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吸血驚情 第三百三十四章 惡鬼惡人 文 / 飢餓2006
第三百三十四章惡鬼惡人
那是一座典型中國北方大地主居住的幾進幾出的四合院,門第高大,南北朝向,院內亭台閣榭應有盡有,屋瓦雕樑,犬齒森稠,青磚碧牆,層層疊嶂,參差不齊,坐落有序,也不知幾家幾院。黃銅鎦金的大門都是顯得氣派非凡.顯示宅院主人非富即貴。
然而再仔細看時,卻見那鎦金大門緊緊閉上,而且大門上貼滿了以硃砂繪製,紅字黃底的大小符紙,迎風飄舞。其他地方無論門窗也是盡數緊閉,外貼符紙,甚至一些稍大點的縫隙都以符紙塞住,密不透風,如臨大敵。雖然這宅子外表光鮮亮麗,但一直似乎有無形黑氣籠罩,越是陽光西斜,也就越顯得鬼氣森森,予人一種毛骨悚然,不寒而慄的感覺。
緊閉的大門之後,是一個空曠的庭院,有假山有樹有亭台,正中卻早已用竹木搭起一個臨時的法台,一長髯道人身穿道袍,端坐法台上,只見他年約五十,面貌灰白,頭挽道髻,面容清瘦,面沉似水。看來是個有道之人。面前一張供桌橫放著一柄桃木劍,兩盞銅燈,一鼎香火,此外還有符紙、小旗、銅錢、令牌、柳枝等驅邪之物,一應俱全。
庭院內無法直接看到大門,因為還有一堵影壁擋住了大門。目的是為了斷鬼的來路,因為據說小鬼只走直線,不會轉彎。風水講究導氣,氣不能直衝廳堂或臥室,否則不吉。避免氣沖的方法,便是在房屋大門前面置一堵牆。那牆的中央還鑲嵌一個福字。
正對著影壁的入宅大路上一連擺了七盞點著的燈,大路兩側則各放置了兩排稻草人,每排六個,前後都貼了符紙,猶如一排衛兵守著大門入口。
整個寬敞的院落,除了十二個稻草人以及法台上的道人外,空落落地沒有其他人。只能看到法台後方的正房內,有一群人聚在一起,戰戰兢兢,縮頭縮腦地向外看。
隨著夕陽下山,四周環境愈加陰鬱,原本晴朗的天空已經一片昏暗,厚厚的黑雲遮天敝日,籠罩住整個宅院,如同一個大鍋蓋,讓人感覺到壓抑得喘不過氣來.而且庭院之中不知何時已經被一大團黑霧籠罩,顯得陰陰森森,原本茂盛,素雅的花草果木在這濃舞中看過去也顯得鬼影重重,張牙舞爪,十分的鬼祟,令人不寒而慄。黑魆魆的碩大假山更如一巨鬼站立欲要向前撲人。
「究竟是多大的冤情,才會有如此大的怨氣?」目睹此情此景,道人雖然沒有恐慌,但內心也甚感駭異。
在法台後方,由許多家丁圍攏著的一名光頭富態男子聽得心中咯登一聲,慌高聲喊道:「錢真人千萬搭救則個,我願再加一倍酬勞,不……是雙倍!」
只見喊話的富態男子臉上浮腫,眼眶被擠得只剩下了兩道縫,臉上的皮肉已經開始倒垂下來,正個頭如同一隻沙皮犬.而且臉上黑氣瀰漫,身上還散發一股惡臭,聞之令人作嘔。
錢道士冷哼一聲,他對這個僱主是沒有半點好感的。要只得此人姓焦,是這個村鎮首屈一指的大福人家,同時也是鎮長,還與附近的軍閥有交情,一貫是魚肉鄉里欺男霸女無所不為。這次卻又不知是做了什麼惡事,惹得冤鬼索命,這才不得不求助於他。
所以他只是淡淡道:「放心!貧道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一信用還是有的。再者貧道當初拜入茅山門下,就已在三茅神君面前立下誓言:若遇厲鬼索命有傷天和,絕不可坐視不理,否則虧的便是我的外功。此事我只得替你料理,只是自來人命可貴,傷天害理的事情還是少做為好。你人倫有虧,將來好自為之,多積善行德,否則就算此劫過了將來也要償報,今生不報來世也要報!」
焦鎮長聽了這話知道這道士肯救,方才放下心來,舒了一口氣,深深地抽了一口水煙筒後道:「只要躲過此劫,此後自當鋪路修橋虔誠上香敬神拜佛……」
錢道士微微頷首,臉上波瀾不驚,做足得道之人的派頭,但內心卻依舊有些忐忑。看此鬼聲勢怨氣,絕非等閒,他實在沒有十足把握。不過在此之前他已經設壇上香拜請祖師爺相助,希望關鍵時刻這根救命稻草能夠派上用場吧!
