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82章生死一線 文 / 周玉
第82章生死一線
雲遮蔽日,本來金光燦燦的大好天氣,一瞬間白雲遮擋住耀目的太陽,天色,緩緩的陰沉了下來。
山谷裡,雲輕一個飛身撲向身受重傷的婆婆,鳳吟焦尾清脆的琴音劃過天際,那追捕著婆婆的幾個黑衣男子,瞬間頸項上光影一劃,血色狂噴而出,睜大雙眼還沒有來得及做任何的抵抗,就已經在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
雲輕一個猛撲撲到婆婆身邊,一邊抱住婆婆搖搖欲墜的身體,眼中含著熱淚,滿是激動和懺悔的道:「婆婆,雲輕來晚了,讓婆婆受傷,雲輕該死。」
看著婆婆身上的血跡,聞著那濃烈的血腥味道,雲輕眼中的淚水幾乎就要掉下來了,她怎麼會讓婆婆受了這麼重的傷。
疤痕遍佈的臉頰上沒有任何的情緒表露,但那雙眼卻緊緊的看著雲輕,眼中露出溫柔的欣慰和絲絲的複雜情緒,只反手緊緊的抱住雲輕的腰。
「沒關係,我的孩子。」嘶啞的聲音在雲輕耳邊響起。
一片自責的雲輕剎時突的睜大了眼,這聲音,這話,這是誰人在說話,婆婆不會說話,這……
還不及她反應過來,那抱住腰間的手,驟然發力,緊緊的扣住她,一個斜身倒地,緊緊裹著她就朝邊上翻滾去。
雲輕那股狂喜和擔憂瞬間凝固在了臉上,僵硬的表情無法置信的看著眼前近在咫尺的婆婆,這是什麼意思?
突然感覺到毛骨悚然,一股冰冷的,刺入骨髓的寒冷,尖利的刺穿了她的身體,狠狠的刺進了她的心頭,一種說不出的惶恐,蜂擁而上侵襲著她的腦海,心,一瞬間幾乎感覺不到它的跳動。
那緊緊的扣住自己腰際的手,原本那麼溫暖的,帶給她溫情,帶給她如親人一般仰慕的,愛慕的,崇敬的手,突然變的那麼冷,那麼如蛇般讓她窒息,那麼惶恐的讓她幾乎不敢想像。
害怕,一瞬間湧現在心上的,不再是見面的狂喜,不在是尋找了這麼久後的擔心,而是害怕,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害怕。
不好,獨孤絕,雲輕剎那只來得及扭頭朝獨孤絕看去。
同一時刻,那本來抵抗黑衣人攻擊的,已經凝聚在獨孤絕身邊的幾個身受重傷,一身雜色衣服的男子,突然手中劍鋒一轉,掉頭就朝一門心思撲在那從頭到腳一身黑衣的那男子身上的獨孤絕刺去,五劍齊出,直指獨孤絕躍在半空的心臟,小腹,下陰,臉們,頸項,端的是狠辣無比,快若閃電,具是絕殺。
草叢中,本來已經倒在地上的屍體,齊齊詐屍,沒有任何徵兆的跳起,揮舞著利劍,就朝獨孤絕,墨銀,墨離,和那幾十名鐵衛刺去。
變故,只是一瞬間,卻快的讓人措不及防。
「不……」一聲尖利的叫聲劃破天際,迴盪在小小的山谷中。
「王爺。」身後跟隨的墨銀和墨離瞬間心驚膽戰的狂叫起來。
身在半空的獨孤絕一見變故突生,眉眼瞬間圓睜,手中的軟劍不及攻擊前方的黑衣人,反手回劍,快若閃電的一劍對上那刺向他咽喉的快劍,腰部臨空強行改變反向,一個旋空扭動,藉著劍尖對上那咽喉上的利劍,橫空倒飛而出,迎著那五柄利劍的劍頭,在間不容髮間急射而過。
一腳踏在身後迎上來的墨銀肩頭,獨孤絕空中一個蜷身翻滾,從空中落下,站在了已經衝上前來,接住那五劍的墨銀和墨離身後。
衣襟大開,緊身的玄色勁裝上,從頸項到小腹整整齊齊被劃開,披灑了開來,露出裡面肌肉分明的胸膛,一道紅痕鮮明的,猶如一條直線從頸項上劃至小腹,淡淡的披露在獨孤絕的身體上,隱隱約約的血跡滲透出來。
