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故土未寧》 第七十四回：領先時代些許步，拔得風騷幾多籌(下) 文 / 文衍
在炎漢平定喀山、趙矜正開始苦心經營北疆的時候，莫斯科公爵達尼爾也在經營著梁讚的地盤。
公爵夫人安娜很美麗，但並不是太聰明。沒關係，達尼爾正喜歡這樣的女人。安娜有時候說的傻話，能令他粲然一笑。
「我們可以回莫斯科了嗎？」安娜先是很熱衷於梁贊，然後熱情迅速消退，又想念起莫斯科的生活來了。莫斯科雖然還不大，但是發展快，生氣勃勃。
「很快可以。」達尼爾道：「等我安排好邊境的留守。」
「那麼，我們派什麼人留守比較好呢？伏佐維奇斯諾夫伯爵怎麼樣？聽說他百戰百勝。」
「哈……」達尼爾不禁笑了，隨後一口否定：「不。伏佐維奇斯諾夫有些能力，不過，對付炎漢不行。對付真正的強國，我要的是踏實謹慎的人，不要他那種裝了一半酒的木桶。」
說完，達尼爾拉著安娜，來到塔樓的窗戶邊，一同向外望去。「再看看這裡的景色吧。我們很快要離開，恐怕很久都不會回來。我們的目標是北方，加裡奇公國、科斯特羅馬公國、別洛捷羅公國……還有諾夫哥羅德公國。」
「諾夫哥羅德公國！」安娜很吃驚：「親愛的，那是很大的國家呀！」
達尼爾的神色絲毫不動，一副淡然處之的樣子。事實上，要把北方全部納為莫斯科的勢力範圍，必須打敗諾夫哥羅德，沒有任何奇怪的。達尼爾早已開始做削弱諾夫哥羅德的工作。這次喀山被炎漢佔領，雖然令他感到意外，不過也算是削弱了諾夫哥羅德公國的力量。
安娜見達尼爾不言語，又說：「我們難道不應該和它保持友好嗎？諾夫哥羅德的大公們，不都是你的哥哥嗎？」
大公們？哥哥？怎麼回事？原來，諾夫哥羅德公國的王公是由選舉產生的，由國內有實力的侯爵、伯爵輪流擔任。這種選侯制度與神聖羅馬帝國相似。不過，神聖羅馬帝國的皇帝一旦選上就當一輩子；諾夫哥羅德公國民主一些，王公是要進行改選的，每過四、五年即換屆。1276-1281年的上一屆是由德米特裡?亞歷山大羅維奇侯爵擔任大公；1281-1285年的這一屆則是由安德烈?亞歷山大羅維奇侯爵擔任。
德米特裡、安德烈，都是安娜的丈夫——達尼爾?亞歷山大羅維奇的親哥哥。他們兄弟的父親亞歷山大?涅夫斯基，是1241-1252年的諾夫哥羅德王公，連任三屆，並且在1257-1259年又擔任過一屆，任期未滿而病故。當時達尼爾還不過一介少年。
諾夫哥羅德公國是僅次於基輔大公國的東斯拉夫第二大國，實力不可謂不雄厚，控制了東斯拉夫地區北部的遼闊領土，疆域直抵波羅的海和北冰洋。
出身於這樣一個大國，達尼爾的眼光卻與哥哥們不同，他不想要在本國輪番爭奪貴族們的選票競選大公，他要奮發自立！時至今日，願望終於實現，達尼爾成了權威獨一無二的莫斯科公爵。哥哥們白髮蒼蒼了仍然忙於競選，想方設法討好各地貴族們，以便他們能夠在換屆時給予選票；最小的弟弟達尼爾卻能號令自己的國家，各地貴族都必須聽從吩咐。
……歲月長河，卓顯抉擇之重要。人生面臨無數的抉擇。當年在強壯的哥哥們德米特裡、安德烈的排擠下，一介瘦弱的幼子達尼爾毅然邁出了自立的步伐，終於成為今日的贏家。
