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尋夢之旅》二十二 文 / 張廉
真情之淚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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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花海,面前是一條巨大的河川,黃色的河水盤滾著,時不時有漩渦在河水裡若隱若現,宛如活物,它們時而出現在這裡,時而又出現在那裡,沒有人能知道他們下一刻究竟會出現在何方。
寬闊的河流,河面卻靜得讓人驚訝,只有那些時而出現的漩渦卻告訴你這條河的危險。
望不到邊際的河,感覺像是將彼岸花徹底隔絕在對岸的世界之外,對面,是一座城池,高大的城牆上,滿是鬼差,隱隱可見城門上三個黑漆漆的大字:枉死城。
「枉死城!」我不由得驚呼出聲,有誰會想到我洛小雨竟然會到枉死城,而且還是以一個活人的身份。
跟在黑牛的身旁走向鏈接兩岸的唯一的一座木橋,橋邊,站著一個佝僂的老頭,那老頭灰白的頭髮,皺褶的皮膚,深凹的眼窩,眼窩裡,是無神的眼睛,他定定的看著我,在我經過他身邊的時候,他竟然露出了詭異的笑容:「姑娘,上橋了,小心。」沙啞的聲音異常慎人。
唰,只覺得我渾身的寒毛都在那一刻豎起,就連頭髮都彷彿立了起來,不由得,更加往黑牛身邊靠了靠,我想,在這個傢伙身邊,應該是比較安全的。
緊張地看著兩邊,這是一座極窄的木橋,可奇怪的是,當我們踏上去的那一刻,它卻變寬了,寬到足夠我們同時走在上面。
「過獨木橋?-」後面那老頭又這麼喊了一聲,我身體搖了搖,腳邊,就是那看似平靜的河水。
一步,一步,看著腳下前進。
忽然,一條手臂伸了上來,蒼白的手臂上藍色的經絡像是龜裂的花紋,詭異而驚悚。
他一下子抓住了我的腳踝,就往下拽。
「啊!」我被拽了下去,那雙手冰涼的感覺彷彿穿透了我的褲腿直接凍傷了我的小腿,那份讓人恐懼的冰涼,我彷彿看到了死亡。
手上一緊,有人將我提了上去,我昏昏沉沉地看著漸漸出現在眼中的那張狂傲的臉,他輕蔑地笑著:「看來你的確很香,不如就拿你做誘餌。」
我垂下了眼瞼,雙腳懸空著,下面,就是那黃色的河,隱隱的,一個個身影在我的腳下盤旋。
「它們……很孤獨……」心,變得空蕩蕩,「一切都不重要了,生也好,死也好,都不重要了……」我輕輕地說著,「人最害怕的,其實還是孤獨。」
緩緩抬眼,面前的男子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淡淡的驚訝。我看著他,看著他那雙冰冷的眼睛:「你也是!」
一絲詫異滑過他的眼睛,宛如猜中了他的心事,他的臉上帶出了怒意,他鬆開了繩子,我墜落在了地上,「砰!」,屁股很疼。
回眸望去,已經過了河,雙手腕間已經泛紅,似乎變得麻木。我重新站起來,跟在黑牛的身旁,走在這支讓人恐懼的隊伍裡。
枉死城如同王者的降臨,無論是城樓上還是城樓下的鬼差都匍匐在地上,黑衣男子在他們的膜拜中入城,接著,裡面的百姓也匆匆跪倒在兩邊,我俯視著這些人,心裡忽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期待--這裡能看見自己的認識的人麼?
