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科級幹部 第二百六十一 化緣開始(一) 文 / 曾鄫
第二百六十一化緣開始(一)
「楊老師,我們這是去哪裡?」蘇望看著車窗外越來越僻靜的景物,忍不住問道。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楊明和專心致志地開車,頭也不轉地答道。
「楊老師,我可是向覃師母保證過,一定要起到監督的作用,你可不能讓我言而無信。」
「你說什麼呢?我只是帶你去個好地方,又沒說要去幹什麼!你緊張啥!是不是想跟你師母打小報告?如果是這樣,那你的事我也不管了。」
「楊老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堅定的**員,什麼嚴刑逼供也休想從我嘴裡套出一個字來。」蘇望連忙換了一副嘴臉道。
兩人玩笑了一會,楊明和又問道:「蘇望,你在市裡化了多少緣?」
「才一百七十萬,什麼關係都用上了,最後張市長對我說,『小蘇,市裡也沒錢了,你再要,我把自個搭進去要不要?』楊老師,你說說,我只是去要錢,要一個市長回去幹什麼?當祖宗供起來?」
「你就貧吧!你這小子,剛把錢要到手,轉背就編排起別人來了,太忘恩負義了,我都在考慮是不是要幫你這個忙?」楊明和搖著頭歎著氣說道。
「楊老師,別呀,你還不知道我,對黨、國家、人民、老師無限忠誠。你聽聽,你老人家僅僅排在人民後面。」
楊明和只是嘿嘿笑了兩聲,蘇望也跟著嘿嘿笑了幾聲:「楊老師,要錢可真是苦呀。渾身招數都使出來了,都恨不得在市委大院門口給自己頭上插根草。」
楊明和也是心有同感道:「是啊,這年頭想當楊白勞都要努力爭取資格,要不是為了爭取省交通廳的交通撥款,我用得這麼晚還要去三陪?」
「哦,楊老師,你今晚請的是省交通廳的人?」
「是啊,省交通廳阮經天廳長。」
「正巧了,我也準備去拜拜他的碼頭,準備在他身上拔根毛下來。」
「他可是大戶,盯上他的人可不少呀,我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請過來的。」楊明和瞄了一眼蘇望道。
「好吧,好吧,楊老師,咱們是親師徒明算賬。待會我先不亮旗號,讓你先從阮經天那裡把款要到,我再出面去跟他去化緣。」蘇望撇撇嘴說道,你的小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
「蘇望,我這可是真心實意地為我們各自的目的著想。這個阮經天滑不留手,太奸詐了。如果我們倆同時找他要錢,他可能給個整數讓我們二一添作五。如果我們分別去要,肯定能多要出一截來。」
說著車子載著兩人來到了一處地方。這裡離潭州市區大約十來公里,正在荊南江邊上。高大的廊柱、希臘化的雕像,正中間是兩扇金黃色的大門,大門拱頂上還樹著一座金黃色的雕像,是一輛雙馬拉的古羅馬戰車,一個人在駕車,後面一個人則舉著一面古羅馬軍團的鷹旗。幾盞大燈打過來,一片金碧輝煌,看上去很氣派。正中間則寫了三個大字「凱撒宮」。
「楊老師,這中不中洋不洋的?是誰的地頭?」
「一個姓莊的女人開的,從興州過來的,據說是華中軍區某位的女兒。」楊明和停好車,跟蘇望往大門走去時低聲說道,「這裡原來是荊南軍區的一處倉庫,地理位置極佳,不少商人都爭紅了眼,可誰都沒能拿下,卻讓這位姓莊的拿下了。「
走進大門,穿過前廳,看到的是一個大回形結構的大廳,中間是二十多桌,正前面是一個舞台,有個女子正在那裡彈鋼琴。周圍是圍著大廳的三層樓,有走廊,應該是一間間的包廂。
裡面人很多,大廳二十多桌都坐滿了。而且都喝得差不多了,勾肩搭背在那裡敘兄弟情義的,端著酒杯在那裡爭論誰先干的,人聲鼎沸,原本悠揚的鋼琴聲被這麼一襯托,簡直成了鐺鐺敲鐵桶的聲音了。
蘇望不由對楊明和笑言道:「楊老師,這就是你找到的好地方?太有檔次了。」