這五劍,如果獨孤絕在慢了一點,那麼現下已經被開腸破肚了。
一劍在手,獨孤絕不敢置信的,不顧眼前的不利局面,唰的回頭一眼看向雲輕的方向,眼中的震驚,不信,狂怒,痛心……總總情緒,幾乎讓他的雙眸猶如一潭已經掀起滔天巨浪的深海,帶著席捲一切的狂暴,呼嘯而來。
他的雲輕會騙他?他的雲輕要殺他?不,絕不可能,絕不可能。
對上那不斷翻滾的身體,對上那翻滾中,夾雜著震驚,茫然,驚惶,幾入死灰的眼,那雖然是短暫的一瞬,但是獨孤絕看清楚了,那裡面一瞬間流露出的痛,流露出的惶然,流露出的驚駭,那麼深,那麼直接的應在了他的眼裡,他的心裡。
那是最直接的眼神,那是一瞬間最自然的反應,不是做作,不是假裝。
雲輕不知道,他的雲輕不知道,心下一瞬間平定了下來,他的雲輕沒有騙他,不是奸細,不是要殺他。
該死的,他怎麼懷疑她,雲輕要殺他,那會等到今天。
寒慄的雙眸一豎,暴怒的情緒狂飆,是這個雲輕的婆婆利用了她,利用她引來了他,是她設下的套,套住雲輕,套住了他,該死的,居然中了別人的奸計。
砰,雲輕的身子狠狠的撞在了那山谷另一邊的石壁上,兩人不停翻滾的身體終於停下。
另一邊,那整個身體籠罩著黑色衣服的人,也在獨孤絕躲避那五劍的時候,悄然退開,此時站在了另一邊的山腳下。
四面不高的山頭上,此時唰唰站起黑壓壓的人,手中挽著鐵弓,居高臨下的對準整個山谷腹地,那寒光閃閃的箭頭,在陰陰的天空下,散發著陰冷的光芒,帶著一地的寒冷。
「翼王就是翼王,這樣的絕殺,你也能夠躲的過。」冷冷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啪啪的鼓掌聲,在森嚴的箭頭下,聽起來那麼的刺耳。
獨孤絕轉過頭看著那退出去的黑衣人,眉眼中一片殺氣氤氳。
「鐵虎。」那冷冷的聲音他若是沒聽錯的話,那是楚刑天手下黃泉鐵衛第二首領,鐵虎,而不是那什麼趙國鐵家。
「翼王能認出本將,是不是算本將的榮幸。」黑衣人一把揭開裹在身上的黑袍,露出本來面目,一張國字臉,極是英武,不是鐵虎是誰。
獨孤絕見此眉眼深處深深的沉了下去,楚刑天,這個婆婆居然是楚刑天的人,當下不理會鐵虎,轉頭看著牢牢抱住雲輕的婦人。
「你是誰?」一劍指著那抱著雲輕站起,緊緊擁抱著雲輕的醜陋婦人,獨孤絕的眉眼中殺氣橫陳,無比陰森。
「翼王可能不認識,本將給翼王介紹一下,你面前這位乃是我大楚國母,我楚王親生母后,華陽太后。」鐵虎陰測測的站在遠處接過話道。
獨孤絕一聽微微皺了皺眉,什麼身份都想過,就是沒想過居然是個死了的人。
「楚國太后?」被婆婆緊緊抱住的雲輕,愕然之極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婆婆,她是楚國太后?是楚刑天的生母?這是一個圈套。
「婆婆,你是故意引我帶著絕來的?」雲輕定定的看著婆婆,極輕極輕的問道,聲音幾乎平靜的一絲波瀾也沒有,清冷清冷的,低的幾乎風都能夠吹的散,飄渺的幾乎凝不成線。
她不笨,眼下如此的情況,讓她無法猜測其他的可能。
面前的人是她的婆婆,是照顧了她幾乎十年的婆婆,是從小陪伴著她,呵護著她,默默無聞的愛護著她的婆婆,是她完全當做親人的婆婆,是比親生家人還要尊敬,還要關心的婆婆,是教了她一身本事,讓她能立足天下間的婆婆,怎麼會欺騙她?怎麼會對她設圈套?怎麼會利用她?
