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百三十章 歷史上的靜湖 VII 文 / 緋炎

    第一百三十章歷史上的靜湖

    棘堡的燈火宛若風雨之中矗立的一座燈塔。

    一行人衝出森林，大雨滂沱之中停了下來，雙手支著膝蓋大口地喘著氣。灰髮的格林尼達回頭看去，他的眼神謹慎凝重——大雨之中，黑黝黝的一片森林巍然不動，但林地之間卻總有一個漆黑的影子，像是幽靈一樣不疾不徐地追逐他們。

    「怎麼那麼快？」一個騎士臉色蒼白地說：「見鬼了，他不是用走的嗎？」

    其他人一片沉默，黑夜之中，大雨嘩嘩下著。

    蕭焚與格裡菲因遠遠地看著前方的火光，對視了一眼。精靈少女幽幽的目光好像眼瞼上浮了一層光繭，她停下來一動不動地盯著，眼睛眨了一下——刷子一樣濃密的睫毛動了一下，歎了一口氣：「……再快一些就好了，只要我們到那兒，就安全了。」

    緹婭從內心深處透出一個疲憊而安寧的微笑。雨水沖刷去了血跡，她的臉就像漂白後的一張紙，濕漉漉的頭髮沿著女士美麗的頭顱貼蒼白的臉蛋上，連唇瓣都失去了顏色。這位女騎士大人半瞇著眼睛，只是黯淡的目光深處還有一團火光，映襯著遠處山野中棘堡的燈火

    「好孩子，謝謝你們……」她虛弱地笑著說：「你們力了……」

    「緹婭大人，請不要那麼說，此刻大家的命運早已聯繫一起了。我堅信只有親身進入這段歷史，才能找到任務之中所尋求的答案。」蕭焚看到大團長素色的長裙幾乎被血染透了，忍不住移開目光。

    大團長點點頭。

    「我一個人去棘堡求援，帕林隊長，」格裡菲因忽然說，她抬起頭來用清明的目光看著法師：「我一個人走得快一些，再說我留下來也沒什麼用。」

    蕭焚想了一下，點點頭：「小心一些。」

    「我知道的，隊長大人。」精靈小姐蒼白著一張小臉對他笑了笑，掉頭就走入雨幕中。

    格林尼達幾人很自覺，看到格裡菲因離開，他們立刻分散開來向後展開一道防線。這麼做的意圖很明顯，他們打算可能地拖時間，直到援軍到來。雖然這麼做一位傳奇角色的威脅下有一些垂死掙扎的意思，但想必背後一位**師的協助，也不是不可能。

    每個人或多或少地都向蕭焚投來希翼的目光，但後者心情卻是一片沉重。

    大團長看著格裡菲因漸漸融入雨幕的背影，說：「帕林，還記得我說過有話要對你們說嗎？」

    「嗯。」

    緹婭回過頭去，卻發現蕭焚正注意森林那一邊。不過她也不介意，微微一笑。

    「我的導師……咳咳，化名阿泰爾德加，他是一個很高傲的人，幾乎從不會撒謊……」她歎了一口氣：「我七歲時，父親請他來傳授我劍術……咳咳，我一直知道他是父親大人的朋友，還與許多龍城貴族有往來。也知道他一直完成一個龐大的計劃，但直到很久之後我才發現，阿泰爾導師是意圖挑起符文島與奧拉斯的戰爭……」

    「阿泰爾德加？」

    「是的，第三次戰爭那件事發生之後，我動用作為龍城勢力體系內一個領主的權限，通過秘法協會與龍城方面調查過……咳咳咳！」她痛苦地咳起來：「……然後，我發現導師正是南方戰爭之中醫護騎士團的大團長。」

    「大團長，你確定？」蕭焚聽了一呆，他回過頭看著緹婭。心想這時間線不是混亂了嗎：「醫護騎士團的大團長，那不是兩三百年前的人物麼？一般認為他那場對抗死靈的戰爭中犧牲，甚至連那面傳奇的盾也沒有留下來。何況阿泰爾德加本人是一個傑出的聖武士，而不是什麼劍術大師。」

