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四章 交鋒(八) 文 / 獨眼狐狸
鐵炮的煙霧變得稀薄了起來,賊人們清清楚楚的看到片山四郎兵衛這員年輕小將不退反進率領著十餘護衛快速跑了過來,手握著腰間的刀柄,隨時拔出刀的樣子衝了過來。
下山文吾和許許多多的缽屋眾一樣,喜歡殺伐,熱愛殺戮,鐵炮的射擊遲滯了一下他的速度外,並沒有讓他停下手來,手持著一把巨大的大太刀嘿嘿的笑著朝著片山四郎兵衛衝去。
這個時代是制度崩塌的時代,人們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改造自己的武器。當時運用什麼樣的兵刃往往取決於使用它的人的喜歡,甚至於普通士卒手中的槍的長短也沒有規定。
對下山文吾而言,特意喜歡揮舞一把超過半丈的大太刀砍殺敵人,這在缽屋眾中同樣純屬少見,缽屋眾的下人,也就俗稱的忍者一般都喜歡使用短小精悍的兵刃來隱藏自己的行蹤。
片山四郎兵衛出身自坪和武士團竹內柔術,又糅雜了修驗師一派的體術,使用不滿一尺的短刀,而且還是雙刃刀,兩把刀交錯橫斜著別再群板上,反剪的手搭在刀柄上,朝著下山文吾猛撲過去。
在兩人交錯之際,片山四郎兵衛一個矮身,頭盔上的羽翎斜斜的一刀兩斷,在羽翎飄起的剎那,在下山文吾出手後,他也出手了,倒持的雙刀被送進了下山文吾的心臟和咽喉。
四週一陣寂靜,賊人們顯然沒有想到他們仰慕的頭目竟然連對方的一招都沒有挨過就躺在了地上成為了一具冰冷的屍體。片山四郎兵衛從下山文吾的屍體上拔出雙刀,像是剛完成了一項普通的事情。斜眼朝著前方的賊人們看去。臉上浮起輕蔑的笑容。
在小說和影片中。忍者有令人難以置信的本領,其實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群受雇於各國的大名,從事搜集情報、暗殺行刺和緝拿盜賊的僱傭兵勢力,有許許多多的各種人等組成。
賊人中能夠稱得上對於缽屋眾死忠的不過十餘人,這些人從小受到缽屋眾的洗腦,其餘人等不過是依靠缽屋眾吃飯的山賊浪人,主打的也就是死忠缽屋眾的十餘人,其餘人等也就是敲敲邊鼓的角色。
下山文吾一擊被殺。片山四郎兵衛顯然沒有停止進攻的腳步,舞動著雙刃,朝著一名衝過來的賊人刺去,他身後的十餘人大部分是從坪和鄉招募來的勇士,多是在家不受重用不甘寂寞的家中庶子。片山盛長和片山四郎兵衛得到伊達政衡的信任後,片山家也從原來的無關緊要的小家族一下子成為了備中國紅得發紫的家族,擴充了護衛,他們多是向流落備中國的美作人收攏在麾下,其中年輕武藝高強的便推薦到了黃色備中,成為了護衛伊達政衡的一個小兵。
護衛伊達政衡貌似是個不起眼的職位。但卻是實打實的親兵侍從,屬於伊達政衡的心腹嫡系。立功機會和提拔速度都比其他家臣要快了許多,伊達家中外放的親兵例如清河、松島、巖瀨等人俱都已經做到了城主的位置。
要立功無外乎平常的時候勤練武藝,否則的話一旦機會來臨沒有抓住的話怕是不會再有下一次機會,在片山四郎兵衛衝殺出去的時候,十餘護衛也隨之揮舞著手中的兵刃朝著賊人們狠狠砍了過去。
「撤!」在無力回擊的情況下,賊人們選擇了撤退,缽屋眾是一群不擅長正面交戰的人,倒是非常擅長逃跑,在片山四郎兵衛等人還要揮舞兵刃奪去他們的性命的時候,愕然發現已經失去了對方,只能夠怒視他們狂竄的背影。
石念離開了天滿天神宮,大約走了五六町,突然停下腳步,遠遠的看到槙秀幸一行走了過來。他們步伐絲毫不亂,戒備絕無鬆懈,心中暗暗叫苦道:「糟了,不愧是伊達家的勇士,連下山文吾都被殺了。」石念當然沒有為下山文吾報仇的念頭,身為缽屋眾的一員,隨時都要做好犧牲的準備,如果都要為了同伴前去報仇的話,怕是缽屋眾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當然那群逃跑的賊人,他沒有放過的意思,算是給下山家的一些交代。
過了上仁保城便到了尼子晴久的防區,如果槙秀幸在這裡受到襲擊的話,那麼就不關伊達家什麼事情了,片山四郎兵衛望著遠處戒備的尼子軍的武士微微一笑。從他從容的微笑中可以知道,尼子晴久的計劃已經徹底失敗了,片山四郎兵衛再一次為自家主公的先見之明感到驕傲,為尼子晴久的邪惡用心感到深深的鄙視。
