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鶴鳴郎州 第三百二十六章 文 / 曾鄫
蘇望跟家裡打了個電話,跟石琳聊了差不多二十來分鐘這才放下電話。不過讓他感到遺憾的是因為已經十一點了,兩個寶貝早就已經睡覺了,所以聽不到兩人的咿咿呀呀。
蘇望這一覺睡得非常踏實,大約六點鐘就起來了,因為對首都的空氣質量聞名遐邇,而酒店附近又沒有什麼公園。所以沒有做沿馬路跑步這種「自尋死路」的事情。而是在寬敞的客廳裡練了一套五禽戲,站了半個小時的樁,又打了一套南拳,終於出了一身汗。洗了一個澡後蘇望覺得渾身都舒坦了,看到時間差不多八點了,便換好衣服,叫上另一間房間的劉希安,一起去吃早餐。
兩人就著酒店的自助早餐飽餐一頓後便回到了蘇望的房間,討論起一些事情。剛九點過兩分,羅廣清和李川便結伴回來了。
兩人筋疲力盡不說,羅廣清的左眼還頂著一個熊貓眼,李川也好不到那裡去,襯衣口袋還給撕破了一角。
蘇望驚奇地問道:「你們這是怎麼了?」
羅廣清直接拉開房間裡的小冰箱,拿出一瓶礦泉水,仰起脖子就是咕咚咕咚一頓灌。李川則往沙發上一躺,說了句:「一言難盡啊。」眼睛卻往劉希安那裡瞟了一下。
劉希安連忙說還有點事要回自己的房間,便起身離開了。
「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川子,還是你來說吧。太tmd的丟臉了。」
李川接過羅廣清丟過來的礦泉水,喝了一口後開始講起他們昨晚遇到的事情。昨晚兩人直接找到了周昆華。而那廝也知道兩人的來意,便找了他公司所屬的兩個還沒有混出一點名氣的「小明星」,然後一行人到金公主ktv娛樂。
羅廣清提到了童樂瑤,周昆華不由大驚失色,連連說這可使不得,童樂瑤是朋友托他照顧的,千萬不可胡來。李川看到周昆華誤會了,連忙解釋。說羅廣清知道童樂瑤跟蘇望的關係,只是想慕名接觸一下,好跟認識的朋友打聲招呼,免得發生「誤傷」。
周昆華也正好擔心這點。童樂瑤在今晚的晚會上亮相了,自然會招來一些人的垂涎。在首都地界上,有些人他還真的扛不住,正想讓童樂瑤一行人坐明天早上的飛機回香江。免得出什麼意外。現在有羅廣清來照應,對於周昆華而言就算是大鬆了一口氣,畢竟羅家的牌子在首都這個地界上也是噹噹響的。
周昆華給住得不遠的彭振豪打了一個電話,請他帶童樂瑤過來,說要介紹兩位朋友認識一下。彭振豪原本不想來的,因為他在這行混了這麼久。知道這麼晚了還去娛樂場所意味著什麼。可是不去又不給這位「大恩人」面子。
香江娛樂圈因為其沒落所以變得競爭極其激烈,童樂瑤前一兩年費盡力氣在香江也只是微紅不黑,只好轉戰內地。開始時也很艱難,最後在周昆華的照拂下有了起色。周昆華的公司雖然小,可是這傢伙路子太野。很快就為童樂瑤爭取到幾部大製作的電影、電視劇女二號甚至女主的機會,又頻頻在荊南台、滬江台、吳江台等內地收視高的電視節目上露面。還參加了幾次上檔次的大型晚會,童樂瑤的演藝生涯便有了很大起色,在內地有了不小的知名度,進而又影響到香江,成為香江娛樂圈倍受矚目的新星。
不過彭振豪還是相信了周昆華的「人品」,畢竟他頻頻出手幫助童樂瑤,這裡面固然有周昆華公司是童樂瑤內地經紀代理的緣故,但周昆華此前一直都是「一心為公」,絲毫沒有什麼壞念頭在裡面。彭振豪還知道周昆華曾經為童樂瑤擋了兩回駕,避免了一些「有心人」的糾纏。
到了ktv包廂,周昆華將羅廣清介紹給了彭振豪和童樂瑤,因為李川他們是見過的。聽周昆華提及羅廣清跟蘇望的關係,彭振豪不由心頭一喜。他知道,能讓周昆華如此隆重介紹,羅廣清肯定來頭不小,而且又有蘇望的關係在裡面,大家就都好說話了。