    緹婭搖搖頭：「我不確定，我從未見過導師的樣子……」

    說是這麼說，但蕭焚卻不得重整理一遍思路。眾所周知，阿泰爾德加與泰斯戈爾特之間的關係恐怕用宿敵也無法形容，南方有一種說法廣泛流傳，那就是阿泰爾德加本人就死這位巫妖之王手上。

    不過官方認為阿泰爾德加應該是犧牲後一次戰役之中，而那個時候泰斯戈爾特作為一位天才橫溢的死靈師的時代早已過去。但無論如何，死靈戰爭基本可以說就是這兩位傳奇人物之間的對峙之戰——光明與黑暗之戰，並正義終取得勝利的故事。

    但現看來卻不然。這就像是一個吟遊詩人篝火邊講的故事——若他說了一個『但』或『不過』一類的轉折詞，一般意味著接下來發生的一切會推翻觀眾前面對於這個故事的認知。

    緹婭大人的說法之中提到一個事實，泰斯戈爾特與阿泰爾德加都戰爭之後先後復活了。從這兩個人的關係來看，這件事沒有聯繫的可能性簡直一定是零。但兩人復活後的行為卻是一致的詭異，龍城的死對頭泰斯戈爾特並沒有東山再起，而是一座偏僻城堡之中偽裝成一位貴族——雖然根據後來蕭焚得到的信息，他應當是挖掘某些東西。

    這些東西現看起來應當與古神，甚至復活的黑暗眾神有關，其中重要的一部分應當就是十二頁鑽石筆記。

    而阿泰爾德加作為生命女神黛露西的信徒，巨龍之城的第二代領主，一個如此光輝而正義的騎士。復活之後卻好像投入黑暗，一門心思要挑起奧拉斯與符文島之間的戰爭。

    這之間的聯繫那裡？

    蕭焚一時之間忍不住深深地皺起眉頭。但正是這個時候，灰髮的格林尼達忽然回過頭：「奇怪，那傢伙不見了。」

    「不見了？」另外一個騎士也回頭去看。

    蕭焚卻是心中一緊，立刻向下面的雨幕中喊道：「小心，格裡菲因！」

    ……

    格裡菲因聽到喊聲回過頭，疑惑地看了看山坡上。透過雨幕她幾乎看不到什麼東西，只能影影憧憧看到幾個人影而已，不過處於對蕭焚的信任，她還是下意識地去取下掛束帶上的十字弓。一邊回過頭，精靈小姐卻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被一種冰冷的情緒所攫住了。

    她臉色蒼白地抬起頭，剛好看到黑武士冷冷地站自己面前，雨點打那個人漆黑的鎧甲上，形成一片薄薄的霧氣。

    她細細地吸了一口氣，完全不明白對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裡，立刻轉身就跑。但胸口卻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打斷了她的一切想法，女孩低下頭，剛好看到一枚漆黑的劍尖從自己的胸前刺出來——還掛著血水，但很快就被雨水沖洗下去。她抬起頭無力地看著山坡上的大夥兒，銀牙緊咬，眼淚一下就不爭氣地順著雨水滑了下來。

    「對不起，緹婭大人……」

    黑武士抽回劍，讓格裡菲因發出『嗚』地一聲呻吟，然後他看著這個失去了生命的少女像斷了線的木偶一下倒了泥水之中。

    黑武士冷漠地看著這一切，然後用劍割下她的頭顱抓著頭髮提起來。再看了一眼上邊的眾人，面罩之下雙目中的紫色火焰好像盛了一些。

    ……

    蕭焚看到黑武士提著精靈小姐的頭輕描淡寫地走到眾人前方不遠處，心中不禁一陣陣發冷，雖然明知道格裡菲因小姐並非真的喪生於此，但法師心中還是不由自主地湧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憤怒。先是重傷了緹婭，現又殺害了自己的隊友——他深深地看了這個傢伙一眼，然後記住了對方的容貌。這一刻他下定決心，今後無論如何也要讓這傢伙付出代價——不管對方是醫護騎士團大團長還是別的什麼人。

