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二十三章 打星入竅 文 / 不銹
墜在夜風中，耳邊風聲呼嘯，身體翻滾間，江上雪白明月和月下黑沉江水接踵而至，給了楚歡彷彿御風高飛的快感，可惜他生來就沒翅膀，飛行純屬妄想。
幾十米的落差，還落在能夠緩衝重量的江水中，照理是不會死人的，可是被羅平安暴走著撞那一下，讓楚歡體驗到了什麼是『勁力外發傷人』的『化氣』境界同時，也狂暴的攻擊了他的身體經脈甚至五臟六腑，那彷彿是被大卡車實打實的撞在胸口一樣。
楚歡在跌入江水的那一剎那，撞擊力如雪上加霜，讓他腔子內的壓力超過極限，忍不住鮮血狂噴，染紅了大片江水。
手和腳酥軟無力，整個人就彷彿實心秤砣一樣往江底沉，身處如此險境，楚歡卻心思澄明，他越是慌張就死得越快，努力憋住這一口氣，等著萬鈴找人來救他——他剛才聽到萬鈴的嘶喊聲了。
混濁的江水漫過了他的眼耳口鼻、身體各部分，最後把他整個人淹了進去，那一瞬間，楚歡忘了所有，只有舌底含得著這口氣，是最超越一切的珍貴存在。
江水冰冰冷冷，裹著楚歡，讓楚歡一陣恍惚，思感彷彿穿越了時光隧道，回到了某個記憶片斷中。
「氣存舌底，意守天星，渾忘既有，勁力自生……，打天上星位落凡入我神竊，簡稱為打神，利用天星照臨與身體關竅的對照關係，上應天星位，找到自已身體氣機跳動的點，用這幾個點帶動渾身上下的全部血氣運行，就是所謂煉精成氣，等到三十一個氣血關竅全部成活，以這些點為基礎，血氣運行隨心所欲，你的籌術與拳術才算是成了。」
「哦、哦……」
「臭小子，你竟然睡著了！我揍死你個爛泥扶不上牆的混賬東西！」
回想到這裡，楚歡激靈靈一個冷顫，老頭沒嚴重中風前，打人可真狠啊。
但那種忽如其來的靈機，就彷彿最高段圓命術問籌得出的結果一樣，讓楚歡篤定它肯定會發生，此刻楚歡的靈感就是，他會在這一刻，完成他拳術上的一個突破。
『取天星照臨之位，挑動體內氣血之點，意存氣血點，帶動整個身體的氣血流動……』
透過烏沉沉的黃浦江水，楚歡看到了星星——這還要感謝新京市近年來做的空氣淨化工程，要知道，在沒做這些綠色環保工程之前，新京市的天空常年陰霧沉沉，看見星星的機率和中彩票相差無幾。
在楚歡眼中，那些星辰彷彿是被放養在魚缸裡的金魚，不斷的隨著水波輕顫改變位置，若隱若現的，極朦朧。
『這樣怎麼看得清啊！』
楚歡瞪大眼睛，努力尋找，但隨著他入水越來越深，恍恍惚惚的星光也越來越黯淡，只留下一大片流光曳影，飄在上方。
慢慢的，急切的心思變得澄清，也許是因為缺氧，導致神經反射緩慢，無聊的心思相繼遠去，眼中、心中只剩下那一片光瑩瑩的星亮。
驟然間，那些星亮凝聚成七個光點，勺子似的形狀出現在楚歡眼睛裡，當然這是幻覺，神經科的醫生會給楚歡開出由於顱外壓力過大和體內氧氣減少而導致幻視的診斷，但在此刻的楚歡而言，卻是豁然開悟的明朗！
那是北斗七星。
北斗七星分別是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七星，這七星是指定天下星斗的座標點，萬星從此萌發，生機無限，在古星象學裡，把這七顆星做為掌管福祿壽爵等好運的星位，也因此生出了『北斗主生，南斗主死』的說法。
而在楚歡的認知中，這七顆星又分別名為『貪狼』『巨門』『祿存』『文曲』『廉真』『武曲』『破軍』！
這一剎那，楚歡在心識中辨別出了北斗七星之位，在那種若有若無的暈眩中，有七點雪瑩瑩的光點自虛無中落下，彷彿是落在心裡，彷彿是落在意識中，彷彿是落在那種無可認知的潛層意念中。
在楚歡身上驟然有七個關竅灼然一熱，以胸口為基點，勺子似的遍佈。
在那之後，以北斗七星為基點，天上所有星辰如雪片般落了下來。
其中有許多顆星落入後便消失無蹤，彷彿是一顆顆的焦碳落入無底白雪，痕跡依存，卻不知去向，另外十三顆卻駐留不走，彷彿一團旋轉不休的熱烈蒸氣，血氣沸騰，嘩嘩作響，讓楚歡感覺到了一種勃然噴發的力量。
那是『勁』。
楚歡忽然生出一種明悟，自己已經一隻腳踏進了『化氣』的門坎。