面對雲輕清靈的完全無法相信這樣的事情的雙眼,那激烈起伏的胸膛,那不停顫抖的身體,華陽太后不由更加緊的抱住了雲輕。
「孩子,別這樣,婆婆不是要傷害你,婆婆怎麼會為難你。」
沙啞,但是聽起來絕對年紀不太老的聲音,讓雲輕打了一個寒戰,這是不會說話的婆婆,這是跟她一起相伴了十年的婆婆。
「婆婆,你騙我,你——利用我。」
不是指責,勝似指責,低低的九個字,幾乎用盡了雲輕一切的力氣。
華陽太后看著面色淒楚,渾身止不住顫抖,雙眼卻越來越低垂,冰冷的氣息越來越嚴重的包圍起面前的雲輕,雙眼一陣波動,卻說不出話來,是的,這一次不管怎樣,她利用了她,這是無可置辯的事實。
雲輕看著說不出反駁話來的婆婆,淒厲的一笑,抬起了頭。
她最信任的人欺騙了她,她最信任的人要殺她最心愛的人,多可笑啊,而她卻做了這個幫兇。
「孩子,別這樣笑,別這樣笑。」華陽太后看著雲輕的笑臉,一陣心慌,那笑萬分的空洞,萬分的痛楚,明明在笑,但是卻感覺到她在哭。
「不准哭。」一聲暴吼幾乎如一道大雷從天空橫劈直下,炸響在整個山谷中。
雲輕渾身一震,扭頭看著渾身暴怒的瞪著她的獨孤絕。
「給我記著,哭只能對愛自己的人。對欺騙自己,利用自己的人,只需要還擊,狠狠的給我還擊,要他們哭,而不是你自己哭,給我聽見沒有?」暴怒的話響徹在天空下,驚起一片的山鳥。
雲輕質問的話,他聽見了,縱然這裡殺聲陣陣,但是他是真的聽見了,他的雲輕沒有欺騙他,欺騙他的是這個利用雲輕的信任的華陽太后。
雲輕遠遠的望著站在山谷腹地,面對著四周萬千的弓箭,卻臉不變色,猶如戰神一般站在原地,渺視著天地萬物的獨孤絕,那狂怒的暴虐中,深深的痛惜,那本忍在心底沒有湧出的淚,緩緩的模糊了眼前的視線。
「嗯。」輕輕的對著獨孤絕點了點頭,雲輕緊緊的咬著牙。
「華陽太后,好你個老東西,你以為玩這招,本王就奈何不了你,我的王妃信任你,本王可不信任你。」獨孤絕一臉殺氣瞪著抓住雲輕的華陽太后,眉眼中戾氣滔天。
「你的王妃,翼王,可別說的那麼肯定,雲姑娘是我們太后的弟子,我們太后可是有意把雲姑娘許配給我們楚王,你,哈哈,今日就是你葬身在這裡的日子。」遠處的鐵虎一聲冷笑,高高舉起的手一揮,萬千寒芒,遮天蔽日的朝屹立在山谷中,沒有任何依仗的獨孤絕射去。
沒有管山谷中央正在與獨孤絕的鐵騎對決的黑衣人,要成大事,必要的犧牲是有必要的,不是。
「不。」看著這樣一幕的雲輕,瞬間一把抓住華陽太后的手臂,急聲道:「婆婆,不要,快讓他們停手。」
「不,孩子,他們秦國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婆婆當年幾乎死在他們手裡,這仇,今日一定要報。」華陽太后雙眼中流露出徹骨的仇恨。
想著當年寺廟外的絕殺,想著她一路被那個賤人凌妃追殺到燕國,躲回師門飛靈家族,想著卻因為如此,她的師門飛靈家族,一夜之間被全滅,什麼人都沒有剩下,卻對外流傳是什麼瘟疫致死,想著在狼狽的被追殺到齊國,最終庇護在丁家,掩人耳目,才躲避過那個賤人的追殺,這樣的血海深仇,怎能不報。
這麼多年的辛苦,這麼多年不敢回楚,這麼多年連話都不敢說,因為衰老的髮絲與聲音太不相稱,這麼多年不敢跟自己的兒子聯繫,到如今才聯繫上,才知道自己心愛的孩子,居然跟秦國的翼王牽扯在一起,這是多好的一個機會,多好的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
更何況殺了獨孤絕,比殺了秦王獨孤行對大秦的損失還大,如此有利於楚國的好事,怎麼可能放手。
心疼雲輕,但是更加想報仇雪恨,那仇恨已經糾結在心裡十年了。
「對不起,孩子,這一次婆婆欠你的,以後一定加倍還給你。」華陽太后緊緊的抱著雲輕。
從婆婆的臉上看見了憎恨,從那佈滿了復仇快感的雙眼裡,看見了太多的不可能,雲輕沉默了。