「我也是聽別人介紹的,聽他們說這裡的嶺南菜和荊南菜都做得非常地道,而且後面還有桑拿按摩游泳場網球高爾夫球等等娛樂場所,可以一條龍玩下來。」楊明和對這種環境和裝修也不是很滿意,解釋一番後覺得更不爽了,揮揮手道:「不管它了,反正來都來了,先去包廂吧。」
包廂門一打開,一股淡淡的霉味撲面而來。帶路的領班連忙說道:「不好意思兩位老闆,我們這裡靠江邊,所以比較潮,非常抱歉。我先把排氣扇開了,你們兩位還請在外面等一等。」
楊明和皺了皺眉頭,沒有說什麼,拉著蘇望在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下。點上一根煙後嘟嚷著道:「看來這莊老闆不靠這飯店掙錢呀。」
「誰知道呢?」蘇望也不僅搖搖頭道。
兩人聊了一會,突然聽到下面一陣鼓噪聲,兩人站了起來,在走廊扶欄上一看,原來大廳裡走過來一對夫妻模樣的人。女的身材高挑,玲瓏凸顯,黛眉入雲,雙目含杏,櫻桃小嘴一點紅。她穿著一件晚禮服,盡顯身材,風情萬種地不停向旁人打著招呼。相比之下,後面那位雖然穿得不錯,但長得就有點磕磣了,尤其是那個大酒糟鼻子,格外引人矚目。
「咦,楊老師,這兩位是?」蘇望不由地問道。在潭州地面,楊明和比他熟絡多了。
楊明和瞥了一眼就把兩人辨認出來了。
「這兩位前段時間可出名了。大名鼎鼎的省歌舞團副團長顏鳳鳳和她的丈夫韓平賢。」
「嚇,這兩位,難道他們倆沒被任谷泉給牽扯進去?」蘇望詫異了,他只關心任谷泉等人的下場,這兩人倒一時沒注意到。
「這韓平賢一看到形勢不對,連忙叫他老婆去自首,檢舉出任谷泉大量劣跡和違法事例。然後又不知走通了哪家的關係,他們夫妻倆居然過了這一關。顏鳳鳳因為自首和檢舉有功,從輕發落,免予刑事起訴。沒過久有領導打招呼,說她畢竟向組織進行了檢舉,也算是有功之人,於是又重新安排回省歌舞團,居然成了副團長。韓平賢因為自首,加上有人保他,結果只判了兩年,還緩期兩年執行。」
蘇望不由樂了,低聲對楊明和道:「居然還有人當任谷泉的下家?」
楊明和瞟了一眼在人群中間的顏鳳鳳,一本正經地低聲道:「雖然舊了點,但洗洗還是能用的。」
蘇望不由噗嗤一聲,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免得爆笑出聲來。過了好一會,蘇望才緩過氣來,指著楊明和道:「楊老師,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全毀了。」
「靠,當年讀大二時,你拉我出去看三級片,那時我的形象就已經全毀了。」
「老楊同志,你說話要憑良心。那次我找不到地方,是你帶著我鑽了兩條小巷子才找到地方的好不好?」
「屁話,明明是你提議的好不好?居然還說要先親身體驗一下三級片對青少年的毒害,然後才好對那些沉迷於其中的同學們進行教育幫助。」
兩人在說說笑笑中,楊明和輕輕地推了蘇望一下,低聲道:「來了。」
說著便笑呵呵地迎了上去道:「阮廳長,可把你給盼來了。」
阮經天大約一米六多,個子不高,卻很扎實。普通的相貌,頭髮很少,中間油光滑亮的一片,讓他的腦袋顯得更加碩大了。
他笑容可掬地跟楊明和握手道:「楊區長,聽說你要高昇了,提前祝賀你呀。」這些傢伙的鼻子挺靈的,楊明和下半年要接任蓮山區區委書記一事他居然耳聞了。
「阮廳長,這是我的學生,姓蘇,你叫他小蘇就行了。」楊明和輕描淡寫地介紹蘇望道。
阮經天眼睛一亮,連忙上前熱情地握手道:「你是朗州市的蘇縣長吧?久仰大名,今天總算是見到真佛了,真是三生有幸啊。」
蘇望一邊答著話,一邊跟楊明和相視苦笑,完了,原來的計謀全泡湯了。
阮經天看到兩人的神情,隨即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緣故,樂呵呵地說道:「你們師生倆可不厚道,把我老阮當外人呀。」他算是董懷安手裡提上來的,對於董書記和羅省長的師弟怎麼會不清楚呢?