所謂拜請祖師爺,本來是請已成仙成神的一派祖師下凡顯聖相助降妖除魔。不過自明代起這一招已不起作用,所以錢道士所請的其實是茅山派內高人。像一眉道人之類修成鬼仙的高人都可以元神出竅,千里顯靈。如能請來,對於錢道士這個層次的人其實也與神仙顯聖沒什麼差異了。
夜色越深,人人自危,無限恐慌的陰雲籠罩在這大宅之上,絲絲毛骨悚然的靜讓人有些窒息。院子的某個角落裡突然傳來幾聲吱、吱、吱、吱的怪叫,嚇得屋內的一群人鵪鶉般擠成一團,唯恐鬼怪突然從黑暗的角落撲出。
「幾隻耗子而已,不必大驚小怪!」錢道士淡然道,「這個院落我已經作法禁住每一個入口,唯獨只留下大門入口,厲鬼要來,也只能由大門進入。對了,整個宅子裡的西洋鏡,全部撤走沒有?」
「全部撤走了,連一塊玻璃都沒剩下!」焦村長聞言連忙高聲喊道。
「那就好!」錢道士點點頭。他心思周密,要知道玻璃其實早在兩千年前已經出現在煉氣士的丹爐中,在道家法寶中,對於玻璃的應用也非常廣泛。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而已。在玻璃出現後不久,道家宗師門就已經知道運用水銀等製造玻璃鏡,但是在道家中,水銀,其實代表陰。秦始皇的地陵中用水銀做山河湖海,代表的就是陰間。所以,玻璃鍍水銀的西洋鏡雖然自古早有,但是一直沒有流出道教,它還有個名字:「陰陽鏡」,也就是說可以成為鬼類出入門戶,不得不防。
「嘩嘩嘩!」
就在錢道士的話令眾人稍為放鬆時,一陣刺骨陰風陡然瀰漫四方,紅燭火焰時高時低,時明時暗,又忽然東西,甚是詭異。眾人群情而起,女性更是陣陣驚呼,拚命往男性身上擠。連錢道士也不禁一陣寒蟬,一手抓起桃木劍:「來了!」
門外忽然傳來了「喀哧喀哧」的細小的碎裂聲,彷彿有人以指甲抓撓大門,這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在這空曠寂靜的庭院裡卻顯得十分的清脆,甚至有點刺耳
一股黑霧從大門外湧來,繞過照壁,正在緩緩的向屋內流動,滲透。隨著陰風黑霧,擺放在入門大道上的七盞點著的燈火光搖晃,原本明黃的火焰突然轉化為詭異的青碧色,猶如鬼火,緊接著七盞燈全數滅絕!
「七燈全滅,滅門之禍,雞犬不留!」見此情形,錢道士握住桃木劍的手不由一緊,冷汗滲出。這七盞燈其實是測試厲鬼怨氣凶念用的,滅一盞兩盞都不至於出人命,滅三盞也只殺一人。但如果七盞全滅,就絕對是雞犬不留,連遠房親戚都不免受牽連。
突然巨響爆發,彷彿有一發炮彈轟在大門口,頓時木屑橫飛。屋裡的人給直接嚇扒了一地,一些膽小的人甚至當場嚇暈。
第二個遭殃的則是大門前的照壁,在一股巨力轟擊之下,瞬間轟然崩塌。一個人影挾著泥土砂石,以緩慢而堅定的步伐一步步向正屋走去,果然根本不拐彎,一股陰寒至極的陰風伴隨著尖利刺耳的鬼嘯之聲撲面而來。
這個破壁而出的人身穿一件破爛的喪服,肚子高高隆起,彷彿懷胎十月的孕婦,頭顱還被一個黑布袋蒙住,看不清面目,走路一瘸一拐,一腳走,一腳在地上拖著。全身上下還有烏黑腥臭的淤血在不停往外冒。沿途在地上留下一邊一個個血腳印,一邊卻是一條長長拖痕的詭異痕跡。
「是他!真的是他!是那個賣唱的瘸子!」焦鎮長瘋狂地大叫,透著無比的恐怖與絕望。
「陰命返潮,活屍歸來,果然是還魂屍……」錢道士倒抽了一口冷氣,單純的厲鬼還罷了,但還魂屍卻是厲鬼附在生前的屍身上,不但有了肉身,而且屍氣、鬼氣、怨氣三氣合一,凝聚於腹內,令腹部鼓如懷胎,加倍凶煞難當。