三十一個人體星位點，他領悟了十三個，在這一秒種，與這十三個星位相關的，那原本繁複無比的星位定式，流水一般在心間滑過，彷彿本能的知覺一樣，心到意到，數目也到了。
這是一個突破，無論是卜卦的籌術還是拳術，都有了質的突破。
以往所些推算卦象的經歷出現在眼前，楚歡忽然明白了，並非是算法不准，也並非是卦象有誤，而是他在推衍的過程中，偶爾會出現極其細微的失誤，所謂差之一毫，錯之千里，那點小小失誤，直接導致預測的不準確。
這一刻，楚歡練習了十年卜卦術，真正有了可以稱道的成就！
而那些與星位相關的拳術，也有了本質的突破！
雖然楚歡對練拳癡迷，也想為此刻的突破而狂呼，但實在是來不及欣喜了，拳術上的躍進並不能讓他的傷勢復原，傳說中能夠治癒一切的內功好像並不存在，勉力瞪眼瞅著頭頂上那烏黑一片的水幕，楚歡無比慌張的想到，自己不會淹死在這江水裡吧！
按照心念默算的結果，他已經在水裡沉了將近五分鐘，練拳的人氣息悠長，楚歡也正在練精巔峰，體力精力都遠超常人，這才能在受傷狀況下支持如此之久，但是並不代表他可以像魚一樣不用呼吸，楚歡很清楚，只要一張嘴，憋得那口氣散掉，那他就完了！
怎麼辦？怎麼辦！
手腳還是酸軟無力，現在楚歡根本無力自救。
而腔子裡的那口氣已經到了極限，窒息的感覺讓楚歡五感開始模糊，適度的生死磨煉可以讓人在拳術上獲得進步，但還有個詞叫過猶不及，一旦超過那個度，就會真正死翹翹了！
楚歡從未像現在這樣逼近過死亡，因為過度缺氧而腦子裡轟轟亂響，眼前掠過大片大片的黑暗，極度的無助，極度的慌張，曾經說過可以輕易拋棄生死，但現在看來是那麼可笑，楚歡覺得自己想活著，不計一切代價的想要活著！
啊！
楚歡發出無聲的吶喊，做最後的掙扎，右手拚命向上方探出，希望能夠抓到希望……
奇跡出現了！
楚歡驟然感覺手掌接觸到了溫暖、柔軟的一隻手，下一秒鐘，那隻手回握住了楚歡，緊緊的！
接著，眼前的漆黑水色被分開，身姿婀娜的她出現在楚歡視線裡，雖然隔著渾濁江水，但她的面孔依稀可見。
竟然是萬鈴。
楚歡心頭一鬆，緊崩的神經驟然鬆弛下來，雖然還能憑著意志力，抑制住自己去抓抱萬鈴的衝動——這種動作只會導致救人者和被救者雙雙罹難，但是之前遊走在生死關頭的掙扎已經耗盡了楚歡受傷後僅剩的所有精力，感覺到萬鈴正在帶著他往水面游動後，他就很丟臉的暈過去了……
再度醒來時，楚歡已經身在醫院，滿眼明晃晃的白色，還有個護士在他身邊忙碌。
楚歡感覺到自己臉上扣著個透明蓋子，立即想到這是輸氧氣的，他上次送老頭進醫院的時候見過，第二個念頭則是這東西該是挺貴的，於是伸手想摘下來……
「他醒了！」一個護士尖聲叫著，彷彿楚歡不該醒過來似的。
病房外立即衝進來兩個人，其中一個是萬鈴，她的頭髮還濕潞潞的，顯然是因為跳進江水救楚歡而導致的後遺症，而另外那個醫生見到清醒的楚歡，卻是臉上表現出難言的尷尬來。
萬鈴衝到楚歡床前，看著楚歡，桃花般的雙眼中全是欣喜，被江水洗去了臉上的化妝品，素顏的她，卻在這一刻表現出無與倫比的美麗來，那是由於關心以及善良而迸發出的驚人美麗。
而楚歡已經撥弄下自己臉上的氧氣罩，頑強的想要坐起。
萬鈴與護士還有醫生同時發聲制止。
「病人雖然醒了，但是他腦部缺氧時間太長，容易導致多種迸發症，最好住院觀察一段時間……」那醫生說。
「你剛才還說他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呢！」萬鈴尖聲諷刺那醫生。
年輕的醫生被萬鈴鬧了個滿臉痛紅，他剛才的診斷對於普通人來講也許奏效，一個受到奔馬正面衝撞般的衝撞力，又在水底下缺氧五六分鐘的普通人，的確會導致種種惡劣後遺症，甚至會永遠醒不過來。
但醫生不知道的是，楚歡的身體之健壯以及生命力之頑強卻是遠超正常人，所以才會判斷失誤。
但這種種件件的，一時間也說不清楚，也根本弄不清楚，於是醫生又吱唔幾句，狼狽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