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孤雲出釉 第96章：還不趕快報警 文 / 塞上寒風
第96章：還不趕快報警
人們手擋住刺眼的陽光，遙望高高的樓頂，只見時代證券的頂樓上，一個人坐在樓邊上，亂蓬蓬的頭髮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的，白襯衫敞開著，像是一面準備投降的旗幟，這時有眼尖的人驚呼：「那不是老鄧嗎？」
「是老鄧，他這是要跳樓吧，有什麼想不開的？」人群中議論開來。
「聽說炒股票賠了。」不知是誰回答了一句。
「賠了算個鳥事！股票大廳裡問問，有幾個沒賠的，老子炒股以來就沒賺過。」
一人又道：「聽說他把單位的錢也賠進去了，五十萬，他哪什麼還人家？」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怪不得，他最近魔怔怔的。」很多人點頭，表示明白。
「都瞅啥！還不趕快報警。」有人大喊了一聲，眾人才恍然大悟，紛紛掏出手機，也不管是110，還是119，或者是120，反正是一通亂撥，那個能來都行。
樓頂上，老鄧已經坐了好一會，他躬著腰低著頭，地上滿是丟棄的煙頭。
老鄧聽到樓下的吵吵嚷嚷的，他看了看下邊的人，樓很高，眼睛有些發花，人們的面孔模糊不清，聲音也是斷斷續續地傳上來。老鄧笑了笑，今天果然是上路的好時候，天空湛藍湛藍的，沒有一絲雲彩，落日斜陽也不再刺眼，散發著柔和的光。老鄧抬眼遠眺，這是他生活了一輩子的大都市，自己一輩子的歡樂、激情、苦惱、憤懣都留在這裡，這裡還有相濡以沫的老婆，還有已經結婚成家的兒子、女兒，孫子和外孫女都已到了滿地跑的年齡。可是這一切現在他必須拋棄，拋棄所有的歡樂和痛苦到另外一個世界去。他以前從不相信另一個世界的存在，但現在他祈求有另外一個世界的存在，那樣他的心會更平靜些。
「跳下去就會融化在藍天裡。」老鄧突然想起電影《追捕》中這句最為經典的台詞，他感覺這個時候，這句台詞對他太合適不過了，沒有煩惱、沒有恐懼、沒有傾軋，那是一個多麼美好的地方。
老鄧探出身子，樓下的人以為他要跳下來，發出一陣陣驚恐的尖叫。他笑了笑向樓下的人群揮了揮手，他感到很滿足，自己畢竟是比吳世鵬幸運的，還有這麼多人來為自己送行，說不定他們中的一些人還會發出幾聲真誠的歎息，茶餘飯後也許還會提到某年某月某日，在時代證券的大廈上，他老鄧一躍而下的壯舉。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真正為他悲切的，只有他至親至愛的人。
老鄧在樓頂上不見了，地上的人都鬆了一口氣，有人嘀咕道：「這老頭子，不是鬧著玩吧，我平時瞅著聽樂觀的人，不像是會玩跳樓的。」
旁邊有人附和道：「有可能，估計這個時候想明白了，不死了，自己下樓了。」
「那咱們也別在這起哄了，散了吧，這都是那得事啊！瞎耽誤工夫。」不少人散去。
這時前面街道的拐角處，公安局的110和消防隊的119一起趕來，後邊還跟著醫院的救護車，各種警笛警報響成一片，頓時大街上就像開了鍋似的，各處路口都被堵得水洩不通。司機都把腦袋伸出窗外，望著樓頂的方向，就像是等著天神降臨一般，非要看看到底是那方神聖，竟有如此的法力。
老鄧看的很清楚，他不想引起更大的麻煩，也不想和警察對峙，那樣沒有意義，如果只有死能解脫，那麼還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老鄧感覺自己像是在飛翔，清涼的風從耳邊刮過，灌滿了自己的胸膛。融化在藍天裡的感覺真好！