例如,剛才在彼岸花海裡腦中出現的模糊的景象和人影。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白色的身影從跪伏的人群裡衝了出來,他大喊著,朝我們奔跑而來:「救命!救命啊!」
我愣住了,衝過來的人正是許仙。
黑甲士兵攔住了許仙,許仙立刻跪了下來:「鬼王救命,救命!」
原來上面坐著的是鬼王。
「救命?」熟悉的,冷漠的聲音傳來,隨後,卻是一陣輕笑,「你已經是鬼了,怎讓本尊救你的命?」
「不是的不是的,在下的娘子一定要將在下帶回去。」
「你家娘子!她怎有此能耐?」
許仙雙手揮舞著:「她,她,她不是凡人,她是妖精,是蛇妖,蛇妖!」許仙的臉上佈滿了恐慌,我立刻往人群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站起,那悲傷的表情宛如她的心也即將破裂。
白素貞……
「妖孽!膽敢闖入地府!」
立時,黑甲士兵將白素貞圍在了中間。
「就是她!就是她!」許仙恐懼的神情定格在他臨死之前,驚恐地圓睜著雙眼,嘴巴也來不及合攏就靈魂出鞘。
看著白素貞認命的悲傷,看著許仙驚魂未定。心裡很急,急得咬牙。
「許仙!」我終於忍不住衝上前,許仙愕然:「小雨?難道你也嚇死了?」
「死你個頭!我問你,白素貞是你的什麼人!」
「是小生的娘子。」許仙驚恐轉為疑惑,我繼續道:「既是夫妻,你為何要在意她是人是妖!我問你,白素貞可曾害過你。」
許仙渙散的視線漸漸聚焦,目光清明起來,他搖了搖頭。
「那她可曾害過他人?」
「沒有,娘子反而樂善佈施,救人性命。」
「那你可愛她!」
「小生愛她,可她卻是……」
「蛇妖!蛇妖又怎樣?」我用被捆綁的雙手指向白素貞,「你看她哪裡像蛇妖了?她是修行千年的妖,差一步便可成仙,你知她為何放棄成仙!」
許仙看了白素貞一眼匆匆收回視線,顯然依舊無法忘卻白素貞恢復原形時給他帶來的驚嚇,他轉而看向我:「為何?」
「就為了你這個呆子!」
許仙怔住,訥訥地看著我。
整個枉死城都死一般地寂靜,只有我一人的聲音,鬼王似乎也沒有打斷我的意思,黑牛再次趴伏在地上,鬼王冷冷地站在黑牛小山似的後背上。
白素貞訝染地看著我,我繼續道:「白素貞經觀音大士的提點了卻人間未了的塵緣,就是報答一段恩情,那個報答的對象,就是你!」
「我?」
「沒錯,因為你的前世曾經救過她,她來報恩!白素貞知恩圖報就是義!做你的妻子恪守本分就是情!如此有情有義的女子你到底還在嫌棄她什麼?倒是你,配不配得到她的愛!你單純,古板,迂腐,醫術不高,學問不大,見到自己娘子的真身就嚇得靈魂出鞘更是沒膽,捨棄白素貞更是無情無義,我說你哪裡像個男人?分明就是一個需要讓人保護的孩子!」
我憤怒地罵著許仙,看著他那副呆頭呆腦的樣子就為白素貞不值!
「小雨姑娘!」白素貞喚住了我,「別……別這麼說官人,是我……是我把官人嚇到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憤怒地推著許仙,「白素貞到現在還在維護你!就是為了讓你復活,她才下這個地府,你知不知道這對她有多麼危險!她會死的,說不定千年道行就毀於一旦,千年道行吶,你許仙自是不在乎,你就是一個凡人,死了就是一破魂,你有什麼?來世投胎就什麼都忘了!」
許仙垂著臉,任我推搡。
「白素貞,你走,別管他,他不值得!」
「不可以!」白素貞大喊著,就這一聲大喊,終於讓許仙抬起了臉,他看向白素貞,眼神複雜而糾結,帶著悔恨,帶著心痛,也帶著自卑。
「不可以!今日,就算官人不願回去,素貞也要帶官人回去!」白素貞堅定地站在黑家士兵之間,她推開了擋在自己面前的刀,跪在了鬼王面前,「鬼王,請放官人反陽,素貞甘願接受任何懲罰!」
「娘子……」許仙輕喃著,「娘子……娘子!」輕喃變得急切而響亮,許仙忽然衝向白素貞,將她一把攬入懷中,「娘子,對不起,娘子,對不起……」
「官人……對不起……」
「不不不,是為夫太過膽小,為夫從未嫌棄過娘子,只是當時發生地太突然,為夫……為夫……」
「官人,官人,你真的不嫌棄素貞是蛇妖嗎……」白素貞的聲音漸漸變得哽咽,心裡酸酸的,看著他們夫妻二人緊緊相擁,鼻子也不覺得泛酸,忽地,想到了鬼王,我揚臉望去,鬼王神情很淡,也對,他身為鬼王,已經看慣了生死輪迴,兒女情長,從他身上隱隱透出的孤獨,更讓人心傷。
「鬼王,求你,請不要怪罪娘子,讓小生領罪,小生絕不會有半點怨言。」
「不,鬼王,官人是被我害死的,請讓白素貞接受懲罰。」
「不,是小生不好,讓小生替娘子受罰。」
「不,鬼王。」
「鬼王……」
「鬼王……」
許仙和白素貞開始爭著受罰,我想起了菩提葉,趕緊掏出來看了看,已經有大半化成了枯黃。
擰緊了眉,看向鬼王。
鬼王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住口!」沉沉的兩個字卻震耳欲聾,「地府豈是你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本該留下自走不了,本該離開自留不下,許仙陽壽已盡,不能還陽,白素貞擾亂地府秩序,捆赴斬妖台!」
什麼!