「阮廳長,請原諒,我們也是沒有辦法,被一個錢字給搞怕了,所以才想在你面前玩個小花樣,讓你見笑了。」蘇望出來擔了黑鍋,向阮經天表示道歉。
阮經天卻不在意地道:「哪裡哪裡,楊區長和蘇縣長聯袂請我吃飯,這是天大的面子。怎麼的,在荊南省廳級幹部裡,我算是頭一份吧!」
三人開懷大笑後,前後走進包廂裡。
隨便點了幾個菜,上了兩瓶醉鄉酒,三人便邊吃邊談起來。
楊明和的要求很簡單,希望在正在修建的北部高速公路,潭州至鼎州線時,省交通廳能給與蓮山區一些照顧,補充修建一條不過一點五公里的延長線。這只是一條等級稍高一點的公路,花不了多少錢,關鍵是要把蓮山區跟這條高速公路連起來。
蘇望則希望省交通廳把渠江縣補進今年和明年的全省交通建設重點縣名單之內。一進這個名單,渠江縣就可以理所當然地從省裡多獲得一千五百到兩千萬的交通建設資金。
兩人把來意說了,阮經天只是略微想了想,便點頭答道:「這事交通廳沒有問題,只是上報到省政府能不能批准我老阮就做不得主了。」
楊明和和蘇望相視一笑,連聲說道:「還是阮廳長爽快,只要省交通廳同意,這省政府批復的事情我們再想辦法。」現在常務副省長傅小輝沒有心思管這一攤了,他因為兒子傅同的事情,被叫到首都挨訓去了,聽說中央要給予嚴厲處分。
在旁人看來,中央有點大題小做了。其實傅同銷售偽劣產品、在「不知情」的情況替香江不法商人洗錢,的確不算什麼大事。可關鍵是這黑錢的來源太敏感了,中央震怒也正是這個原因。只是這內幕只有少數人才知道,就算楊明和也只能是隱約猜到,阮經天之類的人更是雲裡霧裡。
阮經天知道兩位的神通廣大,自己能做到的也答應下來了,剩下的他還真管不了。於是三人便開始閒聊起來,扯起潭州市最近的一些閒碎小事。
有阮經天這位「大神」在,不一會鼻子極其靈敏的商人們便聞風而至,紛紛打著各種旗號進來敬阮廳長一杯,敬完後也不走了,坐在那裡圍著阮經天繼續套著近乎。
阮經天是來者不拒,這些商人多半是建築工程有關的,都是各有各的背景,一般情況下他也不想做惡人。不過他沒有主動向眾人介紹楊明和和蘇望兩人,畢竟這兩位身份太敏感。
而這些商人眼裡也只有阮經天一人,在他們看來,不認識的楊明和、蘇望兩人應該也是找阮廳長辦事的,說不定還是同行,所以也不在意。
四五個商人湧進來之後,包廂就顯得熱鬧多了。突然,韓平賢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端著酒杯,憨態可掬地對阮經天道:「聽說阮廳長在這裡吃飯,我怎麼的也要敬你一杯。阮廳長,我先乾為敬,你隨意。」
說完仰首一口而盡,然後眼巴巴地看著阮經天。看著韓平賢那可憐巴巴的樣子,阮經天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然後放下。
韓平賢頓時激動地滿臉通紅,紅得那鼻子簡直就要迸漿出來一般。他彎著腰,連聲說道:「多謝阮廳長賞臉,阮廳長你太給我面子了,以後有什麼事,只要阮廳長你招呼一聲,火裡來水裡去,我小韓卻不含糊。」
旁邊一位商人道:「韓老闆,先不要說這些沒用的話,這寡酒清菜的有什麼好吃的,你先給阮廳長找一位美女相陪呀。不要別的,一定要熟女人妻,越風騷越好。」
另一位商人接言道:「最好還要是能歌善舞,歌舞團出身的,那樣才腰軟體柔,熱情似火呀。」