彭振豪連忙恭維了羅廣清幾句,請他以後多多關照,順便給了童樂瑤一個眼色。童樂瑤雖然不喜歡這種場合,但是身在娛樂圈,有時你不得不戴上面具應付一二。
童樂瑤端起一杯酒,笑顏如夏地給羅廣清和李川各敬了一杯酒。羅廣清一仰脖子,把一杯啤酒喝得底朝天,然後拍著胸脯放話,既然童樂瑤跟蘇望是朋友,那麼大家都是自己人。雖然他對內地的娛樂圈不熟,但是在其它方面還有些關係和人脈,以後如果誰有什麼歹念,只管給他說,他保證給保駕護航。
氣氛很快便融洽起來,大家當是好朋友一般喝酒聊起天來。彭振豪這人很四海,羅廣清跟他聊了幾句便覺得對口味了,不一會就勾肩摟背地稱兄道弟起來。
可是酒剛喝到一半,包廂門被人推開,周文彬和幾個人出現了。原來周文彬在香江見過童樂瑤一回後驚為天人,然後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追求她。他今晚也正好跟首都的幾個朋友在知名的金公主ktv消遣,無意中看到出來上廁所回來的童樂瑤,便悄悄跟在後面,直到童樂瑤回到了包廂。
周文彬回到自己的包廂,一肚子的哀怨。在晚會後台他就邀請童樂瑤今晚一起出來吃個宵夜,被一口拒絕了,卻想不到在這裡遇到了。周文彬幾杯酒下去,越想越氣憤,卻被他的朋友看出來了。於是一問一說,包廂裡頓時一片嚷嚷,不就是香江一小明星嗎?既然到了首都,就是鳳凰也得給當雞出來走走。
酒精上頭的周文彬在這幾人的慫恿下,便帶著人來到周昆華定的包廂裡。聽周文彬說了幾句。又聽得他那邊幾個人的「胡言亂語」,羅廣清頓時黑了臉。這胸脯剛拍。話才放出去,就被人找上門來打臉了。
羅廣清當即不客氣,把周文彬一頓臭罵,卻惹惱了他跟著的幾個人,很快兩邊就發生言語衝突。羅廣清惱了,拿起酒杯對著周文彬就潑過去,衝突頓時升級。剛打了幾下,有人認出羅廣清和周昆華來了。感情周文彬跟來的那幾個人也是在首都混的,也是聽說過周昆華和羅廣清的名號,尤其是羅廣清,讓他們頓時膽怯起來。
而羅廣清聽他們報了字號,才知道他們也是跟一個很熟的朋友混的,這架也就打不起來了。正當兩邊偃旗息鼓的時候,被潑了一頭酒的周文彬反應過來。如同受了被爆菊這般的奇恥大辱,衝過來對著羅廣清就是一拳,直接把他的左眼打成了熊貓眼,嘴裡還不乾不淨地罵著羅廣清。
這下羅廣清可是火冒三丈,拎起酒瓶衝上去要讓周文彬知道為什麼花兒這麼紅,卻被大傢伙給死死抱住了。最後那邊一人跟周昆華嘀咕了幾句。在周昆華的勸解下,羅廣清才憤憤地罷休。而周文彬也被他那邊的人給拖走了。
鬧劇結束後,彭振豪和童樂瑤待了一會,因為明天早上還要趕回香江的飛機,便起身告辭了。而羅廣清和李川則在周昆華安排的那兩位「小明星」的陪同下去尋求安慰去了。
「小六。那周文彬背後有什麼人嗎?」聽完李川的「情況匯報」,蘇望便直接問道。他清楚。肯定是有人跟周昆華說了周文彬背後有人罩,要不然周昆華也不會如此攔著羅廣清。
「小昆和我後來找人打聽了一下,原來周文彬被費媛媛給看中了。」
「費媛媛?什麼人物?」蘇望對首都圈子裡的人還算熟,可真的沒聽說過這號人物。
「小師叔,費媛媛你可能不熟悉。她這人,算是圈子的外圍。跟宋家老四關係匪淺,嘿嘿,真的是不一般的關係。」
宋家老四,就是宋元老的第二個兒子,宋廣培的弟弟宋廣源。宋老八幾年退了下來,九十年代初就去世了,加上宋家後繼乏力,也慢慢沒落下去了,不過到現在屹立不倒,除了宋老的遺蔭之外,還因為宋老太太在。
宋老太太雖然比宋老年輕十來歲,但也是老革命。她在,不僅健在的元老要買幾分面子,其餘的人也要斟酌一二。所以宋老太太是宋家現在最大的依仗和鎮河石。
