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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一章 進擊〔二〕 文 / 獨眼狐狸

    天文二十一年(1552年)十一月一日一大清早,天氣已經開始轉涼,暗淡的天色間一陣嘹亮的鼓噪聲劃破了長空,毛利隆元、吉川元春兩難兄難弟從昏睡中驚醒,從設在七尺多高、只有半尺見方的小窗中,響亮的陣鼓聲傳了進來。

    毛利隆元抬起頭望了一眼那一方小窗,忖道:「出什麼事情了?難道是父親大人來救我們了?」傷了胳膊化了膿的吉川元春努力睜開雙眼想要看一看,卻始終沒有力氣,只得低聲呢喃著。

    自從冒險進入備中國遭遇逮捕以來就遭遇非人待遇的毛利隆元,全身上下帶著一股血腥的味道,身上多處刑訊逼供後的傷口,早已經結上了厚厚的繭,只要稍稍移動一下,那些傷口就會傳來劇烈的疼痛,在這個狹小的牢獄中,碰觸到地上的粗糙的稻草都會讓人一陣陣的疼痛欲死。

    要不是一直期望著父親毛利元就大人能夠派兵前來拯救,怕是早已經咬舌自盡了,可是等來的卻是二弟和毛利大軍慘敗的噩耗,現在唯一的念想就是伊達惡賊還留有一絲議和的念頭,這樣一來還能夠保證他們的生身安全。

    匡當匡當的聲音響起,中村朝忠帶領著兩名身材健碩偉岸的戰兵,來到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所在的牢房前,提高了嗓門朝著裡面陰沉沉的喝道:「伊達殿下傳毛利隆元、吉川元春!」中村朝忠乃是野山益朝的親信家臣,秉承著家臣的家臣不是家臣的緣故。他對伊達政衡不能夠稱呼主公,原本他是在幸山城守備的。近日才從幸山城轉來,一來是報告備前國的動靜。

    毛利隆元聽得熟悉的聲音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瑟發抖起來,黃色的尿液竟然從褲兜裡流了出來,幽暗的牢獄,難聞的尿臭,除了他本人來卻是無人看到,近在咫尺的吉川元春皺了皺眉頭卻是沒有力氣和心思嘲諷。

    一名帶頭的獄卒聽得中村朝忠前來,連忙起身摸索著鑰匙孔。驚訝的問道:「家主老爺要傳他們兩個,外面不是正要召開仲裁大會嗎?」

    中村朝忠陰陰的說道:「仲裁大會?!那幫子備後國人好不識時務,以為敗家之犬毛利老兒還會前來,竟然想要牴觸大人,這不拿兩條犬崽子放放血,讓他們斷了念想,看看誰才是備後國的主子。」

    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身子劇烈抖動了起來。原本還抱有一絲幻想的他們,頓時陷入完全的黑暗當中,他們不甘心就這麼死了,一開始抓住的時候或許還留有拚死就義的念頭,可是關了許久後怕是早已經沒有了赴死的果敢。

    那獄卒嘿嘿冷笑了一聲,呆在牢獄之中久了的人心裡多少有一些陰暗面。聽得兩名往日高高在上的人物要抓出去放血,心頭竟然升起一股興奮的想法,鑰匙一轉,牢門打開。

    一股尿臭撲面而來,兩名戰兵皺了皺眉頭。等了好一會方才進去用鎖鏈扣住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的頭顱拖拉著出來,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早已經沒有力氣反抗。只是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滿是不甘心。

    今日要處斬的並非只有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兩兄弟,杉原盛重也要一同問斬。抓獲杉原盛重的乃是正靈山城的籐井皓玄,當日毛利元就傾全力攻打東西荏原陣,派遣了杉原盛重出奇兵沿著小田川順流而下,籐井皓玄得到了杉原盛重的兵馬消息,他考慮再三,決定出奇兵偷襲杉原盛重,一舉擊潰了上千,斬首四十餘級,生擒了決死抵抗的杉原盛重。

    籐井皓玄因此戰功得到了伊達政衡的親自接見,許諾了他的好處,頒布了感恩狀和安堵令,並且同意了他的要求,成為伊達政衡直屬家臣的要求。

    三人都應在囚車內,在神邊城下游示了一圈後,一併處死。原本政衡想要將他們逮回備中國,遊行整個備中國後方才斬首示眾,可是由於尼子晴久入寇備前國,只得將他們提前斬首,震懾備後國人。

    蘆田川畔,三人跪坐在草蓆上,雙手反剪著,身子看來已經洗漱過了,起碼臉上並無傷痕,毛利隆元萬分恐懼的瞪著眼睛,看著一名劊子手擦拭著手上的大太刀,渾身都軟掉了。

    觀看的人們臉上泛起鄙視的表情,議論紛紛起來,大多是一些鄙視的話語,更多的還是讓他去死好了的話語。倒是吉川元春一副目不斜視的表情,若無其事的望著潺潺流動的河水,鼓起最大的勇氣喊道:「大江廣元的子孫沒有怕死之徒!」

