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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一百三十章 風波再起 文 / 水葉子

    一百三十章風波再起

    唐松跳車的舉動驚動了車轅上的僕婦與護衛,當他們忙不迭的打開車門進去時,就看到太平被捆成粽子扔在錦榻上的情景。

    目睹此狀,這幾個僕婦與護衛不約而同的眼神猛然一縮,簡直不敢相信此刻看到的竟然會是真的。

    這可是太平,一個佔盡寵愛的天下第一公主,似眼前這樣的場景別說看了,就是想都想不到啊。

    那個看來如文弱書生般的唐松居然有這麼大的膽子?

    愣怔了一會兒後,那兩個衝在最前面的健壯僕婦才反應過來,快步上前手忙腳亂的將太平從捆縛中解脫出來。而那些深知自己主子脾性的護衛們不待吩咐,轉身就要下車去將那膽大包天的唐松給抓回來。

    「回來!去查,關於那唐松的一切都給我一絲不漏的查出來」

    「那……現在……」

    「唐松的事自有我來安排,你們按吩咐去查就是」護衛走後,太平拿起那兩根撻尾及那方汗巾子在手中掂弄了好一會兒後才遞給了僕婦,「這三樣物事小心的收好了,後面自有用回去的時候」

    就在太平被捆成粽子的時刻,洛陽驛館中也是好生熱鬧。

    今日恰逢崔元綜的公事少,是以他離開政事堂的時間也就比平日早了許多。出皇城之後他並沒有回府,而是命駕到了八老居住的神都驛館。

    他到時八老今日的講學已經完畢,其中五老已在鄭知禮的陪同下去往了馬老三的酒肆,崔元綜遂就在驛館中停下來陪著不曾去的三老說話。

    依照崔元綜的性子實在不是個善於閒聊的,但他身份特殊,作為崔盧李鄭四家二十餘年來的第一位政事堂相公,能做出此刻這樣的姿態,就讓那三老心中受用的很。

    是以崔元綜雖然話少,反倒是三老說的多,但屋裡的氣氛卻也是和樂融融,其間,陸續有在朝中任官的四家子弟趕來,不多時的功夫,這裡居然就有了小聚會的氣象。

    正在四家子弟來的越多,驛館內這個院落最熱鬧的時候,門房來報,言說五老回來了。

    聞報,崔元綜率先起身,領著四家子弟浩浩蕩蕩的迎到了院門口,但面對這這般熱鬧的陣勢,五老卻是面色鐵青的徑直回了房,就連他這位相公也沒招呼一聲,且是入房之後就沒再出來,任那家子弟去請,都是碰的灰頭土臉。

    出事了!

    「知禮,你來」熱熱鬧鬧的出迎變得一片冰涼,崔元綜招呼了鄭知禮一聲後轉身回了正堂,後面那些個四家子弟默默的跟了進去。

    正堂內,同樣是一臉青灰的鄭知禮將酒肆內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滿堂四家子弟都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尤其是當鄭知禮說完最後一幕屏風倒地的景象後,四家子弟就如同被人劈面抽了一耳光,年輕些的臉上當即就火辣辣的了。

    八老是崔盧李鄭四家共同的老祖宗,此前因八老重車進京的威勢,四家子弟享盡了無限榮耀,一併還有多人,包括鄭知禮在內皆是加官進品。可以說此時在京中,八老就是四家的旗幟,也是四家的臉面。

    而今這五位老祖宗遭遇此事,尷尬被當眾扒下褲子的又何止是他五人?整個四家子弟無一不感同身受。

    鄭知禮方一說完,正堂內頓時就是一片的群情激憤。

    鄭知禮伸手壓住眾人,向崔元綜那裡靠了靠身子,「崔相,再這樣下去真是不成了」

    其實不用他說,崔元綜也知道再任由情勢如此發展真是不行了。

    八老其實就是整個四家的縮影,四家在北地士林之所以享有如此大的影響力,靠的就是數百年積累下來的聲名,這聲名就是聲勢,也是四家最有力的依仗之一。

    以前四家也有過聲名上的危機,但憑藉著堅實深厚的人才積累,四家一一度過了這些危機,並使聲名愈發的響亮,以至於北地聞四家之名而心悅拜服。

    而今從襄州天生出一個怪胎唐松,自遇到他一來,四家之聲名可謂是迭遭打擊,由崔蒞到崔湜,再由鄭知禮到如今的五老,若任由這種情勢再惡化下去,身為四家二十餘年來的第一位相公,不說對別人,便是自家老祖宗那裡都沒法交代了。

    見崔元綜臉色沉凝下來,盧明倫心底無聲的歎了一口氣。怪之怪那唐松每一所出必是驚世之作,任四家人多勢眾,卻在最擅長的文鬥上卻怎麼也壓不住他,奈何,奈何啊!

