如今沒有取得任何成就，沒有獲得足夠戰利品，錢貨兩空的道理大家都懂的，只有奪取了天神山城，城內的物資、人口，起碼有一半會有我們任取任奪。」
大塚與三衛門前面說的都是廢話，現如今天神山城的援軍已經失去，佐伯垰上升起了尼晴久的大旗，如果再不奮進，尼晴久定然不會好臉色給他們看，特別是向來桀驁不馴的美作人。最後一句話方才讓大家心一凜，戰國時代，主家徵調臣從出征，一般是不發放出徵費的，這個不像大海對面的大明朝，故而，一旦出征在外往往軍紀敗壞，當然大明朝的軍閥們也不是好鳥，殺良冒功的事情屢有發生，當然像倭國這樣明目張膽的從上往下還是可以好好研究的，這種行為還有一種專有名詞——人獵。
無論合戰進行時還是結束後，兵士們都爭先恐後的掠奪當地住民，然後作為奴隸賣給人販。由於年輕女和小孩的賣價特別高，作為「人獵」首選對象，一直是兵士哄搶的重點。
尼軍明令禁止掠奪以及人獵等違紀行為。
可是從上到下，就是尼晴久也沒有對人獵做出過任何反應，當年出征吉田郡山城的時候尼晴久使用的手段極其殘忍，那就是殺光城裡的男人，把女人和孩全都賣掉，直接的後果就是導致了在吉田郡山城遭受到激烈的抵抗，最後，尼晴久被打得損兵折將。
尼晴久出征備前國，原本是一件輕鬆寫意的事情，可是鷲山城一戰曠日持久，直接的後果就是一路上的百姓要麼逃往後方稍微安全的地方，要麼逃入深山老林之，吉備高原崇山峻嶺頗多，要躲藏個萬把人還是很輕鬆的。尼晴久麾下的將士獲得的收益大減，現在尼晴久主力擊敗了伊達政衡，在座的人們想想都是眼饞的很，定然獲得了足夠的利益，單單繳獲的俘虜都能夠抵得上出征的軍費了。
維持觀音山上的一萬五千尼軍，每過一日都要消耗大量費用。現在尼晴久大勝伊達政衡，如果尼晴久真的來到觀音山指揮大軍攻破天神山城，獲得的戰利品將沒有他們的份。
聽得大塚與三衛門的分析，帳內諸將紛紛進言攻打天神山城，不管是懷揣私心想要爭奪戰利品的人們，還是心懷忠心的人們，對於能夠在尼晴久親自到來之前攻破天神山城沒有任何異議，連一向阻擾尼義久肆意行動的宇山久兼也無話可說，群情激憤。
此時此刻沒有人提出和平解決來獲得不流血的勝利，在尼晴久大勝伊達政衡的刺激下，沒有人願意將時間花費在無休止的談判上，唯有強烈的攻擊，短時間內攻破士氣低落的天神山城才是正理。
天神山城風雲急變。一陣陣猛烈的鼓聲響徹天地，不管是天神山城外的還是天神山城內的將士們都如同炸了鍋一般，四散奔逃，尋找自己部隊的戰旗，以最快的速度做好進攻和防守的準備。
尼義久站在觀音山頭，望著山下集結起來列隊排好方形陣的上萬大軍，心不禁湧起萬丈豪情，一掃多日陰鬱，如同他的父祖一樣，的抽出手長刀，高舉過頂，尖利的公鴨嗓高呼：「為我尼，殺……」
站在尼義久身邊的親衛侍從緊跟著他，振臂高呼：「殺……」
更遠的將士聽到了，所有的將士都聽到了，他們一個個神情激憤，舉臂高呼：「殺……殺……」一聲聲殺聲直衝雲霄，震撼空寂。在尼軍的呼喊聲，前軍首先向著天神山城的天石門別神社發動攻勢，這是天神山城的大門。攻破天石門別神社，就能夠截斷南麓的天瀨侍屋敷和天神山城的聯繫，從而打破天神山城和天瀨侍屋敷的掎角之勢。
就在兩軍相交之際，從佐伯垰上下來一騎，騎兵手揮舞著京信國，身穿覆蓋式鎧甲，戴牛角頭盔，向著戰場央疾馳而來，在天石門別神社前站定，然後大勝喝道：「我乃尼修理大夫殿麾下立原久綱是也，昨夜於兩宮山城前討取伊達家主伊達政衡彈正忠，今日奉主命前來獻禮。」說著用京國信從馬鞍下挑起一顆首級，用槍尖耀武揚威的揮舞了一番後，將首級重重的扔了出去，拋物線後落在了大門前沿。
說話間，騎兵大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