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三十七章 文 / 曾鄫
八月的滬江還是很熱,不過站在滬東國際機場1號航站樓裡,卻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滾滾熱浪了。
「於叔、嬸子,到了瑞士就安心養病,我會幫著於卿兒的,你們放一百個心。」
於久南拉著蘇望的手,許久才說出一句話來:「蘇書記,這次全靠你了,要不然我們老於家就沒了。」
看著這位彷彿老了十歲的老叔,蘇望心裡是百感交集,愧疚、唏噓、悲涼,用文字難以表達一二。
「於叔,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怎麼會眼睜睜地看著你一輩子的心血被人給搶了去,這是我應該做的,而且這事只是搭個順風車,要不然我也沒這麼大本事。」蘇望安慰道。
「啥都別說了,啥都別說了。」於久南拍了拍蘇望的手背,感慨萬千的說道。前些時候那大禍臨頭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於久南沒有想到那些人居然那麼貪婪,不僅要把自己幸苦十幾年掙出的家業一口吃下,還要霸佔自己最心愛的女兒。在那個時候,於久南有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又有一種想要同歸於盡的悲涼,可終究還是捨不得老伴和女兒。於是便苦苦周旋,希望能用億萬家產和自己換來老伴和女兒的平安,卻不曾想那些人是那麼狠毒,居然一點活路都不給自己。
而就在那內外交困的時候,原本身體就不大好的老伴突然發病,到醫院一檢查,居然是一種什麼洛氏神經管壁炎。當時於久南就做好了最壞打算,想辦法把女兒於卿兒送出國去,然後老兩口留在家裡跟他們拼了。但是於久南知道,自己這個最底的期盼都可能實現不了。
就在這時,蘇望打電話過來,告訴他不要慌,於家的事他攬下了。聽完那些話。於久南當時是老淚縱橫。接下來的事情如同故事書寫的一樣,峰迴路轉,翻雲覆雨,彷彿一夜之間就換了人間一般。那些叫囂猙獰的對頭們一下子就消散了。進去的進去,消失的消失,變臉的變臉。於久南原本覺得自己這幾十年閱歷已經夠豐富,但是和那些日子比起來卻覺得有些失色了。
雨過天晴後,於久南放手讓女兒去整頓收拾家業,自己卻帶著老伴到全國各大醫院進行檢查。一圈下來被告知,國內的醫療水平對這種近似絕症的病是束手無策。不過幸好得知一個消息,就目前世界範圍而言,瑞士洛桑一家醫院最擅長治療這種病,不敢說完全治癒。但是能維持不惡化卻是可以的,只是費用比較昂貴。
經過一次大劫的於久南已經把錢財看淡了,在他看來,再多的錢也難買親人的健康和平安,於是便立即決定。送老伴去瑞士洛桑治病,並在那裡療養幾年。他跟於卿兒深談後,先把手裡的產業變賣近一半,收縮過於廣泛的經營範圍,集中在製藥、房地產和進出口貿易這三項上。等到這些忙完,去瑞士的簽證也下來了,不過於久南兩口子多少還是不放心留在國內的女兒。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托付給蘇望比較放心,於是便有了機場這一幕。
在一旁的於媽拉著女兒的手,低聲地說道:「囡囡,我看得出來,你應該是談男朋友了吧,怎麼也不帶來給我們看看?」
於卿兒臉上微微一紅。低下頭來答道:「媽,還沒有,哪有這種事。」
「好了好了,囡囡大了,自己有主意了。」於媽溺愛地說道。「囡囡,這女怕嫁錯郎,你的終身大事你自己要好好斟酌,一定要看好,看準了。我跟你爸不在你身邊,你可以請蘇書記幫忙參謀,他是有大本事的人,看人一定很準的,錯不了的。」
於卿兒看了一眼正在跟自己父親說話的蘇望,眼裡閃過一道複雜的神情,回過頭對於媽說道:「媽,你放心,我會注意的。你跟爸到了那邊一定要注意,不要怕花錢,錢掙來就是花的,只要你身體養好了,比什麼都強。」
「我知道,你爸會張羅的,你還怕他會虧待自己和我?」
終於到了該分離的時刻了,再也忍不住的於卿兒緊緊地抱著坐在輪椅上的於媽,泣不成聲。於久南眼裡露出難捨難分的神情,轉過頭強忍著眼淚對蘇望道:「蘇書記,我這女兒外柔內剛,骨子裡太好強了,還請多多照拂,給你添麻煩了。」
