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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83章 以彼之道還諸彼身 文 / 唐川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中華茶葉歷史上登峰造極的藝術精品龍園勝雪居然重現在千政之的手中

    所有瞭解龍園勝雪的人,都無法想像製作這樣一小塊看似不起眼的茶團究竟需要消耗多少的金錢財力,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不是光有錢就能辦得到的

    宋朝當年因為斗茶,舉國上下奢靡鋪張,尤其是製作龍鳳茶團,往往一萬斤上品好茶中才能選出一兩能夠用來製作茶團的極品茶葉,而這一兩當中再經過篩選,又會淘汰出許多,到最後往往會出現極為嚴重的浪費,這養的情況極大的增加了老百姓的生活負擔,因此宋朝滅亡,以及短暫的元王朝滅亡後,貧苦農民出身的朱元璋深知民間疾苦,特地下令廢除斗茶一事泡-書_()

    也正因為這樣,斗茶這種盛事漸漸在中華絕跡,而僅僅存在於日本,尤其是因為斗茶而興起的龍鳳茶團,以及茶團的巔峰之作「龍園勝雪」也因此湮滅於歷史長河之中,直到今天這才重現於世

    日本其他流派的茶道宗師們眼見千政之把這龍園勝雪拿出來泡茶後,有些激動得甚至失神的站了起來,尤其是當千政之煮茶時,茶壺中沸騰出白色氣霧如龍如鳳,這不審庵中雲蒸霞蔚,外面陽光一照,當真猶如彩虹掛空,瑰麗神奇,令他們有些人甚至老淚縱橫,恨不得親口嘗一嘗這傳說中茶道最巔峰的茶葉龍園勝雪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蘇蟬、紫苑等人是失神的看著這不審庵茶苑中種種奇景,心中一片冰涼,紫苑在千政之拿出龍園勝雪之前,心中還尚存一絲僥倖,可等千政之拿出龍園勝雪後,她便知道,這斗茶已經幾乎沒有勝算和意義可言了

    斗茶拼的是什麼?首先斗茶器,對於用料、器具以及烹製方法都有著極為嚴格的要求,然後便是斗茶品,再後便是水品,最後便是鬥技法

    宋朝時期,判斷斗茶勝負的標準便是「視其面色鮮白,著盞無水痕者為絕佳,建安斗試,以水痕先者為負,耐久者為勝」也便是說,斗茶往往最看重兩個方面,前者為茶色,這取決於器材、茶品、水品、炭火、火候把握等等硬性功夫,而後者為水痕,這取決於斗茶者的茶藝是否精湛等等軟性功夫

    往往一場斗茶中,實力精湛的茶道宗師,一回合決定不了勝負,便要三局兩勝,先出水痕者為負

    可千政之這樣一輩子跟茶打交道,一輩子精研茶藝的人,怎麼可能會在這上面失誤?

    眾人只見他動作緩慢而輕盈,如同舞者緩緩起舞,動作不僅精準,而且優雅,尤其是在分茶的時候,對於力道的把握已經達到了精妙入微的境界

    千政之論修行上的功夫,拍馬也及不上李雲東,但是任何一個人一輩子專門鑽研一件事情,往往都能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就彷彿賣油翁能夠熟練快的將油倒進錢眼之中,令人嘖嘖稱讚,可他卻一語道破了天機:無他,唯手熟耳

    這便是熟能生巧的道理,千政之一輩子就琢磨怎麼泡茶,怎麼精研茶藝,真是閉著眼睛都能完美無瑕的分好茶水

    紫苑見他分茶時,手上捧著千家茄子時高時低,壺中茶水如銀鏈如長龍傾瀉而下,可落在兔毫盞時卻又不激起半點水花,也不出現一丁點兒水痕,在旁人看來真是神乎其技

    紫苑還指望他在分茶這最難的一關出點失誤,可見這老者穩如泰山的動作和姿勢,她的心便涼到了底

    等到千政之將分茶的動作完成後,眾人登時爆發出雷霆一般的喝彩

    千政之將千家茄子往跟前一放,朝著李雲東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再朝著不審庵茶堂中的評審裁判做了個手勢,這些裁判們一個個激動得無法言語,首先便有一名老者熱淚盈眶的說道:「千政之大人茶品、水品、器品、藝品無一不是代表著當今世界茶道的巔峰,我等今日一見,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其他人也紛紛應和,並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李雲東,就好像在說:你丫怎麼還厚著臉皮呆在這裡,難道還等著自取其辱不成?天底下這斗茶中的幾項千政之大人都已經做到了極限,難道你還能打破這個極限不成?真是的,快走,真是丟臉