好在他對此早有準備,當即一震銅鈴,大聲喝令;「稻草人聽令!」
隨著喊話,屹立兩側的稻草人中各有一個稻草人滾出,連爬帶滾向裡屋逃,原來是兩個人偽裝成稻草人。與此同時由於機關被觸動,餘下十個稻草人都攜帶勁風,以極為猛惡的勢頭向還魂屍猛地撲上,狠狠地將它夾死在中間。
每一個稻草人腳部都有一根粗大木樁相連,十根木樁支撐形成的夾子,連黑熊都足以死死夾住,何況每一個稻草人身上還貼滿鎮鬼、鎮屍符紙。
見還魂屍動彈不得,錢道士連忙以桃木劍挑起案上的上一張雷符,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上去,口中急念:「天靈靈,地靈靈!九天雷鷹顯威靈!雷部神君敕令,法降神雷!神兵急火如律令!」
剎那間霹靂一震,一道雷光劃破蒼穹直劈向動彈不得的還魂屍。焦家大院本來十分寬闊,這麼一聲雷響亦是久久不絕。
眾人被這一聲巨響一下,本應該震耳欲聾,頭暈目眩,可相反的是所有人都覺得腦子為之一震後清醒了許多,恐懼感以及身上的壓力也減小不少。
每一個稻草人都事先澆滿的火油,雷光一劈之下,頓時轟然起火,劇烈地燃燒起來,頓時將大院中央化為一個火葬場,烈焰滔天!火油味夾雜著死屍腐臭味散發在庭院間,異常熏人。
帶著滿頭冷汗,錢道士鬆了一口氣。只要那還魂屍還沒到刀槍不入水火不傷的飛天甲屍程度,在這種烈火焚燒下也就只能化為骨灰了。
但也就在此時,一陣無比低沉嘶啞而淒厲無比的巨吼響起,蘊含的無邊怨毒與暴戾凶氣,恨無窮,冤無盡,仇無限,直聽得人毛骨悚然,皮毛髮顫。
「嘎吱——嘎吱!」
在連串木樁斷裂聲中,火星陡然四濺,點燃的木屑猶如冥紙般到處飄飛,十根鎖住還魂屍的木樁,齊聲折斷!
帶著兀自燃燒的火焰,還魂屍繼續向前走,身上烈焰如焚,它的怨念凶氣更是如焚如沸,每走一步,地面竟如在地震一般,直似天崩地裂!
錢道士一見情形不對,手中桃木劍一揮,人一個鯉魚打挺立即從法台上躍下。落地時順勢一個翻滾借力,口中暴喝一聲:「妖孽受死!」桃木劍通體發出耀眼的紅光,帶著雷霆之威向著還魂屍猛刺!
這一刺正中還魂屍鼓起的腹部,那腹部雖然沒有被刺破,卻也向內深深凹陷進去,就像一個被猛力擠壓的氣球,行將爆開。
身為玄門道人卻被迫近距離對戰還魂屍,足見錢道士已經拼了老命。此時他一身本命陽氣全部集中於劍尖,以陽破陰,就要刺破還魂屍的腹部,將其腹內屍氣、鬼氣、怨氣全部洩走!
還魂屍腹部被桃木劍刺得越來越往內陷,卻始終不破。驀地,那腹部向外猛烈一鼓,將桃木劍反彈而回。
錢道士只覺得一股由強烈的腐臭、冰寒、怨恨交纏的惡氣反襲上身,頓時全身如遭電亟,緊接著四肢僵硬,寒徹入骨,神智渾噩,身不由己地直往後飛。
「完了……」錢道士頓時心如死灰,心知還魂屍的屍氣、鬼氣、怨氣反噬,全面撲滅自己純陽,眼下他一條命已是風雨飄零,唯有待死而已。
他這下向後反飛勢強力猛,身子又失去活動能力,眼看著就要撞上什麼硬物撞個筋斷骨折。然而當他後背接觸到實物時,卻只感覺柔軟無比,人根本沒有傷到,緊接著體內的惡氣飛快向外洩走。
他定神一看,卻見自己撞上的是一張方圓過丈的巨大符布,上面繪出洩陰陣符,將他體內惡氣不斷洩走,恢復陽氣生機。
「祖師爺有靈!祖師爺有靈!!」猶如一人在驚濤駭浪中即將沒頂,結果卻發現自己其實已被衝到陸地上,錢道士頓時欣喜若狂,只在心中反覆念誦。
此時場中已有了驚人變故!
