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相逢卷 第二章 紫 嵐 文 / 冷殷秋
第二章紫嵐
鬼烈愕然而不能自持,他幾乎不敢去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又不得不信,因為那墓碑上的每一筆,早已在十年前深深的刻在他心裡。
他絕不會忘記,那由血寫下的每一個字。
「爹!娘!」
鬼烈終於忍耐不住,多年來心中埋藏的怨與恨,此刻宛如泉湧般席捲心田,他重重的跪在地上,跪在那墳墓之前,只是他仍沒有片刻的表情變故。
但,誰又知他心裡的痛?
青天,白雲。
深深,呼吸。
有清風吹過,掠過黑亮的髮絲;空氣,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他週身彷彿有風在徘徊,久久不願離去……
「相公!」
不知何時,身後出現了那碧綠身影!雨兒深深望著他的背影,蒼白的臉色讓人想要將她落入懷裡,嬌小的身軀讓人想要保護她,永遠保護。
忽地,鬼烈赫然起身,只是他背對著雨兒,看不出是何表情,但他的語氣,卻冰冷如萬丈寒冰:「你不是雨兒?」
雨兒身子大震,彷彿被觸碰了什麼一般,低頭道:「公……公子!你怎麼這麼說呢?」
鬼烈依舊沒有轉過身去,他彷彿在怕,他的身子彷彿在顫抖!只是如此,他依然沒有轉身,依舊冷冷道:「你到底是誰?若是你再不離開雨兒的身體,我便要你魂飛魄散!」他赫然轉身,週身彷彿閃爍著血紅之光,殺氣直衝青天。
雨兒抬起頭,望著他,就那般無言的望著,似乎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似乎時間早已停留!
但,時間並未停留!她終於還是開口,那聲音,是一道非常熟悉,只在心裡聽到過的聲音:「你怎麼知道我不是?」
鬼烈望著她,其實他真的希望雨兒否決,真的希望她不要承認?只是,她不願,她不願用一生的時間,去掩蓋一個謊言;她更不希望,用這個身體,和他共度一生。
鬼烈默然,他極力壓抑著心裡的憤,道:「雨兒她不過是一個弱質女流,絕不會知道這些正魔之事!而你……」鬼烈高舉右手,只見那小屋之中響起一聲銳響,銀色光束破窗而出;鬼烈龍炎在手,更有一股說不出的殺氣延伸四周,又道:「你竟對兩道之事如此瞭如指掌,雨兒絕不會去打聽這類事情!說,你是誰?」
雨兒彷彿自嘲般笑了笑,她望著鬼烈手中的龍炎,望著他充滿殺意的雙眸,歎道:「這是你一次,用這種東西指著我說話!」她說指的這種東西,自然便是龍炎。
鬼烈已知她是誰,這女子的聲音他永不會忘掉!不知怎的,他彷彿又聽見了當日青丘山上,那迷霧中女子的悲泣聲;他想要說些什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最後,卻只能沉默。
雨兒卻在這時開口了:「我想你已知道我是誰了吧?」
鬼烈默默點頭,他收回了手中的龍炎,倒插在地,冷然道:「是你救了我?」
雨兒輕輕搖頭,道:「若你不想活,誰也救不了你!若是你活下去,誰也殺不了你!」
鬼烈望著她,道:「離開雨兒的身子!」
雨兒亦是望著他,搖頭道:「不可!」
「為何不可?」
「若是我離開她的身子,那她的肉身,便會立刻消散!」
鬼烈瞳孔不斷收縮,失聲道:「什麼?」
雨兒臉色亦好不到哪裡去,她望著鬼烈那般模樣,心中百感交集,道:「她已死了!」
鬼烈黯然,如一盆涼水從頭澆下,寒入骨髓般的痛;從深心最深處透出來的寒冷,轉眼似乎將他凍作做了寒冰;他不知該說些什麼,他突然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多餘。
那一刻,他想要死。
只是,他卻有不可死去的理由!十年血債,十年深仇,那是永久烙印在身心處,不可磨滅的痛;於是他笑,他仰天長笑,笑得何其淒涼?笑得不寒而慄!
那笑裡,有憤,有怒。
那笑裡,有怨,有悲。
雨兒望著他,仍然望著!目光從未離去?如今,她的心在痛,彷彿千萬把利刃將心分做無數份,之後又在上面撒鹽!
這,就是等待千年的男子?
但,為何他要為別人哭泣?