警察、消防隊和醫生在樓前集結，沒有看到樓上的人影。突然，大樓的側面，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就像是誰從高處扔下一袋子水泥，砰的一聲，就沒動靜了。緊跟是一些女人殺豬似的嚎叫：「跳樓了，有人跳樓了！」
警察們帶著大批的圍觀者轉過樓角，跑過去一看，完了，沒救了，老鄧的頭摔在堅硬的水泥地面上，慘不忍睹。
警察立刻找來塑料布和被單把現場遮擋起來。圍觀的人大多是股票大廳裡的散戶，他們幾乎都與老鄧相識，低頭不見抬頭見也好多年了，如今這個人就這麼沒了，讓人看著心裡堵得慌。可是這一切又能怨誰？怨證券公司？怨股票，怨操作股票的莊家？好像都不是那麼回事，到底該怨誰？誰也說不清。
時代證券門前擁堵的車流中，肖雅琳和陸成坐在車裡，看到了跳樓這驚心動魄一幕的全過程。老鄧，他們倆全都認識，那個樂觀而風趣幽默的老頭，一直是散戶大廳的活躍分子，水平也屬中上等，好行情的時候也賺過一些錢。陸成臉色蒼白，手心攥的出了汗，他還清晰地記得老鄧把硬幣拋來拋去的情形，
陸成看了眼開車的肖雅琳，她的臉色也白的透明，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不知在想什麼？
「你相信鬼嗎？」肖雅琳輕聲說。
「你什麼意思？」
肖雅琳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如果這個世界上有鬼，你說老鄧今天晚上會去找誰？」
陸成瞪了她一眼：「神經病！肯定你是躲不過的。」
肖雅琳一笑：「我從來就沒打算死後上天堂，我已在地獄預定了房間。我是說除了我，還會有誰？」
陸成黯然道：「那我也算一個吧，如果地獄有空，也在你旁邊給我預定一個，省的到時候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肖雅琳一笑：「你算是有先見之名，你看吧，這社會注定地獄人滿為患。」
車流緩緩蠕動，車子正好從老鄧的屍體旁進過。基本看不到什麼，透過半透明的塑料布，可以看見一個人趴在地上，血染紅了好大一塊地方，樓下的牆根上也濺了好多血，在陽光的反射下殷紅殷紅的，有點刺眼。
肖雅琳一踩油門，車子加速開去，她不想再受這悲慘場面的刺激。她對老鄧的死感到痛心，但她一點也不憐憫。炒賠了你能怨誰？就怨你自己，一個字「貪」
時代證券的風波漸漸過去，股市裡從來就不缺乏熱點，當新的熱點元素產生時，那過去的一切就如那隨風而逝的青煙，不會在人的記憶中留下一丁點的痕跡。銀泰實業股票像是一條被凍僵了的蛇，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任憑你外邊風吹雨打，他自巋然不動，如今銀泰已經徹底被淪為人見人怕的垃圾股。在散戶大廳裡，只是偶爾還有人說一句時代證券的總經理吳世鵬，還有那跳樓的老鄧，但幾乎沒人在津津樂道，畢竟在股市裡賺錢才是硬道理，賺錢才是談論的中心。
由於時代證券存在著多處違規操作等問題，市證監局勒令其整頓，並查封了部分賬戶，取消了一些業務資格。其實，這樣一來等於掐斷了把時代證券的經濟命脈。吳世鵬的問題基本查清，起貪污，挪用公款的事事實確鑿，再加上操作銀泰實業的巨額虧損，時代證券門內部的財務狀況幾乎到了崩潰的邊緣。當然這裡面還涉及到另一家國有企業鴻宇集團。一個億的資金投入，半年下來，就剩下不到一半，雖然鴻宇集團委託時代證券理財的銀泰實業股票還在，那只是賬面價值，至於什麼時候銀泰實業能漲回來，那就是天知道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