    李雲東也像是看不懂他們的目光似的,只是微微含笑看著千政之,輕輕鼓掌,平心而論,千政之在茶道之上的造詣實在是達到了茶道宗匠所能達到的極端境界,他的一舉一動都像是精密的測量一樣,達到了機械也無法完美模仿的程度,最難能可貴的是,在這樣極為精密的近乎機械化的動作流程中,他依舊能夠完美的體現日本茶道中「和敬清寂」的四字境界,稱為宗師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出於對眼前這位老者在茶道上的敬重,李雲東不得不以鼓掌來表達自己的敬意

    千政之見李雲東鼓掌,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容,他微微欠了欠身,說道:「李先生,你還要將斗茶進行下去嗎?」

    在他看來,這斗茶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他作為表千家的家元領袖,經常要面對茶道各個流派的挑戰,以及來自裡千家、武者小路千家的挑戰,雖然說他們三個流派同樣都流傳自千利休,如同三個兒子同父同母,雖然都是一個源頭傳下來的,但是都各立門派,私底下明爭暗鬥,幾百年不曾停歇

    為了應付這樣接連不斷的挑戰,表千家利用他們專門為貴族服務的機會,私下裡開始偷偷製作茶道中登峰造極的龍園勝雪,以求在一個場合一舉徹底擊敗表千家的所有對手,讓他們以後再也不敢對他們的寶座心生窺覷的妄念

    這個黑色的小茶餅可以說耗費了表千家幾代人的積蓄,現在拿出來,當真有定鼎江山的威力,千政之自己也無法想像,李雲東要如何擊敗他

    李雲東卻微微一笑,對千政之說道:「當然要,千政之大人讓我見識到了日本茶道之美,我卻也想讓千政之大人見識一下所謂茶道的真諦境界呢」

    千政之為之訝然,隨即便怫然不悅,他在茶道上淫浸幾十年,家族代代都是茶道大宗師,可謂家學淵源,自己在茶道上的地位然於眾生,可偏偏眼前這個嘴上都沒長几根毛的年輕人居然一口一句教育人的話說出來,真是讓人怎麼聽都覺得不順耳

    這就好像一個剛開始修行的年輕人一把拉住張天師的袖子,大言不慚的說道:「咄,兀那牛鼻子老頭,看哥教你什麼是真正的修行」

    這簡直笑掉天下修行人的大牙

    你李雲東在修行上也許登峰造極,可修行與茶道雖然有相通之處,但畢竟是兩個行道,所謂隔行如隔山,可不是說說就能矇混過關的

    千政之也算是修為極佳,他雖然不悅,但依舊十分禮貌的做了個請的動作

    李雲東也不客氣,隨即便朝著抱著茶罐的沈薈和抱著茶具的蘇蟬招了招手

    蘇蟬和沈薈便邁步上前,逕直走進不審庵的茶堂之中,將茶具和茶罐放在李雲東跟前,沈薈雖然參加過東吳市的茶文化藝術擂台賽,但那樣的陣仗跟眼前這個一比,簡直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她平時大小姐脾氣頗重,可在這裡卻是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不用說開口了,而蘇蟬卻大著膽子小聲問道:「雲東呀,能不能贏啊?」

    李雲東向她投去一個溫和的笑容,說道:「你在旁邊看著」

    說著,他自顧自的盤膝坐了下來,絲毫沒有任何的茶道流程,手一伸便打開茶罐,伸手取出母樹大紅袍的茶葉,他隨手取了一枚茶葉,恰恰便是紫苑所說的那枚唯一能夠有資格被挑選成為龍園勝雪的水芽

