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篇 第七十二節 男子漢的對話 文 / 意飛揚
「我們來聊聊吧。」
庫瑪說道，他就這樣坐了下來。
四周還是有小板凳的，不過絕對容不下庫瑪的體型，而且他好像也習慣這種情況了。
即使是這樣，坐著的庫瑪都比站著的易塵高出一些。
「比如【人生的商談】這種感覺嗎？」易塵咧嘴一笑。
庫瑪也笑道：「是男子漢的話題噢！」
「我是女人。」
醫生小姐插嘴說道。
「不過在此之前。」庫瑪說道，面對著易塵，然後低下了頭顱：「看來我還是將人性想得太簡單了，之前隨隨便便就否定了小哥你的人性見解，真是抱歉了！」
「呃……這個嘛，其實也沒什麼。」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見解，並且人無時不刻都在進步成熟。即使是在小孩子眼中的大人，後輩眼中的前輩，在這個世界面前也都顯得十分膚淺。人即使是在死前的那一刻，也在不斷成熟進步著。
「我想你們都知道我的過去吧，我去過戰場。」
庫瑪說道，他開始講述自己的故事。
「正如你們猜測的，我……對戰場產生了恐懼。」
在易塵與柏川的目光中，庫瑪將他的頭顱深深埋了下去。
「並不是血腥與殺戮，對於鎧師來說那是原本就應該習慣的東西。我懼怕的……是戰爭的土地，處於戰爭之中的那些人。他們本來是與這種可怕之物毫無關係的，戰爭什麼的原本就應該讓最強壯的男人走上戰場，但是在戰場上，我卻無時不刻可以看見那些屍體，那些……殘缺不全的、女人和老人，以及小孩的屍體。」
「是那些家園被戰爭波及到的人的屍體嗎？」柏川問道，隨即卻又自答道：「肯定是了，但是這種事情是無論如何也避免不了的啊。」
「……」易塵沉默不語。
「我從那些傢伙的眼神裡面看到了絕望，明明只是連十歲都不到的小鬼……為什麼居然有這種眼神？到了後面，我甚至不敢直視他們了。」
那場戰爭是鎮壓叛亂勢力的戰爭。
聯邦已經有三處地方脫離了政府了掌控，為了防止這類事情再度發生，政府對地方私人勢力的處理上一向使用非常果斷，或者說直接殘忍的方式來解決。
或許挑起戰爭的是那些恐怖分子，但是一旦戰爭開打，到了後期無論是這邊還是那邊，只要是參與戰爭的士兵就都逃脫不了罪孽。
直接的受害者就是戰區的平民，各種徵糧征錢徵兵……今天過來的是反抗勢力的人，明天來的則是政府軍的人。總而言之，他們打仗，消耗的卻是平民的錢財。而且當戰爭結束之後，還有所謂的「犒勞」——說白了就是掠奪，搶走女人，搶走錢財。
但是相對於戰爭，這些戰爭引起的理由甚至可以說是幼稚、十分可笑的。
利益上的不平衡，或者是賤民對掌權者的冒犯。
「擁有背景的人士傳來了軍部的力量，毫無背景的人士集結了身邊的反抗者，然後愈演愈烈。」
庫瑪的話語十分沉重。
這個時候，就連一貫笑嘻嘻的柏川也沉默無言了。
只有親身經歷戰場的人才有資格對此評論。
最後，庫瑪說道：「我啊，因為是從這裡走出來的，所以我很喜歡這些小鬼，所以我會拼了命的賺錢，就算是參與那些危險的工作。但是正是從戰爭中見識到了之後，我才會從鎧師這項職業退役，比起錢嘛……果然我還是想讓這些沒父母的小鬼開開心心笑出來，只要這樣就好了。」
「這樣啊……」
易塵說道，他看向了背後的孤兒院的巨大建築。
那些小鬼都在裡面笑得很開心，即使沒有父母，也能像正常孩子那樣笑出來。
「他們很幸福喔，比我幸福多了。」
隨後，他轉過臉，面對著庫瑪：「但是，你卻因為這種事情而膽小——僅僅只是那樣的畫面就退卻了，這一點我不認同！」
僅僅只是那樣的畫面！
論年齡，易塵或許是三人中最年輕的。
但是論閱歷，即使是庫瑪也難以與易塵相比。
「你說什麼！」
柏川揪著易塵的衣領，這一次她是真的在生氣。
那是戰爭啊！那裡是戰場啊！面對這種殘酷的話題，她不止一次想起學習時期，那個老軍醫在課堂上播放著的第一手戰地錄像與圖片。
雖然不是親身經歷，但是那些屍體的無神眼珠，即使是被放置在錄像中與圖片中，也無法消磨其中所蘊含的殘酷事實。
「戰爭啊！那是戰爭，那種——」
「——那是連戰爭都稱不上，那只是【小小的衝突】，僅僅是【小小的】！」
評論這種東西呢，只有站在同樣起點的人才有資格向對方提出質疑。
透過照片與錄像明白了戰爭殘酷的人，有資格向連戰爭的邊角都沒見識過，卻有膽對其大放厥詞的人進行教訓。
經歷過戰爭的老兵，也有資格向其他人講述戰爭究竟如何。
不過對於易塵，他們就失去了這種資格了。
身份應該被對調，講述世界殘酷的一方，應該由易塵擔任。
「想不想聽一聽，我曾經生活的地方，兩個月前，我就是剛剛從那裡過來的。」
他的手按在柏川的手上。
後者莫名感到心悸，就像是忽然被毒蜘蛛爬上了手臂那樣，閃電般的，柏川處於下意識鬆開了易塵的領子。
「是不是被我嚇到了？」
柏川和庫瑪看著易塵，兩個人的眉頭都緊緊擰在了一起。
那張臉，看過去分明無害，而且還帶著淡淡的笑容，但是為什麼卻令人感覺到無比的危險和恐怖？
「你似乎……」
說話的人是庫瑪，他記得自己好像從哪裡見過這種表情，是在戰場之上……不過卻比不上現在的易塵。
他問道：「……易塵先生，你也見識過戰爭嗎？」
「戰爭？我說的，那不是戰爭，那只不過是【小小的衝突】，僅此而已。」易塵說道，加重了語氣，修正庫瑪話語中的錯誤
「戰爭才不是那樣的，戰爭應該是國家與國家的對峙。這種僅僅是因為利益而出現的抗爭，只能稱之為衝突，很小的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