眾人都聽懂話裡的意思,不由大笑起來,眼睛裡卻全是戲謔以及**裸的**。阮經天似乎也想起了某位歌舞團出身的美女,嘴裡掛著一絲怪異的神情,在那裡一起笑著。
韓平賢不惱,笑呵呵地答道:「阮廳長,這個你放心了,包在我身上。這熟女人妻呀,就像一鍋老火湯,一定要熬,熬到了一定火候那才是大補。到時候保證阮廳長你不會軟。」
聽韓平賢說得如此露骨和「無恥」,眾人不由大笑起來,紛紛說道:「阮廳長,小韓太懂事了,居然能提供這麼好的機會給你大補。」
阮經天也笑了兩聲,突然間看到了楊明和、蘇望兩人。他們倆坐在一角,慢慢地品酒吃菜,跟正在熱鬧的眾人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想起兩人的背景,後背不由滲出冷汗來,只要兩人在某些人面前多說上那麼一嘴,他的前途就跟韓平賢頭上的帽子一樣,有點難看了。
阮經天一下子恢復了正常,咳嗽一聲道:「嗯,我這裡還有正事要談,你們先出去吧。」
眾人不由愣了一下,但是看到阮經天嚴肅起來的神情,紛紛狐疑地離開。韓平賢眼珠子一轉,留在了最後。待到眾人都走了,阮經天開口要趕他時,他沖阮經天笑著點了點頭,走到楊明和、蘇望跟前,各遞上一張名片道:「鄙人韓平賢,還請兩位多多關照,不知如何稱呼兩位?」
楊明和沒有接韓平賢的名片,只是淡淡地看著他。蘇望接過名片,看了一眼笑道:「我們都是找阮廳長辦事的,小人物,不值掛齒。」
聽到如此回答,韓平賢連連笑著點頭道:「今日能遇到兩位就是有緣,我在潭州市混口飯吃,以後有用得著在下的,還請言語一聲。」
說完又對阮經天道:「阮廳長,你有貴客在這裡,我就不打擾了,先告辭了。」
阮經天把門關上,抹了一把汗,對楊明和、蘇望道:「不好意思,楊區長,蘇縣長,都是幾個朋友,平日裡開玩笑開慣了,沒有什麼分寸,讓二位見笑了。」
楊明和呵呵一笑道:「阮廳長,這是小插曲了,吃飯哪能不遇到幾個朋友的?我在蓮山區吃飯,沒一次能圓乎吃完的。」
蘇望在一旁接腔道:「阮廳長,楊老師和我都是不擅喝酒的人,今晚沒讓你喝盡興,真是失禮呀。要不這樣,我再敬你三杯。」
阮經天不由哈哈一笑道:「既然蘇縣長這麼豪爽,那我也不客氣了,三杯就三杯!」
蘇望喝完三杯後呲牙咧嘴的,掙扎了許久才把酒勁壓下去,然後對阮經天道:「阮廳長,我們是感情深,一口悶,感情厚,喝不夠,三杯下去感情鐵!」
阮經天不由哈哈大笑道:「蘇縣長,好樣的,跟你喝酒就是爽快!」
有了阮經天的承諾,楊明和和蘇望很快就在省交通廳辦好了手續,然後楊明和去找覃長山,蘇望去找李志強,請他們給省政府打打招呼,希望高抬貴手。
在等待省政府審批的時候,蘇望又跑了省扶貧辦、省農業廳、省衛生廳、省教育廳,能叫得上號的,都死皮賴臉地去化緣。有的給面子,施捨一些;有的給面子卻實在沒錢,只能在精神上支持蘇望。一圈跑下來,省交通廳的報告也批下來了,分一年半投入的一千六百萬交通建設資金到手了,其餘的也湊集到六百萬。潭州市算是化緣結束了,蘇望打理好行裝,向首都進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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