    李雲東將這枚茶葉投到茶碗中,旁邊信手拎著壺倒了點水,這茶碗中便盈盈的飄起一枚大紅袍茶葉來

    這不審庵中的其他人眼見李雲東絲毫沒有半點茶道的規矩,居然連怎麼選茶,怎麼沖茶,怎樣是泡茶的順序都不知道,頓時哄堂大笑

    有不客氣的甚至當場便冷言譏諷了起來

    蘇蟬忍不住對這些人怒目而視,可李雲東卻是充耳不聞,他雙手按在膝蓋上,微笑著看著眼前的茶碗,然後在旁邊對沈薈努了努嘴巴,示意讓她點火燒水

    沈薈被這四周的嘲笑聲嚇得臉色煞白,哪裡敢動彈,李雲東朝她微微一笑,說道:「沒事,你儘管燒水」

    沈薈見他笑容溫暖無比,似乎透出一股力量,讓她陡然間心氣倍增,不知怎麼的也便平靜下來了,她便大著膽子在旁邊跪坐著燒水

    其他的日本人一見,這簡直就是荒唐到了極點,茶道一事,從來沒聽說過還有人在旁邊幫手的

    一時間這譏諷嘲笑聲越發的大了起來,沈薈卻是一邊燒著水,一邊偷偷看著身旁的這個男生,想當初自己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還是在一家衣店之中,當初自己誤會的那個色魔,現在卻已經成長成為能夠面對如此多宗師宗匠的嘲諷而面不改色,風輕雲淡的人物了

    沈薈一時間胡思亂想著,卻忽然間聽見不審庵中的笑聲忽然小了許多,她忍不住回過神來一看,卻登時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著李雲東跟前

    李雲東跟前的茶碗中這片茶葉竟然自己發芽生長了起來,過不一會兒,竟然在李雲東跟前長成了一株袖珍茶樹,分明便是一株大紅袍茶樹

    這茶樹上嫩芽發,青翠欲滴,便彷彿是玉芽兒似的,讓人恨不得上前摸一下,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審庵中的眾人看得瞠目結舌,卻見李雲東伸手在茶樹上採摘了大約十幾片茶葉後,他手一揮,這茶樹便以肉眼可見的度迅衰老、枯敗,然後死亡,最後化為一灘灰燼,被李雲東手一抹便消失不見

    而此時旁邊的茶水也已經燒好,李雲東拎起水壺,照著茶碗裡面放著的茶葉便澆了下去

    他這一澆,別說水痕,就是水漬都濺了出來,滴在桌上,按照斗茶的規則來判定的話,這一下就可以直接判輸了

    可偏偏李雲東神情淡定,泡好了茶後,手輕輕在茶碗上冒著的熱氣上一扇,登時整個不審庵都覺得一陣茶香撲鼻,清雅馥郁,令人心神俱醉

    千政之見李雲東泡完茶,安然自得的坐在原地,自顧自的品著茶,他驚疑不定的問道:「李先生,這就是你的茶道?」

    李雲東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呵呵笑了起來,說道:「不,這說起來應該是你們的茶道」

    這話一說,四周立刻有人大聲呵斥道:「胡說八道,這哪裡是我們的茶道你這無知小兒,別在這裡丟醜獻寶了」

    李雲東微笑著看了說話的方向一眼,然後對千政之說道:「千政之大人,你聽說過一首詩沒有?」

    千政之皺了皺眉頭,問道:「什麼詩?」

    李雲東當下便拍著桌子吟道:「把水燒開,再加進茶葉,然後用適當的方式喝茶,那就是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除此之外,茶一無所有」

    李雲東剛念這首詩,四周的譏諷呵斥聲頓時戛然而止,幾乎所有日本人都面面相覷

    千政之是呆若木雞的立在原地,他自然是知道這首詩的,這首詩不僅用大白話敘述了茶道的最高境界,而且最重要最關鍵的是……它是千政之的祖先千利休所做

    千政之忽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問題:如果自己反駁這首詩,就是反駁自己的祖先,反駁日本茶道至高無上的茶聖,甚至就是反對日本的茶道;可如果不反駁這首詩,那就等於贊同李雲東所做的一切才是真正的茶道,等於拱手認輸

    不僅僅是千政之意識到了這一點,幾乎所有看見這一幕的日本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一場本來毫無懸念的斗茶突然間發生了劇烈的戲劇性轉折,只把他們驚得目瞪口呆,有不少人心中是破口大罵:我草你馬勒戈壁的啊見過無恥的,就沒見過無恥到這樣境界的不帶把祖先也拉出來當槍使的啊

    千利休大人招你惹你了?真是躺著也中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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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千字,這兩天忙完了手上的活兒,整天盡顧著倒睡眠時差了,昨晚兒躺床上一夜沒睡著,盡早起來哈欠連天趕緊先了再說,晚上別等了,肯定沒有,早早的就去睡了,趕緊把時差倒過來

    通宵的人傷不起啊,年紀大了,熬夜這種事情果斷不適合洒家……阿彌陀佛,魚米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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