是她錯了,既然會設下埋伏,怎麼會在放過,是她錯了,錯了……
狠命的一使勁,雲輕一把掙脫華陽太后的懷抱,手指劃上那鳳吟焦尾的琴弦,錚錚琴聲飛射而出,對上那萬千的刀箭,身形也如電一般不但不避開那萬千的箭影,反而疾衝而去。
那個人,豈能相負。
「回來,孩子,回來。」華陽太后一下就急了,連忙搶上前去要拉雲輕回來。
不想雲輕動作太快,雖然一身輕功是她傳授給雲輕,可還是晚了一把,一掌伸出只抓住了雲輕的一片衣角。
只聽在呼呼的尖銳箭頭劃破空氣的驟響中,一道棉布輕微的撕裂聲音響起,華陽太后的手上只抓住了雲輕的一片衣角。
而她的身旁本來矗立的幾個男子,見此飛身而上欲帶回雲輕,那想雲輕身法極快,手中的音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從刁鑽的角度,直攻他們心肺要害。
幾人連忙避讓開來,不想就這麼一瞬半瞬的停頓,雲輕已經身在箭雨籠罩之下,義無反顧的朝獨孤絕跑去。
「雲輕。」華陽太后瞬間老淚縱橫,被身後的幾個人牢牢的拖住,不讓前行。
錚錚的琴聲響徹在天地間,音攻,以一敵眾的王牌攻擊,細如髮絲的暴雨梨花針都能夠一針不落的抵抗回去,更何況如此之大的弓箭。
但是,弓箭太多了,每一柄都帶著絕對的力量,她的功力還不到全部都能夠抵禦,她沒有辦法把所有的箭頭都消滅在半空,她沒有辦法。
音色,纏繞上每一柄利箭,如無形的手,在獨孤絕的身邊籠罩了一個真空地帶,無盡的呵護著,抵禦著那密密麻麻的箭頭。
而在箭雨中朝著獨孤絕疾奔而來的雲輕,卻忘記了自己也在箭雨下,她的音刃只圍繞在獨孤絕的身上,她的神思只停留在獨孤絕身上,她的一切都鎖定在獨孤絕身上,忘了自己。
箭雨速速而來,夾雜著凌厲的氣息,夾雜著雷霆之威,夾雜著毀滅一切的猙獰。
密密麻麻的箭雨下,黑髮在空中飛舞,衣裙隨著疾風飄舞在身周,那絕世的人兒,迅疾而來,踏著毅然決然的步伐,舞動在天地之間。
是誰說過,永遠在一起。
是誰說過,生死不離棄。
是誰說過,死,也要同行。
看著離遠處的獨孤絕越來越近,雲輕的身形幾如流星劃空而來,生死相依,不離不棄。
「你個該死的。」暴怒的聲音炸響在耳邊,雲輕眼前人影一晃,還不待反應過來,頭頂一片劍光赫赫,朝著她激射而來的利箭,被磅礡的劍氣揮斷在天地間,四射而落。
「不要命了是不是。」暴怒的吼聲響徹在身邊,一隻鐵臂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扣在了自己的腰間,一個扭身回轉,利箭從耳邊呼嘯而過,插著身體邊緣射入地下。
「絕。」
「活著在跟我說你要說的。」暴怒,但是卻夾雜著無比的冷酷的聲音,從身邊的獨孤絕嘴裡扔出來,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雲輕沒有在多想,現下也容不得她多想,活著,才是目前最重要的,她做了害獨孤絕的幫兇,而現在她一定要把獨孤絕帶出去,活著帶出去,她能做到的,一定能。
充滿殺氣的琴聲,飄蕩在天地間。
第一次,雲輕空靈的琴聲中蘊含上了殺氣,濃濃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殺氣,翻滾著,咆哮著,在大地上揮灑出一地血色崢嶸。
無數的厲芒飛射而下,猙獰的琴音迎頭而上,你來我往,互不相讓。
「退。」獨孤絕摟著雲輕的腰,迅速的朝山谷的來路跑去。
身邊,墨銀,墨離,有雲輕的音攻抵擋在前,省下不少的事,一邊急急的後退,一邊迅速的抓過不在雲輕琴聲的保護圈外的鐵騎,如此凶險時候,不能全部照顧,只能能帶多少就帶多少。
「獨孤絕,想跑,沒那麼容易。」鐵虎站在山谷邊角,看著獨孤絕等眾人飛速的朝一線天退去,面上不僅沒有急迫,反而勾勒起冷酷之極的笑容。
「雲輕,回來,別退那裡,別退……」