立時,黑甲士兵圍住了白素貞和許仙,抬頭,鬼王一臉冷俊,看來是說不動了,我立刻大喊:「還不走!通道還開著!」
白素貞擰緊了眉,當即抽出了白蛇鞭,與黑甲士兵打在了一起。
手上的繩子一緊,我抬頭,鬼王冷冷地俯視著我:「原來你跟他們是一起的!」
「哼!」我冷笑,「沒錯,你想拿我怎樣?我警告你,殺我,對你沒好處。」
忽然間,他的手一扯,我整個人就被扯起,我飛了上去,然後落下,落在了牛背上,腳下不穩,就要掉下去,他扯緊了繩子,我痛得眼淚幾乎流出來,鬼王果然無情。
「你到底是何人?」鬼王緊緊攥著繩子,「你不屬於這裡!」
「我當然不屬於,我是凡人,是個活人,自然不屬於你的冥界。」
「小雨--」白素貞喊了上來,我立刻大喊:「別管我,你們快走!玉衡會在出口接應你們!」
白素貞咬了咬牙,拉起許仙就飛離,後面緊緊跟著黑甲士兵。
「哼,你以為他們跑得了?」鬼王冷笑,我亦冷笑:「不試試怎麼知道。」
「哈哈哈……」忽然,鬼王笑了,牛身晃動了一下,竟然緩緩飛起,看著越來越遠的地面,我不明白鬼王笑什麼。是的,他還在笑著,而且是很開心地笑著。
久久的,他停了下來,冷漠的臉上多了一種表情,那是一種富有玩意的表情:「很久,沒有玩地這麼開心了。」
「誒?」
「許仙陽壽未盡。」
「什麼!你耍我們!」
鬼王的臉立刻冷了下來,我頓覺失言,渾身進入緊張狀態,老老實實地不再說話。
「哼,你這個凡人有點意思。」
「呃……多謝鬼王誇獎。」
「白素貞大鬧地府,本尊豈能輕易放她?」鬼王的眼神再次變冷,許仙可以還陽,但白素貞的罪不能不問。不過,本尊看在你的面子上,給他們一條活路,能否走活,就看他們自身的造化。」
哦∼原來是找個台階,看來這個鬼王也不壞。
「不過……你還是得留下!」
我愕然,看著他漸漸轉冷的眼眸,那裡面是深深的城府,讓人猜不透的心思,讓人想不透的理由,難道是為了找一個頂罪的人?如果是為了成全白素貞和許仙,我必須犧牲的話,我沒有怨言。
「看來他們沒有機會逃跑了。」
心一下子提起,順著鬼王的目光我往下看去,原來此刻,我們就站在菩提樹的上方,玉衡正接應著白素貞,他和白素貞和黑甲士兵糾纏在了一起。
白素貞的法力大不如端午之前,更別說玉衡,看著臉色漸漸變得蒼白的玉衡,我揪緊了心。
忽然,一把尖刀朝玉衡劈去,我立時驚呼起來:「小心!」
瞬時,一抹綠色的身影出現在了玉衡的身後,替玉衡擋住了那把鋼刀,是小青!
太好了!小青及時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