    「好一場追獵，緹婭……」

    黑武士面罩下傳來一聲感歎：「是時候結束一切了……」

    「她只是一個孩子而已，導師你走得太過了。」緹婭悲傷地看著他手上，那位心地善良又個性堅強的精靈少女的頭顱：「這是我一個人的命運，請讓我一個人面對……咳咳！」

    「你想讓我放過其他人，」黑武士一笑：「緹婭，你明知這不可能。」

    蕭焚冷冷地看著這個傢伙，一邊放開手中的黑色水晶杖，讓它自己漂浮空中。「我也是這麼想的。」他冷冷地說道。法師的長袍竟這大雨之中飛舞起來，他口中吐出一連串代表著奧術力量的神秘咒文，四個紫色的符文光陣一下身後浮現——

    「魔法偵測！」

    「解析抗力！」

    「高等解除魔法！」

    「高等飛彈風暴——！」

    傳奇角色身上可能有各種各樣你想像不到的能力，他們的經歷可能貫穿一段歷史，總是擁有一些傳說之中的裝備、甚至神器。因此即使是一個傳奇戰士有著極高的法術抗力或是別的什麼免疫法術傷害的能力也不足為奇。

    事實上也正如蕭焚預料，這個黑武士身上就有不低的法術抗力，同時還掛著好幾個防禦法術。法師的思路用不需要豁免、也不需要瞄準的魔法飛彈系列法術來對抗這個已經步入傳奇的冷血怪物，不過那之前他需要先拆掉對方那個關鍵的護盾術，並且用解析抗力來提升自己擊穿法術抗力時的檢定優勢。

    以至於魔法飛彈還有另外一個好處——力場法術幾乎可以擊破大多數免疫法術的效果。

    這些思考不過是一瞬間完成，然後蕭焚施展出後一個法術。四個光陣中一大片紫色的奧術射流噴湧而出，它們一道接著一道穿過雨幕、劃破夜空，帶起一條絢麗的紫色光帶，真像是風暴一樣擊打黑武士身上。後者單手刺出，以黑劍分開這道絢爛的光流——光流中一些偏斜向一邊，但大多數傷害還是被他本人承受了-

    72。

    一個二十級戰士迦南中通常有三到四百的生命值，傳奇角色可能好，二十五級之前或許不會超過五百。但蕭焚不知道對方有多少級，只是肯定不是自己可以那麼短時間之內殺死的，無論是從時間上，還是僅存的法術位上都不允許。

    但他還是沒有放棄。

    塑能序列一下子出現他右肩附近，光芒一閃，大雨瓢潑之下一道魔法火焰黑武士與眾人之間拉開，高高的火苗直接將雙方隔離開來。但黑武士卻並未如預料之中停下，他黑劍一分，火牆竟然自動從中間斷開，然後後者繼續走近。

    格林尼達幾位騎士也明白到了關鍵的時刻，他們怒吼一聲拔出長劍迎了上去。

    黑武士冷冷一笑，他一劍揮出——帶起一道雨水構成的鞭子，直接將一個騎士連人帶劍分成兩段。然後又一劍劈另一個騎士的盾牌上。厚重的鋼盾一擊之下像玻璃一樣碎裂開來，四散飛射的鋼片像是刀子一樣割開了主人的喉嚨，一道血箭沖而起，讓這位英勇的騎士一下子地跪倒地上……

    一眨眼好像三位騎士中就剩下了格林尼達一個人。但這個灰髮的男人仍是一言不發地迎了上去，他側身讓黑武士的第一劍只是劈開了自己的左肩，好像沒有感到痛一樣，騎士右手毫不猶豫地一劍刺了出去。劍擦著黑武士的鎧甲滑開，但格林尼達一點也不失望的樣子，順勢就抓住了對方的手臂。