華陽太后看見雲輕與獨孤絕往一線天的方向退去,不由焦急的大叫起來,一線天,那可是真正的絕地,一進去,再無任何的活理。
雲輕聽著華陽太后焦急的叫聲,緊緊咬了咬牙,一聲不吭,獨孤絕曾經給她說的,活要一起活,死要一起死,她只能死在他身邊。
那麼,今日就算要死在這裡,也陪伴著他。
獨孤絕聽著華陽太后的話,眉眼深處寒慄的光芒一閃,一劍在地面上一挑,一拳頭大小的石頭瞬間被高高的挑起,獨孤絕橫劍當空,唰的一聲拍過去,但見那拳頭大小的石頭,直接被震成兩塊,向著華陽太后和鐵虎就激射了過去,破空之色,猶如鬼哭狼嚎。
「絕……」雲輕當下手腕一顫,音刃疊加的保護圈,瞬間破開一條口子,一利箭穿越而過,直朝雲輕胸腔射來。
橫劍疾拍,一劍斷去那穿過來的利箭,獨孤絕大喝道:「不許想她,今後不是她死,就是我亡,絕無並立之能。」
若只是雲輕的婆婆,他縱然不喜,也絕對會待若上賓,但是現下她是楚國的華陽太后,秦,楚,不並立,永無交好可能,從今往後就是仇人。
雲輕聽著獨孤絕的話一顫,嘴唇上隱隱咬下血跡來。
碰碰兩聲,華陽太后和鐵虎身邊的人,眼見獨孤絕在這樣的絕境下,居然還能攻擊他們,不由大駭的撲了上去,只見兩顆半塊的石頭,深深的擊在擋在這兩人身前的黑衣人頭面上,鮮血秉射,頭骨碎裂。
血色,利箭,籠罩在這一方小小的山谷中,山風吹起,絲絲猙獰之氣鋪天蓋地,天越發的有點陰暗了,緩緩的低沉下來。
而此時,獨孤行帶著三千鐵騎,風馳電纜的抄近路朝永城的方向而去,沿路全挑荒涼地方走,能縮短一點距離就縮短一點距離。
滿面的焦急,一身的彪悍,一臉的憤怒和堅決。
「穿過前面一座山林就是永城。」墨潛指著遠離大路的一條小道飛速的道。
獨孤行當即想也不想,飛速的駕馭著馬匹,朝那處小道而去。
墨之見此眉眼微微一皺,看了墨潛一眼,見墨潛一臉急色狂奔而去,不由怪自己多疑,這條道與大道也沒多少距離差別,當下帶領著人馬,跟著疾奔而去。
天色昏暗,山林中也越發的昏暗了,獨孤行一馬當先,踏著落葉,迅疾而前。
「嗖。」正奔跑間,前方突然一排暗箭破空而來,直指奔行在最前面的獨孤行。
獨孤絕面色一變,狠狠一拉馬韁,戰馬瞬間長嘶躍起,前方兩蹄騰空,勒定在了原地。
跟隨在後的墨之一見,立刻臉色一變,大吼一聲道:「有埋伏,保護陛下。」一邊手中馬鞭朝前一揮,一鞭子擊打在那射向獨孤行的利箭上,縱馬前跑兩步,橫身擋在了獨孤行的前面。
黑色的身影飛速的在山林中穿梭著,利箭從四面八方朝著獨孤行一行人射來,看樣子人數不多,但是行蹤詭異,絕對難纏。
「墨之,你帶一千鐵騎留下,我和陛下先去救王爺。」與墨之並駕齊驅的墨潛,一瞬間高聲朝墨之喊道。、
「好,快去。」墨之一聽飛速的接口,高高舉起手來,快速揮動了幾個手勢,立刻身後跟隨的三千鐵騎,列成兩隊,一隊開始跟著墨之,斬殺此處的埋伏起來。
另一隊跟著獨孤行和墨潛,快速突圍,飛速的穿林而過,朝永城的方向跑去。
鐵蹄陣陣,迅若疾風。
獨孤行壓低了身子在馬背上,馬鞭一刻不停的抽打在馬身上,恨不得仂下生雙翼,立馬飛到獨孤絕的身邊。
永城,染血的船隻,看的獨孤行目赤欲裂。
「陛下,這邊,這是王爺他們留下的痕跡。」墨潛指著一北上的道路,高聲朝獨孤行叫道。
「走。」獨孤行當即想也不想,縱馬就跟著墨潛朝著僻靜的荒涼之地而去。
風聲勁急,天空更加的昏暗了,厚厚的雲層堆積過來,取代了那白白的雲朵,夾雜著淡淡的黑色,漂浮在天空中,壓得天空低低的,讓人感覺萬分的壓抑。
馬聲長嘶,暗潮流動,荒涼的山窩裡,一排排駿馬馱著黑色衣裝的人,靜靜的攔阻在前方的必經之路上。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亂動,只有冰冷而興奮的眼,注視著勒馬停下的獨孤行等人,手中刀出鞘,弓滿弦,靜寂無聲,殺氣氤氳。
獨孤行滿面鐵青的看著眼前嚴陣以待等著他來的人,若剛才吸引墨之留下的,是前鋒的話,那麼現在這些就是真正的殺招。