    四家號為詩書傳家,如今卻在詩之一途被人壓的喘不過氣來,這……這不僅是讓天下人恥笑,更是祖宗蒙羞,愧對先人哪!

    在這一條上翻不過身來,欲重振四家聲威,徹底壓住唐松又談何容易?

    就在盧明倫彷徨無解的時候,正堂中傳出一聲輕咳,崔元綜沉聲道:「空言無益,爾等雖分屬不同職司,不同衙門,卻同屬四家子弟。多的也無需某再多言,前些日子交代你們的事情這就做起來吧」

    此言一出正堂內的氣氛頓時為之一振,眾子弟還要再說什麼時,崔元綜擺了擺」

    眾子弟無言退散,正堂裡便只留下了鄭知禮、盧明倫等不多的幾人。

    盧明倫走到崔元綜身邊坐下,「崔相,正如你前些時所言,無論通科還是清心莊皆是經過陛下首肯的,而今我等如此行事,定為天子所忌」

    「某本不欲如此,然情勢至此已傷及我四家之根本,也就容不得我等再無動於衷了。兩害相權取其輕,君子有所不為卻也有所必為」崔元綜冷冷一笑,使得他整個人看來更加的冷硬,「通科也好,清心莊也罷,細察其由來,無一不是衝著我士族的根基處用力,若一味容讓下去,不啻於養虎為患。通科也還罷了,清心莊與唐松這次就一併了結了吧」

    「崔相說的是,了結了清心莊與唐松,那通科自然也就成了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名雖存而實亡矣,實是一舉三得」

    看了看接話的鄭知禮,盧明倫臉色凝重的點點頭。

    「此事二位少兄多操些心」崔元綜站起身來,「既然要做,就要讓人看看,四世家除了聲名,還有不容任何人低估的實力。行事麻利些,清心莊之事就速戰速決吧,惟其如此,後面的麻煩反倒會越少」

    盧明倫與鄭知禮等人起身相應,崔元綜向幾人點點頭後,便出房去了。

    ……………………

    隨著發生在馬老三酒肆中的斗詩之事沸沸揚揚的傳開,繼迷思園詩會後第二次爭端中,唐松再次完勝。

    相較於這次的結果,士林乃至民間更關注的其實是另一件事情:以一人之力挑戰八老,獨抗四大世家,唐松不僅沒有像許多人想像中的那般迅速隕落,反而一勝又勝。這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真在眼前上演了,感歎於唐松強悍的同時,許多人心裡也開始生出一個此前從未有過的念頭。

    八老聲名的確是大,但……

    舉世皆言崔盧李鄭乃士林華選,人才鼎盛,但這麼大四個號稱詩書傳家的家族,怎麼就連一個襄州來的寒門白身士子都比不過?難倒四家的盛名真是……言過其實了!

    再細數唐松與四世家的歷次爭端以及結局,四世家似乎也沒強大到想像中那樣不可撼動的地步!

    如果說上次在迷思園詩會中,唐松放言要挑戰八老,力抗四士族只是個笑話,那麼隨著這一遭斗詩結果的傳開,唐松身為士族挑戰人的身份已逐漸獲得士林更多人的認可,至少那面旗幟他是真真正正的立起來了。

    受此次斗詩結果的刺激,那本與四家詩集同日出爐的詩詞集也驟然間暴得大名,繼第一天放出三百本詩詞集後,雕版印社在隨後的兩天又接連放出了多達數百本的詩詞集,這等速度在當世真堪稱是奇跡了,然則儘管如此,依舊是遠遠不能滿足需要。

    等不到雕版印社中的詩詞集,心急的士子們就開始從別處借了傳抄起來,恍然之間,恰如數百年前左思《三都賦》問世時的情景,因著這本詩詞集,神都士林間竟然有些洛陽紙貴的味道了。

    先是迷思園詩會,繼而這回斗詩的結果又傳回了清心莊,莊內通科學子們對待唐松的態度也開始變化起來,那些落魄士子們面對唐松時雖然不至於上演驚天大逆轉,但確實有一部分人的不屑與敵意已開始鬆動。