偌大空地上焰火沖天,煙霧之中隱現一座寬闊的古舊石橋,帶著亙古的滄桑,橫跨在一條寬闊如海的大河上,彷彿通向雲端的彼岸。大河水面平靜無波,偶爾泛起道道漣漪般的微波,河面上瀰漫著一層濃濃的腥臭霧氣,無數只奇形怪狀的水鬼在霧中忽隱忽現。
大河對岸,一片高大巍峨聳立如山的建築構成的巨城莊嚴肅穆,一座宏偉的城門樓高達數百丈,氣勢磅礡,極其壯觀。巨城中十座高聳入雲的宮殿宛如十個巨人,由東向西,一字排開,俯視和守衛著這座巨城,瀰漫著一股森寒、莊嚴、肅穆、威壓、酷厲的氣息。
巨城之內,陣陣陰風中有人影荒動,火光隱隱,且不時傳來鎖鐐響動,**被鞭撻、拍打以及淒厲的哭號、求饒之聲。
更遙遠的深處,是一片無比深邃幽暗,遙無邊際的空間,一座座山脈,聳立在陰云云霧之中……
竟然是忘川河、奈何橋、酆都城、十殿閻王、陰山……
「如此神通!怎的有如此神通!」錢道士激動得難以自抑,眼前的一切或許只是幻象,但他分明可以感受到其中猶如鬼門關大開的沖天鬼氣,還有那亙古如一,震懾萬鬼的無上威嚴氣勢。
如此幻術,即使是假,也與真的無異了。這種神通,有怎是錢道士所能想像。
面對眼前景象,還魂屍站住了,身軀還在不斷顫抖。就像一個多年在逃的慣犯,面對最鐵面無私的威嚴執法機關,怎敢向前再走?
然而片刻之後,還魂屍再次向前邁動步伐,無邊的怨氣與恨意驅動著它,繼續向前走去。
即使面對閻羅、判官,即使被打入十八層地獄,他也要申述冤情,報仇雪恨!仇不雪,恨不絕!
無邊陰間景象中,突然傳來一聲歎息。緊接著兩個一黑一白,一男一女,頭戴高高尖尖的帽子的身影穿過奈何橋走出。男橫眉冷面鍋底臉,持白森森勾魂鏈,女慈眉笑臉慘白面,拿黑幽幽哭喪棒。
正是讓所有中國人都耳熟能詳,勾魂攝魄的黑白無常!
黑無常一震勾魂鏈,白森森的鐵鏈飛出,纏繞住還魂屍,白無常將哭喪棒鎮壓在還魂屍頭上,隨即各自飄起,帶著還魂屍穿過奈何橋投入酆都城之內,徹底不見蹤跡。
陰間景象隨即一收,連同收入其中的還魂屍徹底化為烏有。眾人定神看時,只見場中站著一名三十出頭,文質彬彬男子,也是身穿道袍。
「拜見真人,謝真人搭救之恩……」錢道士三步並成兩步疾奔上前,就要拜倒。
「道長客氣了,在下也是茅山同門,稍為援手而已。」齊籐一伸手止住對方下拜,但錢道士自知彼此修為差天共地,又怎敢稍為失禮。
另一邊的焦鎮長等人只覺得一片迷霧籠罩,沒有看到陰間幻象,但剛剛凶威滔天的還魂屍轉眼不見,齊籐一又來得神出鬼沒,自然知道高人到來。他經過這麼一嚇,常年為富不仁欺男霸女積累下來的氣焰全消,連忙上前稱謝並低聲下氣哀求到:「多謝仙長搭救,甚為感激……還望仙長幫我醫治重病……」
他之前稱錢道士為「道長」,而齊籐一看來明顯在錢道士之上,也就只能稱「仙長」了。
「你得的是鬼症……」齊籐一仔細打量他一番後說道:「厲鬼怨氣如此之重分明就是衝著你而來。你究竟做了什麼惡事,從實說來,如有半句虛言,我立即離去,你自料理罷!」
焦鎮長目光閃爍,最終迫於性命所繫,只得把一切從實說來。
原來他兩個月前做五十大壽,大肆宴請賓客,同時請來戲台班子,民間藝人無數,一連數天大擺筵席好戲連場。
期間有一對窮苦民間藝人前來,卻是一夫一妻,丈夫是個瘸子,拉得一手好二胡,妻子卻花容月貌,一副好嗓子,一拉一唱,配合相宜。
焦鎮長缺乏欣賞音樂的雅興,卻唯獨對那妻子動了歪心思,於是將兩人叫上一艘游舫,行到湖中,教手下打手制住丈夫,就要當著丈夫的面對那妻子強行不軌!