宋老太太是江淮人,喜歡聽家鄉的花調,而費媛媛原本是當地一個花調團的演員,不知怎麼的被宋廣源給尋著了。在宋老太太面前唱了好幾回花調,哄得老太太甚是開心,最後居然收做了乾女兒。於是費媛媛便在首都落戶,成立了一家公司,做起生意來。幾年下來,不僅撈到了不菲的家身,還在首都交際圈裡打響了名頭。
羅廣清不屑地說道:「這個費媛媛,她雖然一直沒有結婚,卻在前些年生了個兒子。大傢伙都知道,這是宋家老四和他這位乾妹妹所生的。所以這位費媛媛有了這個依仗,靠著宋家的餘蔭,在這首都圈裡自認為是個人物了。聽昆子說,費媛媛去年就迷上了周文彬,是鐵桿粉絲。周文彬能上昨晚的晚會,完全是費媛媛一手促成的。」
蘇望對這些事不感興趣,他勸羅廣清道:「小六,這事就算了,一個唱歌的,你犯不著為他惹是非。」
「小師叔,這事你別管,我有分寸。tmd,我長這麼大,還沒被人這麼打過臉,看我怎麼炮製那個周文彬。不就依仗是小三的小白臉嗎?就tmd的以為三民主義光復華夏了?老子非得叫他知道這還是gcd的天下!」
蘇望知道再怎麼勸,羅廣清也聽不進去,只好說道:「算了,你自己心裡有數就好,小六,我知道你不能給羅家丟臉,但是也不能給羅家惹事。」
蘇望的年紀跟羅廣清差不多,但是輩分卻比他高一輩,他現在這麼說,羅廣清也知道不是故意拿架子,而是真的為他好。大家族雖然權勢薰天。但是也樹大招風,不知多少人在旁邊窺視著。一旦有點漏洞就會一窩蜂地撲過來。
看到羅廣清不做聲地點點頭,蘇望繼續說道:「小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現在還是老老實實幫我和川子辦事吧。」
蘇望和李川在首都跑了差不多五天,總算是把事情辦出眉目來了。蘇望的事好說些,國家地理學會和中央民族大學少數民族研究所都是沒有什麼實權的單位,又有俞樞平等幾位在國內學術界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出面說項,那邊很快就答應下來了。說下月就分別派出一個考察組到榆灣區去做實地調研考察。
李川的事情就相對麻煩一些,因為要經過幾個實權部委,裡面的手尾和曲折肯定是有的。蘇望又幫他去找了殷定山等人,通了通路子,最後托到發改委一位副主任頭上,總算是把事情辦出眉目來。
到了潭州市,蘇望到李川家坐客。跟李志強聊了一個多小時,第二天中午又跟張近江吃了一個中飯,然後跟李川、劉希安坐上晚上的火車回朗州市。
在臨上火車時,蘇望接到一個電話,心緒就有點不寧,一路上話也少了很多。晚上要睡覺之前。蘇望和李川到臥鋪車廂接口處抽煙,突然問了一句:「川子,你心裡有沒有過欺男霸女的念頭?」
李川不由一滯,詫異地問道:「蘇望,你怎麼問起這個問題來了?」看到蘇望在半明半暗中抽著煙。卻沒有回答他的話,默然了一會又開口道。
「蘇望。說實話,我有時看到美女財富也忍不住升起一種佔有的念頭,嗯,就跟你說的欺男霸女差不多。但是面對誘惑,總得要抑制住自己的**,人要是沒有了底線,就會變得瘋狂。而人一旦瘋狂,離滅亡也不遠了。」
「川子,你說得沒錯啊,從心所欲不逾矩。」
「從心所欲不逾矩?」李川想了一會道,「這是孔老夫子的話吧,全篇原話我記不住了,好像是人一生不同年齡階段所應該處的境界。對了,蘇望,你怎麼會突然有這個念頭了?」
「前些日子,我去姨父姨媽家,姨父好好教訓了我一番,說我現在成了榆灣區區委書記,權柄日重,也有了獨斷專行,私慾膨脹的趨勢了。於是便跟我說了孔夫子那句話,十有五而志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李川沉默一會說道:「蘇望,我聽說過粟三甲和你們榆灣區老干局的事情,這事怪不到你頭上,也不能說你處高不察。」