是什麼人算的這麼精?是什麼人安排的這一切?該死的,絕對是那個雲輕,絕對是她們設下的埋伏,一環接一環,一個連一個,這不光是要滅了獨孤絕,這是連他也要一起滅了。
「殺。」沒有遲疑,沒有戰慄,獨孤行二話不說,一把拔出腰間的長劍,領著後面的兩千鐵騎,滿身殺氣的衝了上去。
對面的嚴陣以待的黑色兵馬——動了。
天空的雲越發的黑了起來,風呼呼的刮過,帶著點濃濃的腥土氣息。
山谷中,獨孤絕決絕的扣著雲輕的腰,飛速的朝一線天退去,利箭射在雲輕的音刃上,被抵消了大半,剩下的漏網之魚,在墨銀,墨離等人的防護下,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不消一柱香時間,獨孤絕已經扣著雲輕,帶著墨銀等人退到了一線天邊上。
小小的山谷中,此時已經插滿了寒光閃閃的利箭,幾乎把這整片土地射成了一個刺蝟。
而在這片土地上,鮮血已經染紅了怪石嶙峋的荒涼土地,那中間跟著獨孤絕前來的鐵騎,沒那份力量阻擋射來的箭頭,雲輕又能力不及不能保護的鐵騎們,被萬箭穿心釘在地面上。
那身軀高高的揚著頭,昂藏的身軀挺直的立著,不屈不撓的眼圓睜睜的瞪著,鐵骨錚錚,縱然一身的利箭,幾乎已經插不下去,卻依然昂揚不屈,如高山一般屹立而不倒。
「王爺,快走……」
「快走……」
微弱的聲音本是幾不可聞,但是卻又如雷霆般響徹在天際,寥寥餘音。
雲輕的眼中一片模糊,血色從嘴角流下,那雙唇幾乎已經被咬的鮮血淋漓,然雲輕好似沒感覺到一般,貝齒深深的嵌在雙唇上面,十指如飛一般在鳳吟焦尾上彈奏著,指尖用力的劃破了皮,絲絲鮮血浮動在琴弦上,一片血色晶瑩,卻不抵心在滴血。
「獨孤絕,明年今天就是你的忌日,我楚王定然會親自給你上香。」張狂的聲音迴盪在小小的山谷中,濺起無數的回音。
只聽那忌日,忌日,不斷的重複著,幾乎撕裂了雲輕的心。
「我一定會帶你出去,一定。」雙眼已經血紅,雲輕幾乎拼盡了全力。
「嗷嗚……」早早察覺到危險,返回在一線天邊角上的白虎王,此時看著離它越來越近的雲輕等人,不由高聲長嘯,滿含焦急。
「想要我的命,他楚刑天還沒那個本事。」同樣狂妄的聲音飄蕩在空氣中,比鐵虎更狂。
「今日之仇,我獨孤絕絕不會就此罷休,回去告訴楚刑天,洗乾淨脖子等著本王。」冷酷無情的話聲炸響在天際,獨孤絕一個扭身迴旋,抱著雲輕飛速的倒躍入一線天,雙雙坐在了白虎王的背上。
「嗷……」白虎王一聲長吼,身形一扭,調頭就朝一線天裡面跑去,身後跟著退過來的墨銀等人,血紅著眼,迅速的跟著跑去。
「孩子,你這是為什麼?為什麼?」華陽太后看著雲輕隱沒於一線天,不由老淚縱橫,痛哭出聲。
那一線天兩側的石壁上堆滿了巨大的石頭,如此狹窄的地方,眾多的巨石推到下去,下面的人就算是神仙也活不了,今日這局本就是個死局啊。
鐵虎面上閃過一絲冷笑,手一揮,高聲喝道:「放。」
一聲轟隆的輕響劃過山壁的碰撞聲傳來,鐵虎臉上興奮的神色才一展,突然緊接著一沉。
沒有聲音,在沒有聲音傳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那上面是他親自去佈置的,絕對萬無一失,怎麼可能沒有聲音。
正驚訝間,那遠處的一線天頂峰上,突然齊齊冒出幾個人來,鐵色衣裝,在昏暗的天空下,卻銀閃閃的發亮,刺人眼球。
利箭狂飆,沒有密密麻麻的箭雨,沒有絕對的以眾敵寡,只有絕對的力量,和恐怖的速度。
嗖嗖,十幾道利箭破空而來,來的勢如猛虎,快如閃電。
鐵虎眉眼一挑,不及細想,一個閃身飛速的躲開。
悶哼聲,箭無虛發,一箭兩人,穿透而過,身邊的幾十個黑衣人,被迅猛的攻擊措不及防的釘在了山壁上,血色從他們胸前的利箭處冒出來,圓睜的雙眼,好似不信就這麼突然的就死亡了。
鐵虎摸了摸面頰上箭頭擦過的血痕,看著遠處毫無動靜的一線天,面色冷的如水。
