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三十一章 天機可辯 文 / 不銹
死亡的黑色味道，彷彿就在鼻子尖上縈繞。
在被槍口逼住後腦的那一瞬間，楚歡的整個人，他的精神、意志、骨骼肌肉、乃至渾身上下每一條神經，都像是被拉到極限的弓，緊崩到即將斷裂的邊緣！
之前的戰鬥，已經把楚歡的精神和**磨到最銳利也最脆弱的地步，就像是被碳火燒到紅通通，再被鐵錘反覆錘打的一塊鐵，鋒銳已成形，即將變成無雙利刃，而如今腦後冷冰冰的槍口，直露的死亡威脅，又像是一大盆冰水，狠狠澆在楚歡身上，澆在那即將成形的刃口上。
楚歡不敢動，靜靜感受著精神和**雙方面的狂烈變化，狂亂中似乎有某個可以總攬一切的意識在成形，那是規律，萬事萬物皆有規律，只要掌握了規律，無論是狂暴也好，平靜也好，都在指掌中，可以預測。
卡。
寂靜中這個輕輕的扣動聲彷彿炸雷一樣劈在楚歡耳中。
接著，一個帶著呼吸熱度的聲音在楚歡耳邊響起：「死吧。」
就在那！
楚歡腦子嗡一聲響，意志畫面中出現了一手中扣動槍機的動作，接著旋轉著的子彈從槍膛中飛射而出，在零點幾秒之內，這個動作畫面像是反覆回放一樣，不斷的、不斷的重複，越來越慢，被分解成越來越多塊。
楚歡清楚的看到，那隻手在扣動扳機時，無名指的動動，青筋稍稍突出，這時用力的表現，帶動骨節，受到板機的反作用力，青筋多綻露一點，用力克服，然後板機被向後拉動……，就是這裡！
楚歡醒悟，一線生機就在這！
他現在沒能力躲開子彈，卻有能力躲開那只開槍的手，在子彈即將射出，動作已經無法改變的時候，就是他的機會。
來吧！
意識裡的瞬間轉瞬即過，耳邊呼吸的熱度還在，板機就已經被扣動，楚歡保持著那種倒映一切的清明心境，在開槍的動作發生前，就已經將之預測。
手指扣動板機，拉回……
右腳發力，楚歡猛閃，那動作之猛烈連楚歡自己都無法控制，彈射而出的身體直接撞在了貼著瓷磚的樓道牆上，直接在那片牆上撞出一個人形來，破碎的瓷磚片和粗礪的水泥渣直扎進楚歡身體。
也就在同時，砰一聲炸響，槍口火舌燃燒在空氣裡，又一閃即滅。
「噫！」難以扼制的驚訝聲隨之響起，殺手驚訝了，在他認知裡，躲避子彈原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現在卻發生了，不，不對，對手沒有躲避子彈，而是預測到了他的動作，在開槍的一瞬間，對手就做出了劇烈規避，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可是沒有時間驚訝了，撞在牆裡的楚歡，用常人無法想像的敏捷，從那邊躍了過來，彷彿一頭撲食的狼，氣勢之凶悍令人眼耳口鼻都充斥著暴虐和威脅的味道。
殺手覺得自己還來得及再開一槍，於是抖動手腕，比向那躍過來的身形，槍口又是一聲撕鳴，從瞄準到射擊，之間的過程不到一秒，動作不可謂不快，反應不可謂不靈敏。
但是神奇的事情再度發生，在開槍的前一瞬間，楚歡竟然彷彿可以預知一樣，大大張開的撲擊身形驟然停擺，彷彿鐘擺一樣，往右方一側又一旋，原本應該擊中要害的子彈就從背部擦了過去，雖然帶出了大片鮮血，卻不是什麼嚴重傷勢，甚至都沒有阻止他的撲擊。
那個腳步和動作是……陀羅善舞？
對殺手來說，那個姿態和步伐都如此熟悉，他練同樣的拳路練了近十年，卻不知道竟然還有躲避子彈的用途，又或者，是眼前這個可怕對手賦予了這套拳神奇的屬性？
無暇多想了，狂捲旋風已經到眼前，殺手再沒有開槍的機會，他拋下手中的槍，因為楚歡挾雜著血腥味道的陀羅善舞勢不可擋，而退了一步，準備先迴避再反擊。
但殺手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步退了回去，就再沒有反擊的機會。
那一套近身短打的拳路，彷彿小範圍的狂風暴雨，無處不在，無孔不入，無法抵擋。