丈夫拚命反抗,掙脫鉗制傷到焦鎮長的臉。頓令他惱羞成怒,一手鉗住那丈夫頸部,將其頭顱按入水中,一邊叫那妻子脫衣。
丈夫命懸一線,妻子悲憤欲絕,只得含悲帶泣,在眾目睽睽之下寬衣解帶。而他看得癡迷至極,卻忘記將那丈夫提出,導致那人活生生溺死。
雖然鬧出人命,但他手眼通天,不把區區一個窮苦藝人生命當回事。令人囚禁起妻子後,就交代民間趕屍人將丈夫屍體遠遠運走,找個偏僻野外一丟了事。卻沒想到對方屍變回來復仇。
「哼!」齊籐一聽得面沉入水,又問:「那女藝人呢?」
「我憐她孤苦伶仃,就將她納為十三姨太,不料她一時想不開,懸樑自盡了……」雖然中間多有為自己開脫辯解的話,但焦鎮長為了活命,看來也不敢敢撒謊。
一旁的錢道士聽得面色尷尬,他看在錢的份上沒有多問就庇護此人,雖說是茅山門規所限,但其實也充當了幫兇角色。
齊籐一聽完眉頭微皺,冷冷道「我可以救你,但你需將自己做下的惡事公諸於眾,認罪伏法,還他們一個公道,同時散家財以補罪過!」
「應當!應當!自當如此!」焦鎮長忙不迭連聲答應。齊籐一於是取出一道符令他燒成灰後合水服下,片刻之後焦鎮長身上浮腫全消。
逃過一劫後,焦鎮長長舒一口氣,又虔誠挽留齊籐一:「我得蒙仙長相救,如獲新生,還望仙長能駐足三日,容我供奉獻香,略報大恩。三日之內,我必將散盡家財,並前去認罪伏法……對了,還有錢道長也請一同留下,我必定好生伺候……」
齊籐一也不推辭,當即留了下來。焦鎮長自然是傾盡所有好生款待兩人,尤其將齊籐一當成神仙供奉。
第二天中午,焦鎮長大擺筵席,山珍海味流水架端上,同時連連勸酒。一席之後,齊籐一與錢道士兩人飲酒過多,終於昏昏醉倒。
看著昏睡的兩人,焦鎮長臉色一變,揮手遣退家人,連聲冷笑。
「就憑你們兩個神棍,也感叫本大爺低聲下氣,還要本大爺認罪伏法散盡家財,簡直不知所謂!」他獰笑兩手,從懷中掏出一把二十響盒子槍。
「看在你等兩人為大爺驅鬼的份上,讓你們死得爽快點吧!」
話落,他對準齊籐一兩人,連開十幾槍,頓時兩人全身血流如注,當場氣絕!
然後他吩咐身邊打手:「抬走,抬到陽光底下暴曬再燒成灰。我倒要看看這樣一來,還能有冤鬼找我……」
一旁的打手默不作聲,一動不動,焦鎮長正要大怒呵斥,卻突然驚覺對方的面皮、包括全身皮膚衣服全部在簌簌下掉,化為一片片的符紙散開,露出了地下——還魂屍的恐怖真容!
在他慘絕人寰的淒厲叫聲中,眼前一切景象都化紙粉碎紛飛……白天化為黑夜,重新化為晚上景象。不,甚至更加陰森恐怖!他的家人家丁躺了一地,全部昏迷不醒,原本富貴的殿堂,如今就像蒙上一層不祥死灰,每一處陰影都彷彿化為蠕動的污血。
他依舊滿臉浮腫,而齊籐一卻完好無損,只是站在一旁冷冷看著他。滿臉愧色的錢道長也垂頭站在一旁。
其實不止地獄幻景,就是整個大宅院也已在「極樂靈屋」的人間道籠罩之下,焦鎮長之前所在所視,全是幻覺!