    落魄士子們都已出現鬆動,那些小商賈行出身的通科學子更是多從心底裡接受了唐松。

    要才有才,要膽有膽,跟著他還有光明的前途等著,這樣的頭兒真是想想都提氣,小商賈行出身的通科學子本就對唐松沒什麼排斥之心,藉著這一回的聲勢接受起來也就容易了很多。

    隨著通科學子們對唐松的認同越來越多,前次迷思園詩會後出現的凝聚力現在也開始逐漸生發,總而言之,自唐松坑蒙拐騙的在一片罵聲中建立起清心莊通科學校以來,現在實是到了狀況最好的地步。

    因是如此,唐松的心情難免也隨之好了很多。除此之外,還有一件讓他如釋重負的事情,那便是前幾天將太平捆成粽子之後,預想中的麻煩卻沒有來,太平似乎就這樣偃旗息鼓了。

    儘管唐松當日回到清心莊後便將消息通報了上官婉兒,一併將她那六個捉生將出身的族親也帶在身邊,可謂做好了應對的準備,但太平的沒舉動還是讓唐松輕鬆了不少。

    畢竟那是個屬蠍子的,又妖又瘋的女人,且不說招不招惹的起,現在的唐松那裡有時間和心思在她身上虛耗?

    清心莊漸漸入了正軌,太平也沒再來搗亂,兩好湊一好,遂也就使唐松難得的放鬆了下來,每天巡看各科的學舍時,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許多。

    可惜這樣的好日子實在沒能持續太長時間,這天上午,就在唐松頂著深秋時節難得一見的好日頭出了公事房準備去巡看學舍時,主管著清心莊一應雜事的大總管於東軍從後面走近前來,「公子,有些不對啊」

    唐松停住了悠閒的步子轉過身來,「出什麼事了?」

    「也沒出什麼事,就是感覺有些不對」於東軍伸手一讓,示意邊走邊說,「這兩天要求請假出莊的人越來越多了,不僅如此,來莊中尋人的外客也比平日多了一倍不止,且這裡邊有很多人雖然穿著常服,但從其言行舉止來看,卻十有***是出自官身」

    於東軍雖然不曾做過官,但從錦繡綢緞莊出身的他卻見過太多的官,他既然這麼說了,唐松就絕不會懷疑他的眼力。

    這還的確是有些奇怪,「這些個官身人來找通科學子作甚?」

    「這些訪客來見的並非普通學子,多是莊中的那些教諭」

    「教諭?」口中重複著這兩個字,唐松感覺到不對了。

    通科學子突然間大量請假外出,又不斷有官身人隱藏了身份來見教諭們,這都是反常的舉動,所謂事物反常必有妖異,一念至此,唐松當即問道:「這兩日八老有何舉動?」

    「八老依舊在國子監講學,並無異常之處」

    「嗯,講的是什麼題目?」

    「今天講的是『三綱』,據其宣示,明日要講的乃是『正道』」

    「正道?」聽到這兩個字,唐松心頭就是一凜。不等他再問什麼,就見一個雜役快步送來了一份工部的文書。

    唐松接過文書,見裡面的言辭倒也和順,說的是年底將至,工部各司事務繁忙,因請予以配合,將此前從工部借出充為清心莊教諭的人員放還,且等忙過年底,明歲自當再譴他們來莊中效力云云。

    還不等這份公文看完,雜役就又送來了大理寺的公文。

    以這兩份公文起首,諸多不相干的衙門就像約好了一樣,各家公文如流水般不斷的送進了清心莊,就這大半天的功夫,唐松接到的公文就不下十數份之多。措辭雖有不同,但內容卻是一模一樣,都說年關將至,事務繁忙,因此要徵召此前被唐松抽走的那些教諭們回衙辦事,務請清心莊配合為要。

    一份接著一份,份份催命

    若唐松真依照這些不同衙門的不同公文所說的那樣放了人,清心莊能剩下的教諭將是十不存一,老師都沒了,這學校還怎麼辦?

    沒找到好的應對辦法之前,唐松先就將這些公文給壓了下來。

    一夜過去,第二天早晨起來後,不等唐松梳洗罷,一個接一個,一個比一個更大的麻煩已是接踵而來。

    清心莊的情況剛剛好轉,唐松剛過了兩天好日子,轉眼就再次陷入了疾風暴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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