    杉原盛重閉目跪坐在那裡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倒是讓在場的眾人暗中欽佩不已。

    刀閃爍著奪目的光芒,毛利隆元、吉川元春、杉原盛重三人頓時身首異處,屍身無力地倒向前方。人群開始騷動,首級和屍身都已經不見了,政衡吩咐下人收斂了起來,下人們正在沖刷灑濺於地上的血跡。

    「就這樣死了。」

    政衡看了兩眼三顆斂藏在木匣中的首級,他原本並沒有多少想要將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處死的念頭,起碼隱隱作祟的名將收集癖讓他下不了這個手,不過既然已經知曉了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是萬萬不可能心甘情願的成為他的家臣,現在活著留下來已經沒有多少價值還不處死的話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毛利元就已經倉皇逃竄,毛利家實力大損,兩家之間的關係也不可能再想要和睦,留著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只會增強毛利元就的實力,一旦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成為屍體,將會讓危機重重的毛利家雪上加霜,對於急於返回備中國的伊達政衡來說何樂而不為。

    處死了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也表明了伊達政衡和毛利元就之間的不可調和,現在留給備後國人眾面前的道路唯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一條道路,沒有了其他的想法,只要能夠盡快震懾新的領地,什麼手段都可以,沒有什麼差別。

    天上的太陽有幾分暗淡,已經是冬月,刮起來的風也越來越冷了,號稱晴天之國的吉備四國快要進入冬季了,往年的第一場雪將會在一個月左右落下。只要能夠守住這一個多月時間,入寇備前國的尼子晴久就不得不撤回出雲國。

    可是要盡快返回備中國了,僅憑浦上宗景一人難以抵擋急於求成的尼子晴久的。

    迎接備後國人眾的清河衡秀帶了數人匆匆而來,跪倒在地,稟報道:「殿下,有人自稱備前國守護浦上宗景家臣宇喜多直家的男子前來覲見,是否召見?」他是知曉尼子晴久入寇備前國的家臣,聽聞是備前國浦上宗景的家臣前來,立刻撇下眾人前來稟報了。

    聽得來人自稱宇喜多直家,政衡的臉上顯露出一些古怪之色來,剛剛處斬了歷史上稱霸中國地區的毛利元就的兩個兒子毛利隆元和吉川元春,現在又來了一個以後在中國地區叱吒風雲的宇喜多直家,真是奇怪的巧合。

    這個宇喜多直家的行事作風實在是有人很反感,他可是戰國時代僅次於齋籐道三的陰謀家,數十年未經一戰,全憑著聯姻和暗殺獲取地盤,最終擊敗主家,完全支配備前、美作兩國。

    不過他的兒子宇喜多秀家倒是對養育他的豐臣秀吉忠心耿耿,完全沒有半點乃父之風。

    野山益朝低估了一句,說道:「這宇喜多直家是何方神聖,竟然能夠代表浦上宗景前來求援?石川久孝大人,你知道嘛?」

    石川久孝微微笑著說道:「宮內大輔大人還記得備前的玄仲常玖嘛,天文三年的時候,遭到了高取城主島村豐後守的攻擊,玄仲常玖自殺,那宇喜多直家便是玄仲常玖的嫡孫。」

    野山益朝臉上露出了恍然大悟,點點頭說道:「原來是他,那個在大永三年得到管領細川高國賞賜了一匹名馬和一個茶具名器釜的備前猛將,如此說來,這宇喜多直家還真能夠代表浦上宗景。」

    石川久孝微微搖了搖頭,稍稍有點推崇的說道:「宇喜多直家倒不全是靠著他祖父的餘蔭,他的仇家島村豐後守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其祖父的砥石城也落入了島村豐後守的手中,還一同奉浦上宗景為主。一次次不斷地立下戰功,從乙子村三百貫到現在浦上宗景麾下知行第一家臣,要不是主公橫空出世,二十三歲的他算是吉備四國冉冉升起的新星。」

    政衡只記得宇喜多直家乃是戰國時代少有的陰謀家,卻不清楚宇喜多直家的苦難往事,聽得石川久孝說起宇喜多直家與島村豐後守一同侍奉浦上宗景,臉上收攏了笑容,說道:「等待這是一個奧秘,卑微的懦夫用它遮羞,堅強的巨人把它作為跳板。篤太郎,你先讓他在城下町住下,遣人探探他的口風,評定會議後就召見他。」

    清河衡秀點了一下退了下去。

    野山益朝聽得政衡給予了高度的讚賞,沉思了片刻說道:「殿下,他會是一個威脅嘛?」

    政衡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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