「大人,我們追。」立在遠處沒有被射殺的黑衣人立刻高聲道。
「不用了。」鐵虎低頭沒有在看一線天,看了眼手指上的血跡,沉聲道。
「大人,為何?」
「翼王獨孤絕,豈會給對手留路。」鐵虎淡淡的道,眉眼中說不上是佩服,還是其他情緒。
一線天內,駕馭著白虎王,獨孤絕緊緊的摟抱著雲輕,勢如閃電的穿過一線天。
緊接著,轟隆隆的巨石下落聲飛速的傳遞開來,猶如悶雷炸響在天際,遠遠的傳遞了開去,無數的塵土瀰漫開來,整個一線天方向,一片灰塵密佈,什麼也看不見。
那剛才提話要去追的黑衣人,整個臉色變了變,若他們去追,這個時候……
大秦翼王獨孤絕,目空一切,傲視天下,自然有他絕對的資本。
他信的是雲輕,而不會連帶的信任雲輕信任的人,這有著根本的區別。,卻是可以救命的區別。
餘音飄散在空氣中,只餘下一地的血色瀰漫。
山風吹起,濃重的血腥味道飄散開來,遠山的烏鴉嘎嘎的叫了兩聲,一地靜寂。
滿山荒涼,這時候看來更加荒涼了。
琴聲飄渺,依舊迴盪在這一方天際中。
「別彈了。」一聲低沉的喝聲炸響在雲輕的耳邊,獨孤絕一伸手,緊緊的握住了雲輕飛速波動著琴弦的手,死死的抓住,穩穩的,緊緊的握緊,拉了起來。
琴聲停歇了。
血絲從雲輕的指尖流淌而出,小小的鳳吟焦尾上,銀色的琴弦熏染著紅色,透著邪氣的瑰麗。
雲輕看著獨孤絕緊緊握住自己的大手,那手撐的起天地,掌的了乾坤,此時卻緊緊的,緊緊的握著她的手,從那掌心裡傳來的溫度,燙的驚人。
「想哭就哭,你可以對我哭。」腰身被貼近身後寬闊的胸膛,那麼堅硬,那麼剛強。
「你不懷疑我嗎?」輕輕的扭頭,雲輕對上那深沉的雙眼,聲音嘶啞的幾乎無聲。
獨孤絕此時才看見雲輕已經被咬的皮開肉綻的雙唇,不由緊了緊眉頭,伸手拂上那蒼白的雙唇,沉聲道:「我說過我相信你,就一定會相信你。」
頓了頓,撫摸上雲輕的眼睛:「何況,這裡會說話,我看的很清楚。」
雲輕太純淨,太輕靈,那冷漠的外殼下,是最乾淨的靈魂,她不屑於說謊,她一旦肯定對方,就會真的相信,不會欺騙。
有些人,只一眼便可信任一生,有些人,一輩子,也不得一絲信任。
他獨孤絕自討,這天下沒有人能夠在他面前做戲,而不敗露,雲輕若有這份功底,讓他獨孤絕都看不出來,感覺不出來,那麼他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因為失敗就是死亡,既然死亡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信任雲輕,但是他更信任自己,自己的眼光絕對沒有錯。
今日是他沒查明底細,冒進了,不過從此斷了雲輕對那婆婆的信任,也好。
雲輕聽著獨孤絕的話,不由反手緊緊的握住了獨孤絕的手,指尖的疼,抵不住心中的疼,感情都是可以利用的嗎?
淚水模糊了雙眼,一滴一滴滑落,心幾乎痛的糾結在了一起。
「還有我。」獨孤絕摟緊了雲輕,斬釘截鐵的承諾,擲地有聲。
雲輕聞言,淚越發的洶湧了,流過晶瑩的面頰,無聲的滑落塵埃。
「走。」等著從一線天峭壁上下來的鐵騎,獨孤絕一聲厲喝,騎著白虎王飛速而去,此地不宜久留,速速離開才是。
白虎王此時好像知道獨孤絕和雲輕的心情不好似的,居然心甘情願的當獨孤絕的坐騎,飛速朝秦國都的方向而去。
身後,墨銀和墨離等與那一線天下來的幾個人,合坐一匹戰馬,跟隨著獨孤絕狂奔而去。
來時,百多輕騎,回時,不到二十人。
天色,越發的暗淡了,獨孤絕這邊逃出生天,獨孤行那邊卻生死攸關。
荒涼的山窩處,一片廝殺震天,幾倍於獨孤行的黑衣人,佔據了天時,地利,人和,機關密佈,甕中捉鱉。
不大功夫,獨孤行便成被包圍之勢,黑衣人緊緊的把獨孤行給包圍在了裡面。
一片廝殺震天,一片血肉飛舞,荊棘叢生中,戰馬嘶吼,刀劍相交。
若說獨孤絕那邊已然是大陣勢,然獨孤行這邊便是巨大的陣勢,兩千鐵騎一個一個倒下,圍繞在獨孤行身邊的人一個一個變少,黑衣人有次有序的逼近。