殺手雖然也使用同樣的套路，但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動作竟然如此拙劣，剛剛交手幾下拳架子就被打挎了，對手彷彿可以預測他的動作，以至於要害部分連受攻擊，那種近距離發力仍然力若千斤的敲擊感，竟然彷彿是和平安哥交手時的無力與恐懼。
根本沒法打，兩天前，這小子還沒這麼厲害啊……
在失去意識前，這是殺手腦子裡最後一個想法。
砰！
雙拳砸在殺手的胸口，聽到骨骼碎裂的聲音，看到殺手自腰身處彷彿被折斷一樣矮了下去，楚歡知道敵人已經失去反抗能力。
危機解除，楚歡不知道還有沒有隱藏的殺手在後頭，即便是有，他也沒辦法再做抵抗和反擊。
手在顫抖，渾身上下每一個神經末梢都在顫抖，楚歡從來沒這麼累過，也沒來都沒有這麼興奮過，兩種感覺交替疊加，如在雲端，飄飄然，讓他更有種錯覺，自己彷彿會在頃刻間倒斃。
當然，他不會死，他只是太累了，也太興奮了。
累是因為剛才不斷的在腦子裡模擬、演算、推衍殺手可以的攻擊方式，子彈射來的方位甚至是速度，把這些場景用數字化的方式來推算，又必須在極短時間內，那是超級計算機才能完成的工作，用人腦來完成，是恐怖到一看就會讓人崩潰的工作量。
但是楚歡做到了，突破了臨界點之後，他驟然明白：
他領悟到了八陣圖中的第一門，也是總領無名術數八字的第一顆星，天機星，天機可辨！
對於拳術合一的無名術數而言，與其說八陣圖是拳路，不如說它們是一種揭示某些玄奧道理以及如果擁有那些玄奧的指導思想。
那就像是八個常人看起來有些像是巫鬼神術的八項特異功能，楚歡原本都不相信，練拳能練得出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但是此刻楚歡完全信了。
天機星，天機可辨，這一次領悟帶給楚歡的是『極短時間段的預知』。
通過天文數字般的推算，來獲得短時間預知未來的能力。
在拳術上，那就是如皇甫曾經所說的，化氣巔峰才有的能力，『不見不聞之知覺』，眼睛看不到，耳朵聽不到，但心裡就是知道，雖然時限很短，使用條件苛刻，必須經過極限數字般的推算，是功能受限制的版本，但是在化氣初期就有這種能力，再一次證實了無名術數術拳合一、以數練拳的神奇。
在卜卦推算上，天機星的領悟，更代表了一次飛躍性的進步，將楚歡帶入了一個超越了普通算命師的神奇境界，那是不但可以預知，更可以小範圍更改他人運道的境界，知天機，改天機，無與倫比的神奇。
雖然距離八門皆開，八陣圖隨意指使他人一言一行還有些遠，但是，已經並非那般的遙不可及。
再長長的吸一口氣，感覺渾身上下的骨骼辟啪作響，還有那氣血湧動時的絹絹細流，楚歡終於讓自己穩定下來，一吐一吸之間，氣血流動緩緩平息，極度的疲憊感漸漸消退，精神上的恍惚也得以平靜。
被子彈擦傷的部位在背部，楚歡包紮的時候費了很大力氣，好不容易才讓它不再流血。
包紮完畢，楚歡沒猶豫，仍然抬腳往頂樓爬。
經過上半截身體與下半截身體呈詭異連接狀態的殺手時，他停下腳步，往那殺手臉上看了看，心思竟然是出奇的冷靜。
殺手明顯是死了，而殺人，也就那麼回事。
倒是殺手的長像讓楚歡驚訝了一下，那張因驚恐而扭曲的臉上，依舊能看得出原本形貌，給楚歡印象更深的，是他的板寸髮型。
「是阿一鮑被我放倒那小子？名字叫什麼來著，什麼優？」楚歡思索幾秒，又覺得這很正常，「羅平安和歐老頭果然是狼狽為奸的，說什麼道歉，什麼三十億，都是騙人，哼，歐老頭。」
餘下的樓層，沒碰到伏擊，似乎剛才被楚歡放倒的六個殺手已經是全部，而當那間總裁辦公室出現在楚歡眼前，乳白色燈光透過門縫撒到朱紅色地毯上時，楚歡很是驚訝了一下。
不知道是誰在裡面？難道是歐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