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十八章 周幼琳 文 / 賤人四
現世。
驕陽似火。
難得春光明媚,加上蒼穹系統更新,大街上一下子多出了許多人,就連最近有些冷清的明光醫院,此時也是增加了不少訪客。
明光醫院是s市醫療水平中上游的一家綜合性醫院,雖說比不上那些頂級醫院,但對於平民百姓來說,卻是比較好的治療場所了。一般情況下,醫院各科都有專門的病房,除此之外,還有為一些特殊病人準備的特殊病房。
薛功燦所住的,就是一間特殊病房。
自從兩年前那場車禍發生後,薛功燦便陷入了深度昏迷,任憑醫療專家們採用什麼樣的治療手段都無法喚醒他,根據腦電波分析顯示,他是腦死亡,也即是醫學上俗稱的植物人。
植物人,尤其是深度昏迷的植物人,幾乎沒有一絲醒轉的可能全文閱讀。
可儘管如此,身為植物人的薛功燦,還是有一名女子每天都來照看他的。她,叫周幼琳,是他的女友。
「功燦哥,兩年多了呢,你什麼時候能醒過來呢」
寬敞明亮的病房裡,周幼琳癡癡地看著昏迷中的薛功燦,喃喃自語。照顧薛功燦兩年多了,她已經習慣了每天跟他說一些話,雖然他可能聽不到,但她從未中斷,醫生說,這算是唯一能夠喚醒他的辦法。那唯一,那喚醒的概率,小到可以忽略,可她從未放棄那一點點希望,
只因為,她愛他。
這個讓她深深著迷的男人。
還記得,當初她與薛功燦讀同一個大學的時候,早已被他深深所吸引的她,在快畢業的時候,為他寫了一封長長的獨白信。只可惜她當時太羞澀,太膽小,沒有勇氣向他直接表白,因此,那封信,就被她給發到網上,默默地珍藏了好一段時間。直到畢業前的一天,一個叫蕭晨的男人,薛功燦的兄弟,無意中在網上看到她寫的獨白信,被她所感動,主動為她和薛功燦搭起了紅線,並勸薛功燦留在國內,兩人這才走到了一起,度過了快樂的一年時光。
臉上掛起一絲追憶的笑容,周幼琳拿出一疊微微泛黃的信紙,深情地看了眼剛毅英氣的薛功燦,然後將目光轉移到信紙上,用柔美甜心的聲音,一字一句地把上面的內容讀出來:
「薛功燦,我好喜歡你呢
你知道嗎,如果當初我和舍友沒有坐在教三535里,我想,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了吧。旁人常常問我到底是怎麼這麼迷戀上你的,怎麼一晚上自習的時間就能把這孩兒弄成這樣。
我承認,你當時恰好是我喜歡的樣子,看著看著居然看到了心裡,有一種衝動想去認識你,於是,就這樣開始了。
做過很多瘋癲的事情,說起來還會怕人笑話:去教三總會每個每個教室找你的蹤影;因為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在學院的公共主頁的關注者裡面一頁頁地看看頭像,找著長得像的還記下名字;走在路上總喜歡左顧右盼,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錯過能遇到你的機會
我做的很多事情都像是一時興起似的,比如給你寫了33天的日記,比如考試前一幅漫畫一盒酸奶希望能互相加個油,自以為是地給你很多也不管能否接受的愛,就像現在,孤注一擲地給你寫表白帖,我只想給自己一個交代,會怕做了後悔,更怕沒做會後悔。
有時候我想起本子的內容我都會罵自己,要是你看到會是多麼的尷尬啊,成為陌生人關注的焦點還全然不知。有時候我甚至想鼓起勇氣向你要回本子來,因為可能對你沒價值的東西,卻是我非常丟臉但也非常珍惜的回憶。
我想過,你要是我同班同學該多好,這樣我可以多認識你一點,也讓你多認識我一點,我從沒想要求你成全我的暗戀,只是哪怕能做個朋友,走在路上能打個招呼,我都能滿足,這樣就不至於尷尬地低頭走過,之後又後悔沒有把握遇見你的每次機會。
大三的時候,被出國的事情折騰過,考語言考得質疑自己的英語水平,那時就很想你能在我旁邊給我個小小鼓勵。不過看你也每天努力著,我怎麼可以懶惰呢。
京華校園的小,讓我遇到你的概率大大增加。大三上的時候,居然還和你上同一個英語選修課,我坐第一排,而你坐最後一排。在教三408,班上人少,要討論,要做口頭作文,回頭討論時,我怕我偷偷看你會被你發現,就故意把視線移到別處。上台講話總怕自己做不好被你笑話,心總是砰砰直跳,老師念名字都怕被你發現我就是當初那個偷偷給你送33天日記的奇怪女生。只是,即使有那麼多次機會我可以上前大膽地問你是否認識我,我都沒有,而你,也很少瞟我一眼。
我不知道別人有沒有過這樣的心情,想見到又不敢見到的心情,怕你見到的不是自己最好的樣子,想為你展現最美麗的笑容。可你的突然出現,總會驚起一陣漣漪,讓我驚慌失措繼而落荒而逃。如果我們真在一起吃飯會不會沒什麼好聊的,如果我們能大大咧咧地自然地交談笑著,像一對好友一樣,該多好。