獨孤行已然殺紅了眼,可是他沒有獨孤絕之能,沒有獨孤絕之強,他不是墨之軍隊的絕對主帥,他無法發揮他們最大的攻擊能力,獨孤絕不在,墨之不在,沒有最有效的指揮,單兵作戰,一盤散沙。
山風吹起,一地殺伐。
旁邊高高的山峰上,兩個人騎著駿馬奔馳而來,居高臨下,一觀就近。
「秦王,果然不如獨孤絕。」微笑著看著下面場地的齊之謙,淡淡的嘲諷道。
「他若沒獨孤絕絕對支持,這秦王之位也輪不到他。」齊之謙身旁的鐵豹,冷冷的道。
「可惜,可惜,本來也算強者,只不過既生行,何生絕,今日落到如此之地。」齊之謙歎息。
鐵豹看了眼一臉惋惜的齊之謙,嘴角勾勒出一絲陰笑,沒有作答,齊之謙這個人翻手是雲,覆手是雨,他的話豈能隨意接。
正說話間,遠處一道濃煙滾滾升起,從遠處的山頭隨風飄蕩了起來,直衝天際。
齊之謙一見眉眼一挑,惋惜的搖搖頭道:「沒殺了獨孤絕,這個人……實在是罕見的對手。」
「難怪他的下屬,對他之能如此自信,可惜如此好的機會。」鐵豹皺了皺眉。
「動作要加快了,總不能空手而歸。」齊之謙淡淡的好似自言自語的說了說,縱馬高居山峰上,一掌快速的揮下。
山窩的殺聲瞬間震天,攻擊瘋狂起來。
而此時獨孤絕帶著雲輕,墨離等人飛速的朝秦國都而回,不知道為何,獨孤絕一瞬間只覺得心緊的無法言語,慌的砰砰直跳,這麼多年從來沒有這樣過,不由緊緊抓住身下白虎王頭上的毛,手臂上青筋跳起,纖毫畢現,快速的催動白虎王瘋狂奔行。
鐵蹄陣陣,前方陣陣戰馬狂飆之聲傳來,獨孤絕眉頭緊緊一皺,一拍白虎王停了下來。
上千輕騎急速奔行而來,遠遠看去,領頭人不是墨之是誰。
「王爺,你沒事太好了,她是奸細。」墨之老遠一見,一直緊繃的臉瞬間鬆弛開來。
獨孤絕感覺到雲輕身體一僵,不由緊了緊摟著雲輕的腰,看著狂奔而來的墨之,大聲吼道:「你為什麼在這裡?」
「陛下收到密報,她的那個婆婆是楚國的華陽太后,立刻領了三千鐵騎前來營救,我在路上遇見埋伏,陛下等先走,我……陛下怎麼還沒到?」墨之語言簡潔的交代發生的事,話到一半,突然看見獨孤行等沒在,他對付埋伏才晚來一點,獨孤行等先走,現在定然早就該到了,為何?
「什麼?」獨孤絕一聽瞬間臉色一變,吼道:「王兄來了?誰讓他來的?誰准他出宮的?你們為什麼不阻止?我留你們保護王兄有何用?」
一代君王,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能輕騎出宮,而且明明知道齊之謙等人不會安份,為何還如此輕率,他的能力獨孤行應該絕對信任才是,他自己既然敢出來,自然就有本事能夠回的去,可獨孤行他……
墨之低頭,不敢接話。
心下瞬間緊繃,獨孤絕又急又怒,無數的念頭飛快的在胸中一掠而過,收到消息,為什麼這個節骨眼上才收到消息?遇見埋伏,分散兵力,後面的人已經來了,先來的還沒有到……
「不對,不對。」獨孤絕無意思的緊緊握著雲輕的手,雙速的轉動著。
雲輕感覺到獨孤絕的情緒激動,任由他緊緊的幾乎要把她的手握斷一般的握著,扭頭看著獨孤絕。
「不對,連環計,王兄危險。」腦海之中靈光一閃,獨孤絕突然之間臉色大變,慘無人色。
以雲輕的婆婆調開他和雲輕,在以他調出獨孤行,齊之謙和鐵豹為什麼沒動靜,該死的,這動靜在這等著,這才是齊楚結盟最犀利的一劍。
「走。」一聲嘶吼,獨孤絕一踢白虎王,面色猙獰,眼紅如血,人如夜叉,如飛一般朝來路上衝去。
那淒厲瘋狂的吼聲,炸響在墨之,墨銀,墨離等人的耳邊,三人齊齊色變,不及細想,扭轉馬匹,瘋狂的朝來路狂奔而去。
被獨孤絕抓在胸前的雲輕,聽著獨孤絕的嘶吼,聽著獨孤行的名字,突然覺得整個心都沉到了地底深淵,幾乎感覺不到它的跳動,面色蒼白的幾乎沒有一絲血色,若獨孤行有個三長兩短,若獨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