過了一會,於卿兒已經停止哭泣,她站起身來,搽去眼淚,走到於久南的跟前,緊緊地擁抱了好幾分鐘,然後才帶著哭腔說道:「老頭子,你可一定要照顧好我媽,還有你自己。」
蘇望和於卿兒並肩站在那裡,看到於久南推著輪椅上的於媽,從特殊通道過了安檢,轉過身來揮揮手後消失在安檢口的屏牆後面。於卿兒的眼淚如同一串串的珠子從她臉上不停的滴落著,蘇望看著那張梨花帶雨的臉,正想著安慰她兩句,卻聞到一股香風撲面而來,接著一個柔軟的身子抱住了自己。
「借你的肩膀讓我哭一會。」於卿兒喃喃地說道。
蘇望身子僵硬著,雙手環在那裡不知所措,過了一會,他左手抱住了於卿兒的腰,右手輕輕地拍著於卿兒的後背,嘴唇動了兩下,卻說不出一句話。
滬江cbd的豐源大廈十二樓是久陽集團滬江總部,在總經理辦公室裡,於卿兒坐在真皮沙發上,仔細地翻閱中手裡的文件資料,而坐在她對面的蘇望,正在細細的閱讀著當天的《紅旗日報》。
過了大約半個鐘,於卿兒放下手裡的文件,開口問道:「蘇望,你這是什麼意思?」頓了一會,她忍不住又開口道:「想不到你這麼有錢?我粗略地算了一下,差不多有五六億美金吧。」
「不,那不是我的錢,是我家裡的錢。」蘇望放下手裡的報紙,淡笑著解釋。
於卿兒白了他一眼,真是欲蓋彌彰。這幾十份文件資料,顯示的是蘇望父母親、爺爺名下的國內外資產。自從蘇望到渠江就任後,他逐漸地將家裡的資產進行整頓,信達、眾聯等公司的股份大部分都轉讓了。要不是大家極力挽留,那百分之二的「象徵股」蘇望都不想留。中心市場的門面也轉讓套現地七七八八,還有一部分以結婚賀禮的名義轉到了曾宜國、曾宜民、曾宜慧三兄妹的頭上。當然了,蘇希在考上大學時也得到了五間門面當「賀禮」。租金是他的零花錢和生活費,要不然他四年大學生活能過得那麼滋潤?
到2000年,蘇家名下就只剩下醉鄉酒業這個聚寶盆了。但是在暗地裡,蘇望留了三分之一的財產投資國內一些「很有前途」的企業,比如說企鵝網、買賣網、千搜網(讀者都知道是什麼網絡公司了)等網絡公司以及通商、神州等幾家銀行。股份都佔得恰到好處,既不引人注目,又能獲得足夠利益。三分之二的財產通過專業人士指點的「合法渠道」流到了香江,然後在那裡對一些「有前途」的歐美企業進行投資,如微軟、思科、谷歌等。由於蘇望投資地比較晚,所以只能是從股市上零星收購到一些微軟、思科的股票。但是隨著股價幾番漲跌,總體算來也是價值不菲。其餘二十幾筆投資,如持有谷歌百分之十七的原始股,由於谷歌還沒有正式上市,所以還體現不出真正的價值。以及其它以及上市的公司,由於都還沒有到爆發期,所以也是不顯山露水的。
當然了,蘇家擺在明面上的資產除了醉鄉酒業還有價值兩億多的股票,這些財產的來龍去脈都是清楚可查的,也在相關部門備了案的。其餘的國內資產如幾個網絡公司的股份則是通過離岸公司控制著。在蘇望的計劃裡,表明自家有錢就行了。也不用太炫富。
「而且想不到你玩資本運作也是這樣的高明,通過在加勒比海幾個被稱為避稅天堂的島國開設離岸公司,再交叉持股,層層控制,你不顯山露水地就操控著國外近六億美金以及國內超過十億人民幣的資產,跟你比。我們家只能算是窮人了。」
「還好,還好,養家餬口而已。」
於卿兒抓起手裡的文件,想狠狠地扔到蘇望的臉上,但最後還是忍住了。啪地摔回到桌子上去。
「我看看,最早的離岸公司97年就成立了,那時國內有幾個人知道這種資本玩法?我的蘇大書記,真不愧是首都大學經濟學博士高材生啊。怎麼,今天把你的寶貝都抖落出來,是想向我炫耀嗎?」
「哪裡,我的意思是想聘請你為sdj資本管理公司的ceo。」
sdj資產管理公司是蘇望在開曼群島成立的正規離岸公司,持有人的證明文件被郵寄給瑞士某家不大不小、但歷史悠久的銀行裡,鎖在了一個不起眼但非常保險的保險箱裡。而擁有大量資產的幾家離岸公司的「所有人」,哦,就是蘇望的爸爸媽媽、爺爺,都簽署了正式的法律文件,全權委託sdy資產管理公司對其名下的各離岸公司進行資產管理和運作。
於卿兒聽完後,愣了一下,又抓起桌子上的文件,翻到想要看的頁張上,又仔細閱讀起來。過了好幾分鐘,才微低著頭,輕聲說道:「你霸佔了我的人,還想讓我給你當牛做馬。」