其後，達尼爾派出使者，與炎漢達成互不侵犯協定，派出忠誠、謹慎的將領駐守新領土，遂把目標轉向了北方。達尼爾估計，炎漢終需面對蒙古人的挑戰，正好成為自己發展的屏障。而且，基輔大公國、羅斯托夫公國等，都可以利用為遏制炎漢的棋子。壯大自身實力是發展的根本關鍵，在此情況下不應當與炎漢死掐。
炎漢方面也是同樣的想法。莫斯科地處東斯拉夫中北部，四通八達，沃野千里，具有很大的發展潛力，炎漢自然要想方設法將其遏制。趙矜開始用很優惠價格向金奧爾第斯科出售兵器，便是基於這種想法。不過，遏制是遏制，表面上還是要友好，雙方死掐對誰也沒有好處，至少在目前來說。
和平必須由武力來保衛。趙矜設立鎮北都督府，於伏爾加河西岸建立三十座連綿不斷的堡壘，駐兵屯田；又在喀州的東岸上游處建立一座要塞，以防諾夫哥羅德公國從其重鎮——下諾夫哥羅德出兵攻擊。下諾夫哥羅德是諾夫哥羅德國內僅次於首都諾夫哥羅德的第二大城，位於伏爾加河上游，是炎漢北疆地區必須重點防範的目標。
鎮北都督的人選，一時難以確定。趙矜心裡為難，反覆思考：「這個人選，必須像齊勁、烏達、鹿裔一樣，具有較強的統兵能力才行。北疆面臨莫斯科、下諾夫哥羅德兩大對頭，非同小可，因此鎮北都督沒有一定的謀略可不行。究竟誰能擔任？……要是阿若來做，再好不過。但是這樣一來，我和她就疏遠了，她必怨恨我把她放在邊遠地區，以為我和她不親。許妤妹妹應該也行，她已經過鍛煉，可謂智勇雙全。戰平何磐、長期擔任緹騎都尉、戍守跋州、此次戰役襲擾喀山軍等等，這些資歷，足以讓她擔任都督而部屬肯服。問題是，我其實想把她『回收』到身邊來哩……一旦任命成都督，那是不能隨便換人的，難道我要和她從此遠別？不行。再接著……闊闊甘其實也行，這次取喀山，關鍵就是她的策略，而且喀山本地多韃靼人，適合給她統領。至於她武力不足，可以配個也黎花真。問題是，我跟她若即若離，並不是太親密，萬一她擁兵自重怎麼辦？還需要另外想。李寶昭？……啊！我怎麼想的都是女人？難道男人裡面沒有可當都督的了？」
於是再想：「李慶熙……這個可以。智慧、容貌、武力，樣樣優越。就是偏執了點，倒也無傷大雅。不過，他做鎮北都督的話，我的虎賁衛尉誰來做？鹿祥不在了，朱恆還需要鍛煉，其他暫時沒有人選了。李荼……可以立即否決。他倒是很想鎮守邊疆，但我經常出征，沒有他在京師主持軍事工作可不行。廉鈞……守備連城府很稱職，練兵練得很好，內政也擅長，做都督應該沒問題；問題在於他的功勳還不顯著，在我國名望還不高，讓他做都督，手下可不一定服氣。蕭銎……做一軍之長十分好用，做一個方面軍的長官則還欠缺些。李圭……對了，李圭。這個好用！」
曠州鎮撫使、龍驤將軍李圭在南征中有大功，已經晉封為伯爵，無論資歷、地位和能力，都可以與都督相稱。趙矜遂調動李圭為鎮北都督，以偏將軍歐述蘭補曠州鎮撫使之缺。
歐述蘭是蕭若瓔的部將。蕭若瓔的部族已經按照趙矜的安排，一小半留居烏東地區，一大半轉移到山海地區。包括蕭若瓔的寶馬青獅子，都已經冠以山海姓氏了。青獅子從此有了個兼職，即在每年農曆四、五月間的馬匹發情期，如無戰事，便到山海馬場擔任種馬。一匹大種馬，一個發情期可以交★配數十甚至上百匹母馬，一輩子可以生育上千匹小馬，壯哉！