「自作孽不可活!」齊籐一冷冷道:「茅山派規只言『若遇厲鬼索命有傷天和,絕不可坐視不理。』但若別人欲害我性命,卻自可反擊。你自種惡因,休怪惡果。」
「仙長贖罪,在下一時糊塗……」焦鎮長嚇得魂飛天外,正要分辨。但齊籐一手一揮,還魂屍再次憑空出現,依舊一步一腳印,向焦鎮長逼近。
焦鎮長連爬帶滾地拚命向後逃,但很快就被還魂屍逼到牆角,逃無可逃,霎時血肉紛飛,內臟拋灑,焦鎮長超越人類極限的嚎叫足足維持了一盞茶功夫,這才小了下去。
將仇人撕個死無全屍後,還魂屍茫然站起,繼續撲向其他昏迷的焦家人,霎時鮮血橫飛,富貴的殿堂徹底化為屠宰場。
「唉,首惡已誅,他人罪不至死……」見此情形,齊籐一無奈歎道。其實惡鬼殭屍都全憑一股怨氣行事,神智渾噩,再無是非曲直可分,怨念大到一定程度,自然會將對方舉家殺絕,甚至累及旁親,不管有辜無辜。這也是茅山派門規規定弟子如遇到惡鬼作孽,先不論是非曲直,定要先行制止的原因。
一旁的錢道士卻看不過去,忍不住出言詢問:「那焦鎮長固然罪有應得,但放任屍鬼肆意殺人,未免虧了功德吧?……」
他話剛說完,就發現在場除了焦鎮長的殘屍依舊保持外,其他人的屍塊都很快化為符紙,血肉也化為烏有,原來都不是真人,只是齊籐一假借替身讓還魂屍發洩怨氣罷了。
片刻之後,還魂屍止住動作,渾渾噩噩地僵直站著,它的大半怨氣雖然消去,但畢竟身為惡鬼凶物,如果放任它遊走人間,不免作祟害人。
齊籐一正要將還魂屍鎮壓收起,卻驟然一驚。只見眼前一道天柱般粗大的雷光炸響,帶著遠比烈日更強的銀芒直擊而下,霎時四下耀如白日,極樂靈屋形成的幻境竟被一下破去。
與這道雷光相比,錢道士之前發出的雷擊,只能以米粒之珠卻與皓月爭輝來形容。
之前雷劈火焚劍刺都不至重創的還魂屍,在雷擊之下轟然化為劫灰。原地猶有滋滋的電蛇纏繞,一股毀滅萬物的意志在雷中醞釀。
一道人凌空而來,勢如雷霆天威,無比浩烈剛猛。冥冥之中,天上彷彿有一股無形的大力隨之崩塌下來。
來者竟然是石堅!
「好厲害的雷法,石堅至少已度過一重雷劫!」齊籐一心中也覺震撼,隨即又平靜下來。
無論是厲鬼陰魂,還是修道者修成鬼仙後,神魂本質依舊是一團陰氣,靈魂中沒有純陽之氣,天生受蘊含天地無上生滅意念的雷霆克制!除非度過雷劫,靈魂受天雷淬煉,有了陽和之氣,這才不怕天雷,甚至能以神魂直接駕馭雷霆。不像錢道士之類,本質是以符咒凝聚陰力,藉著正負電荷相吸引來天雷下擊,實質根本不敢讓靈魂神識直接接觸雷霆。
如此遍歷雷劫,直到到九重雷劫圓滿,方能成就陽神大道。
石堅雖然後來改投天師教,但不得天師教道術精要,雖然內力修成先天,卻無法成就金丹,走的依然是茅山派的先修鬼仙,再成陽神道路。而剛剛這道天雷之中,蘊含天地毀滅意念,克制一切陰魂邪祟,自然是度過雷劫的鬼仙才能發出。
「原來是石師叔。」齊籐一恢復平靜,朝天拱手為禮,不卑不亢。而錢道士則早已拜倒在地,眼前一切猶如真仙下凡,早已超越他所能想像的界限。
「哼!」石堅聞言冷笑,看著焦鎮長早已化為血肉一團的屍體,突然問道:「茅山派中,遇厲鬼殺人而見死不救,或縱鬼殺人,該受何等處置?」
「輕則逐出門派,重則收回道術,從此步入茅山門牆。」齊籐一開口回答,他心中了然:這位石師叔早不來晚不來,此舉顯然是找自己麻煩來的!
「那麼,此人是否在你眼前,為屍鬼所害?」石堅繼續厲聲發問。
「是!」齊籐一回答得毫不猶豫,態度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