……
鬼烈黯然的低下頭,那笑彷彿已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他的眼眸裡,倒影出遠處碧綠色的身影,但那已不是要等的身影!
……
終於,他無力得倒地!倒在父母的墳前,安然的睡去!饒是如此,但那張臉上,卻依舊不見任何表情?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
白皙玉手在那張冷漠的臉頰上輕輕撫摸,柔情似水!雙眸中的淚光依舊在閃爍,但柔和的音調,卻響起:「為何要這樣折磨自己!你變了,真的變了!」
夜幕垂簾,繁星閃爍。
鬼烈再次醒來時,已是深夜;餐桌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可口的家常小菜,各式各樣,倒也頗為豐富!他雖道行高深,但卻不過**凡身,昏迷十日之中卻是滴米未進,一眼望過,肚子倒是叫了起來。
只是他天性冷漠,這又是他人之物,他自然是不會有何想法!
他緩緩坐了起來,床旁有一套疊得十分整齊的衣裳,他這才發現自己只是穿了一身素衣……
便在此時,小屋一側由白布遮掩的屋子裡走出一女子,正是那附身於雨兒身上的女子!只見她一身碧綠衣裳,圍上圍腰的模樣甚是誘人;手上端著一盤香氣四溢的「清蒸鱸魚」,見鬼烈醒了過來,當下笑道:「快!換上衣服,馬上開飯了!」
鬼烈望著她許久,只是她似乎並不知情,將手中的魚放在餐桌上後,又轉身走進內堂廚房,臨走時還不忘又再叮囑鬼烈更衣。
鬼烈無奈搖頭,換上外套,坐上了餐桌,不一會兒,「雨兒」這才從內堂走出,手中端上兩碗已盛好的米飯,這般望去,是多麼美麗的一副景象?平淡,安寧,幸福,這樣的生活不是更快樂麼?
「雨兒」望著他,彷彿看穿了他的心事,忙將手中的米飯遞在他手中,一邊坐著,一邊笑道:「快!你這麼久沒吃東西,餓了吧?承熱吃!」
鬼烈點頭接過,向桌上一望,只見除了那道「清蒸鱸魚」外,其餘便是數道家常小菜,比之從前的山珍海味可謂天壤之別,但他絲毫不介意,那一刻他覺得,若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他也願意。
回首,眺望……
這十年來,曾幾何時,又真正幸福過呢?
鬼烈夾起一根青菜,望了許久,忽地搖頭苦笑一聲,道:「這些菜,都是你做的嗎?」
「雨兒」微笑點頭,道:「很多年沒做了,不知道你還會不會喜歡?」
他將青菜嚥下,雖只是一根青菜,但此時此刻,卻勝過一切山珍海味!他又道:「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雨兒」道:「你就叫我雨兒不就好了?」
鬼烈搖頭,道:「她是她,無可替代!」
「雨兒」沮喪的低下頭,那一刻她似乎想要哭,只是她不願哭泣!當她再次抬起頭時,臉色掛著的,是甜蜜的笑,道:「既然這樣!你就叫我『紫嵐』好了,你都是這麼叫我的!」
「紫嵐?!」鬼烈默默念著,似曾相似,卻又回憶不上!最終放棄掙扎,一邊吃著飯菜,一邊道:「你與聖教,有何關係?」他本不是多話之人,但他心裡卻總有這解不開的疑問!與其苦思不解,不如親口發問更為實際。
紫嵐笑道:「你怎知我與『聖教』有關係?」
鬼烈凝視著她,道:「你便是『青丘山』上和我說話的人,對嗎?」他放下手中的碗筷,冷冷道:「『九尾玄狐』?」
紫嵐撲哧一笑,臉上浮出一絲紅暈,柔聲道:「你很聰明!甚至比以前聰明!」
鬼烈眉頭一皺,他並不知道紫嵐口中的「以前」,是何用意?但他仍有疑問,又道:「我想知道,『奈何橋』上的女子,是不是你?又是不是你,給雨兒『狐戒』的?」他手中,叫右手指上的狐戒取下,放在桌上,又道:「還有,你身為『聖教』靈獸,為何會在冥界?你的肉身呢?」
他一連問了數個問題,說的仍是臉不紅氣不喘!這可把那紫嵐給逗樂了,撲哧一聲又笑了過來,忙道:「你一連問上這麼多,我要如何回答?」
鬼烈微一思索,便覺紫嵐之言卻是有理,他這一問仍誰都會有些頭暈,當下低頭沉吟,向那狐戒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