「昨晚我才是那頭累壞的牛好不好!」蘇望忍不住答道。
於卿兒再也忍不住了,手裡的文件嘩地一聲扔了過來,蘇望頭一偏,從左臉側貼著飛了過去。
「我是有條件的。」
「你只管說。」
「我要百分之二十的紅利作為我的酬勞。」
「沒問題。」
「這些資產的平台允許我合法使用。」於卿兒很清楚這幾家離岸公司掌握的這些國內外企業擁有多大的資源,就比如通商、神州銀行的股東和非股東,享受的貸款待遇肯定是大不同;還有那家網絡公司經營的網絡遊戲據說現在火得不行,以股東的身份當然可以拿個很優惠的網頁廣告內部價格。這樣的好處於卿兒當然要用在自家的久陽集團身上了。
「合法使用沒有任何問題。」蘇望也一口答應下來了。
「還有什麼條件嗎?」蘇望等了一會,看到於卿兒不出聲了,便開口追問道。
「沒有了,就這兩條。」
蘇望看了一眼於卿兒,斟酌了一下開口道:「我這裡倒是有個條件。我已經委託香江普信會計事務所每季度進行一次財務審查,委託米國信立斯會計事務所每半年進行一次財務審查,你必須無條件配合審查。」
於卿兒笑了笑說道:「這是正常的,我沒有任何問題。」
「那好吧,我會通知香江惠施會計事務所和蔣方聯合律師事務所的人過來,跟你交接工作,然後配合你進行資產管理。」
惠施會計事務所和普信會計事務所都是香江數得著的會計事務所,只是前者偏重資產管理和運作,後者偏重財務管理。而蔣方聯合律師事務所是香江有名的財經方面的律師事務所,負責處理蘇家關聯公司的法律事務。
「嗯,好的。」於卿兒喝了一口咖啡,嘴角掛著一絲鄙視和不屑「我想這只是你的,不,你們蘇家資產的一部分吧?你們這些當官的,說話都要留七分,做事就不知道留幾手了。」
蘇望笑了笑,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的確,他手裡還有一家跟sdj一樣的資產管理公司,管理著另外幾家離岸公司,其中兩家掛在石琳的名下。而這幾家離岸公司可以說是蘇家財產的精華和未來的期望,像谷歌、taser、tesla以及現在還在低谷徘徊的apple等十餘家的股份大部分都集中在這幾家離岸公司。
「算了。」於卿兒看到了蘇望的神情,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對了,你這家sdj資產管理公司的名字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
「沒有,當時惠施事務所要我取名時,我一時想不出什麼好名字,後來想到讀書時同學們都叫我蘇大將,我就乾脆取了這三個字的的字母,所以就有了sdj。」
於卿兒一時愣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居然是這個回答,「你們這些官僚,聰明勁都用在算計人和鬥心眼上去了。」
拿起蘇望跟前的茶水杯,於卿兒走到飲水機那裡給添上熱水,轉身回來的時候問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回榆灣?」
「下午就走,飛到潭州後再趕晚上七點的火車。」蘇望遲疑了一下答道,看了一眼於卿兒後又解釋道:「區裡還有事,明天上午要開區常委會,所以必須得趕回去。」
於卿兒的腳步明顯慢了下來,她緩緩地把茶杯放回到蘇望跟前。在騰起的熱氣水霧中,於卿兒端起自己的咖啡杯,抿了一口苦澀的咖啡,悠悠地說道:「你是個戀家的人啊。」
夜幕降臨,坐在老闆椅上一直保持沉寂的於卿兒抬頭看了玻璃幕牆外的天色,現在他已經快到潭州了吧。
敲門聲在寂靜的辦公室裡響起,「請進」。
「於總,」推門而進的是於卿兒秘書,「七點半您需要參加一個酒會,老李已經在樓下等著了,您現在就出發嗎?」
於卿兒站起身來,剛走了幾步又停了下,彎腰拿起蘇望今天剛喝過的茶水杯,右手拇指輕輕地撫摸著杯把,然後抬頭對秘書說道:「小岳,明天幫我買個密封盒子,用來裝這個茶水杯。」
辦公室的門被關上了,於卿兒一邊昂首往前走著,一邊頭也不回地對身後緊跟的秘書囑咐道:「小岳,下周去朗州市的行程取消,改為去香江。」
「好的於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