因為喜歡你,我養成了很多好習慣。開始早上早起吃早飯,就是為了看到你。晚上一定會去打水,因為你會在那個時候去洗澡。我常常去外文閱覽室,因為你好像總去那裡。我似乎,變成了一個[跟蹤狂]。
你的名字似乎連著一大串的地點出現,以至於我總會習慣性地走到233的門口,往裡面瞧一瞧,有時候,就連在食堂吃個飯都不安生。
以前你還是背著藍書包的時候,就像是一個警示一樣,我走在路上看見藍色的背包,都會停一下,確認一下,不是的話再恥笑自己一下。現在你的藍書包不再背了,我總覺得不習慣呢。
在這段時間裡,我總是在不斷地否定、質疑自己中度過的,也曾想要不就直接發條短信問問,給自己個痛快,可還是會害怕知道答案的時候會再也沒資格默默關注你了。我想,你應該會不會覺得,你如果不回應,有一天,我這個女生就會自己走出來放棄你了吧。
從沒想過,一場沒頭沒尾甚至只是由片段組成的暗戀能堅持這麼長時間。我記得舍友安慰過我說,或許再也不會有人像我這樣迷戀你了,我就覺得付出還是值得的。
我還挺對不起我舍友的,時不時地跟她們嘮叨你,「我今天遇到他了」緊接著一大串的細節描述,但她們一問你現在認識我了嗎,我都會洩了氣,「或許吧」。
她們看我整天受自我內心折磨不忍心,就說放棄吧,也沒什麼希望了。我像是證明自己很專情一樣,每每要放棄了,可一看到你,就把事情給忘了。有一次就快成功了,我聽說你有女朋友了,開始強迫自己不在路上找你的影子,害怕看見你牽著別的女生的手。也只有這樣才能麻痺自己說那只是個謠言,我自己跟自己置氣,巧合的是我晚上打水回來看見你和一個女生肩並肩向女生宿舍樓走去,呆了一下,我特正常地回宿舍,跟舍友說了這事,睡覺的時候一閉眼就浮現那畫面,想哭卻怎麼也哭不出來。過了一陣,又有人跟我說你還單身,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舍友曾經給你打過電話,第一次是關機,第二次是嘟一聲要通的時候她就給掛了,她們還跟我說「看,有女朋友的人才會把電話一直開著」,我笑笑默認了。我給你發過短信,問過特慫的問題,「你們班某某課的老師教的如何?」,你回復的內容我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我一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問題換來你一個漫不經心的回答。
那條短信已經被我刪除了,你的號碼我也刪除過,因為我不想再打擾你的生活,更不想再攪亂自己了,可不幾天,又自己手賤地把電話背起來重新加到通訊錄裡。
那天你坐的離我好近,耳機裡放著〞洋蔥〞,突然一陣鼻酸,或許是我太久沒能坐在你周圍了。見不到你的日子長了,我就會想,時間要是能一直停留在我遇到你的夏天就好了,能坐在離你不遠的地方,安心地期待每天的自習時間,雖然複習的科目很多,我卻從沒覺得疲倦。
馬上我們也要分道揚鑣了吧,我和你都要遠離他鄉各自奮鬥了,我想,隔著一個大西洋,我再也不會見到你了吧,接著總有一天,我也會開始忘記你了吧。我也會遇到愛我的人,而你呢,我想,老婆應該很漂亮吧。你會不會向你老婆炫耀當年自己有多受歡迎,有女生寫了33天的日記本送給你。說不定這一幕會發生在你們搬家時從角落裡翻出來那個本子的時候,可是,你會把它留那麼久嗎
很想跟你和一幫狐朋狗友一起畢業旅行,那應該會很有趣。只可惜,再也沒什麼機會了。能見到你,見到同學,見到舍友,都不剩下多少日子了,所以每天我都會讓自己過得盡量愉悅,笑臉迎人。
在這裡提前說聲珍重,我還想對你說:照顧好自己,我們一起加油。」
讀完這塵封已久的信件,周幼琳滿臉淚水,晶瑩滾燙的淚珠,從她那水靈的大眼睛裡不斷地湧出,劃過精緻的臉龐,浸潤她的紅唇。
淚水,有些苦澀,卻又有些甜蜜。
說它甜,是因為她想起了後來和薛功燦的快樂時光,在他一年的職業遊戲生涯之餘,他和她一起踏遍天涯海角,去了許多她和他想去的地方。
只不過,她和他誰也沒想到,當他們只剩一個共同想去的地方沒去時,他出車禍了
他,昏迷了兩年多了。
這兩年多以來,她從未想過放棄他,離開他,哪怕為此離家出走,不為父母所認可,自己受苦受累沒什麼人安慰,她也心甘情願。
愛一個人,就甘願為他付出所有——這是周幼琳的愛情信條。
不知怎麼地,看著看著薛功燦安詳的臉龐,周幼琳忍不住哭出聲來,她此刻是多麼地想他能醒過來給她一個擁抱啊。
「幼琳,誰欺負你了,哭的那麼傷心」一陣低沉帶著擔憂的男聲從病房門口傳來。
周幼琳驀然回頭,門口,站著一個身影挺拔的墨鏡青年,那模樣,是那麼地熟悉可親,那神情,是那麼地充滿殷切的關懷。
「晨哥!」
頓時,周幼琳眼裡的淚水更加止不住地嘩嘩往下流。
多少思念,多少痛苦,多少委屈,多少欣慰,在這一刻五味陳雜在一起,讓她不顧一切地緊緊衝入蕭晨懷裡,雙手抱得緊緊地,不想放開。
她其實,只是想好好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