安排好北疆事宜之後，趙矜南返。大司馬李荼前來迎接，準備一同回歸。這時春水浩蕩，沒有船隻可不能渡河了。伏波將軍房元度、橫川將軍孟士信前來接駕。
趙矜望見水師船隊劈波斬浪而來，新造的樓船高大堅固，船上的將士雄壯威武，大喜。登上樓船，站在船舷上，趙矜想像著自己是一名即將接舷作戰的水師士兵；攀上樓頂，俯瞰江面，想像著自己是一名弩手，居高臨下向敵船發射弩箭……趙矜不禁躍躍欲試，真想快點看到水師大派用場的時刻。
眾將與親衛隨同大王登上最大的大船，各部校尉、士卒登上其它船隻，整個船隊旌旗招展，船帆滿開，藉著春風吹拂直下明州。
河面廣闊，水拍浪湧，趙矜與眾將望著前後戰船上刀槍林立、士卒精神抖擻，皆感胸懷曠蕩。
李荼為這氣勢萬千的場面感慨不已，不禁吟起辛棄疾的一首名詞《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語以寄》：
焩焩
焩焩焩焩醉裡挑燈看劍，
焩焩焩焩夢迴吹角連營。
焩焩焩焩八百里分麾下炙，
焩焩焩焩五十弦翻塞外聲。
焩焩焩焩沙場秋點兵。
焩焩
焩焩焩焩馬作的盧飛快，
焩焩焩焩弓如霹靂弦驚。
焩焩焩焩了卻君王天下事，
焩焩焩焩贏得生前身後名。
焩焩焩焩可憐白髮生！
焩焩
眾將齊聲喝彩，情緒高漲。「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是他們的共同心願。征途漫漫，任重道遠，只怕自己青春逝去，不及建功立業。
趙矜聽了連連點頭，問道：「大司馬，你今年四十五歲吧？」
李荼拱手道：「多謝主公惦記。臣今年正是四十有五，白髮漸生。只願主公早日蕩平天下，回歸中原。臣等追隨風雷際會，不負平生之志。」
眾將皆應和，一片慷慨激昂之聲。
趙矜哈哈大笑，走向船頭，拔出寶劍，信手揮舞，口中唸唸有詞。不多時，回身道：「我亦作得《破陣子?再渡伏爾加河》一首，諸位愛卿惠鑒。」
眾將皆悅，多人道：「末將洗耳恭聽！」
於是趙矜令軍士為眾將送上酒爵，共同舉爵，一飲而盡。苦兒再為趙矜斟滿。趙矜立於船頭，一手舉爵，一手仗劍吟道——
焩焩
焩焩焩焩鐵馬冰河涉越，
焩焩焩焩春風帶血撲鼻。
焩焩焩焩驅盡熊羆還入塞，
焩焩焩焩仗劍虎賁揚赤旗。
焩焩焩焩雷霆震萬里。
焩焩
焩焩焩焩簌簌將軍重甲，
焩焩焩焩斑斑壯士征衣。
焩焩焩焩須有幾番沙場事，
焩焩焩焩換取笙歌沉醉吟。
焩焩焩焩酒酣思故人。
焩焩
眾將大悅，多人齊呼：「好個『須有幾番沙場事，換取笙歌沉醉吟』！」
趙矜叫道：「好不好？」
眾將大叫：「好！」
趙矜叫道：「既然好，再滿飲！」
當下樓船之上，炎漢君臣痛飲一場。乘船不比陸路行軍，但醉無妨。難得一醉，前路漫漫，更須努力。金戈鐵馬、旌旗千里向著故土而去的圖景，還在遙遠的未來。
（待續第七十五回：李圭拒任趙矜憂，八剌跋扈麻斯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