    「蟲豸。」黑武士冷冷地吐出一個音節，然後再補了一劍將這個他看來不知死活的騎士分成兩段。

    他輸掉了生命，但贏得了時間。蕭焚完成了第二、第三個法術。

    奧術的洪流沿著山坡傾瀉而下，而黑武士抓起格林尼達的半截屍體擋前面，一劍分開這些絢麗的光帶，一點一點地向前走過來-

    54，-87。

    蕭焚盯著恍若無事的黑武士，心中的絕望越來越大；而後者也抬著頭看著他，眼中的紫色磷火一點一點地燃燒著。

    「不要再打了，帕林，沒用的……」緹婭大團長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但前方才是我的道路……」

    蕭焚緊抿著嘴唇，胸膛中一股怒氣充溢他的心靈中。他激活了艾格雷的右眼，一道灰色的光以他的身體為中心向四周爆發開，途經之地一切化為靜止——雨滴、風、晃動的草葉甚至聲音，整個世界都停滯下來，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高等飛彈風暴——！」

    「高等飛彈風暴——！」

    「高等飛彈風暴——！」

    「次級飛彈風暴——！」

    「次級飛彈風暴——！」

    他怒吼著清空了自己所有的六級法術位，並四級法術位上只留下幾個並不太常用的法術，還有幾個這場戰鬥中可能根本用不上的法術。而隨著他每施展一次法術，四個光陣就明亮一下，灰色的世界中留下一個灼目的光點，五次法術之後，那四個光點的亮度幾乎已經類似於一個小型太陽。

    後灰色的景物如同潮水一般退去，時間重回到原本的軌道上來。

    四個小太陽這一刻爆發——奧術洪流匯聚成四道耀眼的光柱，直射而出——黑武士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穿透了他手上格林尼達的屍體：並他本人的右胸、左肩、手臂與小腹上開了一個孔，烏黑的血液一下子噴湧出來，甚至連他本人也悶哼了一聲-

    272。

    黑武士悶聲咳了一聲，毫不意外地吐了一口血，蕭焚甚至看到血沫子從他面罩下噴湧出來然後被雨水沖刷下去。但這個怪物卻沒有倒下去，他抬起頭，淡淡地看著幾乎要互相支撐著才能站起來的緹婭與黑袍法師，冷冷一笑。

    然後他伸出手指，「艾伐黑觸手——」黑武士就那麼輕輕一點，黑色的能量帶一下子破土而出將蕭焚纏繞了起來。法師試著掙扎，但徒勞無功，「還有法師等級，而且等級不低！」蕭焚心中一冷，所有的勝算都這一刻化為了泡影。

    黑武士已經緩緩走到了緹婭面前。後者因為失去了依靠一下子半跪地上，她就那麼低著頭，臉上濕漉漉地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緹婭，我的學生。」黑武士緩緩說道：「你看到你的命運了麼？」

    緹婭虛弱地一笑。

    「我看到天國之上，閃耀的階梯……咳咳，與我一起同行的人們，走那階梯之上，始終向著那烏雲之後的光明前進……」

    黑武士歎了一口氣，雙手按頭盔上，然後向上將它取下來。

    「抱歉啊，但我看到的，只有黑暗而已。」他的聲音頭盔取下的一瞬間，甕聲甕氣消失了。剩下的是一個清冷而動聽的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

    「導師？」女騎士震驚地抬起頭。

    蕭焚也駭然地看下去，發現那個女人有一頭長長的黑髮，眼中兩團幽藍色的火焰燃燒著，但她的臉龐卻是如此的熟悉。「韻……？」法師幾乎是哆嗦著喊出這句話。穿著漆黑甲冑的女人抬起頭，冰冷的目光讓蕭焚從心底凍結起來，「那是誰？使者，你想知道我的真名麼？」她開口道。

    「別聽——」緹婭竭全力叫道。

    黑髮女子一劍刺入了大團長的心臟，讓這句話成為永恆。女騎士就保持著那個表情，然後緩緩合上雙眼，倒了大雨之中——

    「你的道路到此為止了，緹婭……」

    「不——！」蕭焚怒目圓瞪，這一世界這一刻從天空開始崩裂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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