「不,川子,不僅僅是這件事。」蘇望心裡斟酌著。他心裡一直悶著這件事,想找人聊聊。老師和師兄那邊,是長輩不大好說;張宙心和武琨,是部屬了也不大好說。楊明和地位相等,倒是可以說,但是又隔得遠。現在只有李川這裡可以說一說。
「川子,是這樣的。」在李川靜靜地等待中,蘇望終於開口了,「我有個朋友最近被人給盯上了,我倒是可以出手幫他,可是幫了他這回,下次又說不好了。而且你也知道我家的產業越來越大,很大一部分也投到國外去了,我自己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去管理,所以想找個信得過的人幫忙去盯著。」
「男的女的?」李川突然問道。
「女的。」蘇望沉默一會答道。
李川笑了笑道:「我們國家的經濟改革成效越大,經濟實力的話語權也越大。蘇望,我明白你的意思,在國外擁有一定的經濟實力,在國內又擁有一定的經濟資源,會在某種程度上增加你的話語權。雖然我想像不出到底如何增加話語權,增加多少話語權,但是我知道政治經濟學裡的一句話,上層建築是建立在經濟基礎上的。」
看到蘇望還在那裡低著頭,李川又開口道:「馮友蘭先生則提出了人生『四境界』說,即自然境界、功利境界、道德境界、天地境界。自然境界,就是那種未經自我意識反省的、『百姓日用而不知』的生存狀態,亦可謂按照本能生活的狀態。此時的人屬於『庶人』,還『不知有我』,這也是多數人的生存狀態。功利境界的人自覺地追逐自我利益,是『有我』狀態,其人格為『小人』。道德境界不是索取而是犧牲和奉獻,因而達到了『無我』狀態,其人格是『君子』。天地境界意味著天人合德,嗯,也就是你剛才提及的孔老夫子所言的『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它達到了『超我』的狀態,其人格是所謂『聖人』。」
說到這裡,李川笑著問蘇望道:「蘇大書記,你是君子還是聖人?」
蘇望也笑了,拿出煙盒又遞給李川一支煙。李川接過來,給蘇望和自己點上後悠悠地說道:「蘇望,有時候我很佩服你心智成熟,決斷老辣,甚至連我父親對你這點也讚不絕口。但是我覺得你有時候又過於理想化。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你朋友的事情我見得多了。在潭州我就看到過好幾起。擁有誘人的財富,卻沒有保護它的能力,就是她最大的悲哀。蘇望,你有能力,就好好保護她吧。」
「川子,想不到你看得這麼透,這麼現實。」
「蘇望,你不知道,我父親去四茹援邊那幾年,我過的是什麼日子。等我父親回來任要職,那幫孫子又是怎麼樣的臉面。看多了,自然也就現實了。」
蘇望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每一次變革,其實就是一次資源再分配。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讓自己和周圍的人不被大浪淘沙。有時候做一件事是無法衡量對與錯,只能看做得成功還是失敗。」
李川笑了,拍了拍蘇望的肩膀:「蘇望,只要你解開心中的結,肯定是功力大進,來日必定能踏破虛空。」
「靠,你最近是不是在迷戀新武俠小說?」蘇望笑著答道。(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