倒是身旁的槙秀幸輕輕吸了一口涼氣,他清楚尼子晴久不會輕易放過他的,定然會千方百計的算計於他,不過只要返回軍中,想來尼子晴久不會明目張膽的設計他,唯有小心翼翼而已。
隨著片山四郎兵衛擊殺下山文吾的消息傳到兩宮山城的時候,從憤恨情緒中恢復過來的政衡一臉譏嘲的說道:「尼子晴久號稱陰陽一太守,聲威赫赫,決戰在即,不思軍事動員,卻使用這等惡人行徑,完全不符合堂堂軍陣的常理。由此我可以確認,在尼子軍勢中間,定然發生了什麼事情。」
政衡若有所指的指出了尼子晴久麾下出現的矛盾,讓原本同樣猶豫不決的諸將心情平復了許多。誰都看得出來尼子晴久比之伊達政衡來勝算要大了許多,兵力人數上的優勢自不必說,多年主從關係心理上的優勢讓尼子晴久大可以大軍碾壓,容不得伊達政衡有二心,如果不肯降服,大不了出手交戰便是了。在決戰之際,還要使用陰謀詭計,就算是常人都可以看出尼子晴久心虛了。
心虛了,從室町幕府手中獲得出雲、隱歧、伯耆、因幡、美作、備前、備中、備後八國守護職位,繼承了其祖「陰陽一太守」的尼子晴久,率領著三萬五千大軍浩浩蕩蕩來到備前國,臨戰前竟然心虛了。
諸將莫名的興奮起來,對待尼子晴久的恐懼心理緩解了許多。
石川久孝輕輕吐了一口濁氣,低聲說道:「沒有想到尼子晴久竟然會使出如此低劣的手段,真是名不副實啊,那槙秀幸是伯耆國的豪族。」槙秀幸雖然沒有明說他出身自何處,可是口音還是和出雲國大為不同,吉備四國古為吉備古國,口音方面倒是相差不大,那伯耆國和出雲國卻是相差極大,那槙秀幸雖然極力使用出雲口音,可還是免不了被人發現不同之處。
石川久孝曾經從屬於尼子晴久,算是尼子晴久的外樣家臣,和伯耆國人有過一些交集,對於尼子晴久麾下的部眾絕大部分都與基本的認識,從口音上來觀察,政衡怕是難以聽得出來,但是石川久孝等人俱都一耳就能夠分辨的清楚。
尼子晴久雖然號稱八國守護,可是真正掌握在手中的不過出雲、隱歧、伯耆國三國,其餘地方大多數還在與其他豪傑爭奪,其中備前、備中、備後三備已經絕大部分落入了伊達政衡的手中。在政衡的印象中,尼子晴久的嫡系部隊應該就是出雲、隱歧、伯耆三國,可是今日那槙秀幸到來,讓他頗有點意外,難道連最後的三**政都無法掌控了。
政衡臉色陰沉的說道:「尼子晴久精明狡詐,絕非蠢貨,對待小小的槙秀幸卻是如此猶豫不決,要藉著我們的手來為他剷除,還用了如此卑劣的手段試圖激怒於我,實在不是大將所為,怕是家中矛盾已經達到了水貨難容的地步了。」
諸將心頭莫名的泛起「新宮黨」來,荻原孝信當日當面聽聞過伊達政衡的預言,預言新宮黨和尼子晴久之間必然會爆發一場你死我活的活劇,當日還預言了尼子晴久會在冬季前發動對備前國的討伐,後者現在已經應驗了,那麼前者的話怕也不是空穴來風,現在聽得尼子晴久要斬殺一個小小的槙秀幸還要藉著伊達家的手來完成。對付一個小小的槙秀幸,還要用計謀,淫威之下,容不得他有二心。
荻原孝信沉思了片刻說道:「據聞新宮黨和伯耆眾的關係密切,此次出征尼子晴久特意將新宮黨撇開率領伯耆眾到來,這伯耆眾中有多人和新宮黨有姻親關係,尼子晴久對於新宮黨隔閡深重,附帶著對伯耆眾失去了信任。現在尼子晴久軍中八千出雲眾和五千伯耆眾組成,多是久經沙場的老兵,若是團結一致的話,怕是唯有固守待其糧盡,只是尼子晴久自斷臂膀,疑神疑鬼、鉤心鬥角,即使是心中不滿也絕對不該肆無忌憚的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行徑出來。」
政衡說道:「尼子晴久意圖消耗伯耆眾的實力,伯耆眾必然不滿,兩方的矛盾如涇清渭濁,顯而易見。在這一場合戰中,敵軍雖眾,卻有二心,出雲眾和伯耆眾彼此顧忌、互相防備,就如同岩石上出現的裂縫,一旦產生,就會不斷擴大,再也無法彌合。這一場合戰的目的就是要利用他們的矛盾,讓尼子晴久不得不分心防備伯耆眾,如此一來我方的勝算將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