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科級幹部 第一百零二章 義陵縣新局面(一) 文 / 曾鄫
時間很快就來到了九月六號。段春生省長是八月二十八號離開郎州,地委和行署忙著做總結,忙乎了好幾天,所以蘇望參加的黨校培訓班幾乎在沒有什麼動靜下就宣告結束。不過地委組織部長方正全和副部長羅本清還是在百忙中抽出時間參加了畢業典禮。
方正全在典禮上發表了熱情洋溢地講話,他表揚了學員們在學習期間認真學習,努力讓自己的理論水平更上一層,為將來組織寄予的重任和期望打下了紮實的基礎,話中方正全也希望學員們在新的工作崗位學以致用,再接再勵。
不得不說,方正全說話還是很有水平,一席話把坐在台下的學員們心都撩熱了,新的工作崗位,最直接的理解就是重用和陞官。但是蘇望等少部分人心態還是很平和的,讀的只是地區黨校,又不是省黨校或中央黨校。職位調整是可能的,但不一定是重用和陞官,基層幹部往上走,那有這麼容易?這些道理蘇望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再加上蔡浩深入解釋了一番,也更明白了。
典禮結束後是聚餐,方正全是大忙人,露了個臉便走了,主角便成了地委組織部副部長兼黨校校長羅本清。學員們打著各種借口,端著酒杯跑到正中那一席,向羅部長敬酒。笑**的羅部長也是來者不拒,不過都只是輕輕地抿了一口,倒是敬酒者一口乾。
蘇望也不免俗,端著酒杯過去了。
「羅部長,你給我們上的兩堂關於《黨員幹部的素養》讓我受益匪淺,使我對自身很多迷糊和不足的地方有了清晰的認識。藉著機會我敬你一杯,以示感謝。」
羅本清看了一眼蘇望,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樂呵呵地答道:「能得到大才子的讚譽,倒是我有幸了。」說完端著酒杯站了起來,跟蘇望的酒杯輕輕地碰了一下,兩人一飲而盡。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蘇望向羅本清連聲道:「多謝羅部長。」
羅部長拍了拍蘇望的肩膀道:「小蘇,以後還要繼續努力。」
回到座位上,蔡浩笑嘻嘻地低聲道:「老蘇,不錯,就賣了你一個人面子。」
蘇望沉吟一會道:「我估計是詹書記的面子。」
蔡浩眼睛一亮,哦地一聲,隨即又道:「那你回義陵日子豈不是好過很多?」
「誰知道呢?這些都是虛的,摸不著也看不見。」蘇望低低的感歎一聲道。
蔡浩也歎息了一聲:「是啊,希望老弟你不要再被人又當炮灰使。」
聽到這裡,蘇望只能用更低的聲音答道:「希望這不是美好的願意。」
下午,蘇望便趕回了義陵縣。回到家裡,正是吃晚飯的時節。爺爺和老爸老媽都在家,弟弟蘇希也已經放學回家了。現在蘇家家大業大,姜春華需要經常去郎州市照看中心市場、信達公司、醉鄉酒業這三大塊,畢竟她是中心市場的大業主以及那兩家企業的董事長,再怎麼樣還是有些事情需要她出面拍板。現在又多了一家眾聯鑄鋼廠,忙的事情更多了,也沒有太多心思去管興隆冰廠了。
爺爺蘇盛則繼續每天四處閒逛,找老夥計吹牛打屁,他不喜歡打牌,就只有這麼點愛好了,因此興隆冰廠就完全靠蘇仁打理了。不過依著他的性子和作風,估計興隆冰廠除了早上和晚上能看到他之外,其餘時間你就只能看到他當「縣長」,在縣城四處閒逛「視察」,跟他父親一樣的愛好。幸好冰廠有餘大娘兩口子兢兢業業地打點,有沒有蘇仁都是一回事。
「大寶,我剛從麻水鎮回來,鑄鋼廠的廠房現在已經修好了,正在安裝調試爐子。」姜春華一邊張羅著大家坐下來吃飯,一邊對蘇望說道。
「什麼時候可以開爐了?」蘇望隨口問道。有麻水鎮黨委和鎮政府出面,常為民又找了找關係,終於把電力專線給搭好了。昭州的三台爐子也運了過來,廢鋼廢鐵原材料的五家定點廠也找好了,價格談好了,每幾天往昭州市一處倉庫運原材料,然後每一個月用火車皮運到義陵。工廠、地方、鐵路等關係在張愛國的幫助下都打點好了。而且常為民跑了一圈,在昭州市、潭州市已經找到了十來張訂單,雖然金額不大,但是屬於嘗試性的小單,一旦開爐做好,後面的訂單就一切好說了。
「常經理算了一下,估計五天後可以開爐,正式生產。現在那四位技術員在忙著調試設備、培訓工人,都準備地差不多了。」
「嗯,媽,這鑄鋼廠交給老常看著錯不了,你有空去看看就行了。」
「我知道,這東西我也不懂。對了,財務也到位了,是宜民介紹的,是我們縣國稅局征管科向科長的岳母,剛從建國廠退休下來,在郎州市待著覺得沒意思,就回了義陵。」
「那好。媽,我覺得這財務人員你還得多用點心,你四處看看,有哪些熟人的子女人本分,又學財務的,先用著幫忙打打下手,慢慢培養起來。業務可以交給別人,只是這財務必須我們自己看住了,也不能總靠那些介紹的退休老人,他們能幹幾年?說不定哪天身體不舒服就辭工回家了。」
「這個我知道,我跟你姨父、表哥表姐都說了。我們這邊親戚不多,看看你姨父那邊的親戚子女怎麼樣,還有你表哥表姐同學的親戚,都幫忙找找看。」姜春華一邊擺著碗筷,一邊答道。
「對了,宜慧調到郎州市裡來了。」
「啊,表姐終於調上來了。這下表哥表姐總算是勝利會師了。」蘇望高興道。曾宜慧88年高中畢業考上省銀行學校,90年畢業分配到南梁縣人民銀行。蘇望知道自己這位表姐非常聰慧,成績也很不錯,尤其是數學,家傳的。只是高考前癡迷瓊瑤小說,結果遭遇滑鐵盧,只考上一個中專。於是她痛下決心,發誓再也不看言情小說,從銀行學校便開始自考,到93年終於拿到了荊南大學金融管理專業本科自考文憑。而且92、93年接連參加荊南省銀行系統技能大賽,一次拿到第五名,一次拿到第二名,在郎州地區銀行系統都小有名氣。
按照上一世蘇望的記憶,曾宜慧是1994年年底才被調到郎州地區人民銀行,想不到提前了半年。
「你前段時間一直在郎州市,怎麼也不去祝賀一下?」姜春華不滿地說道。
「媽,我在郎州市是參加黨校學習,而且前段時間段省長來郎州市視察,我參加了接待工作,哪有時間顧別的?晚上我打個電話,祝賀一下姐姐。」
「大寶,你參加接待省長,見到省長了嗎?他長什麼摸樣?跟他說上話了嗎?」蘇仁卻對這個非常感興趣。
「爸,段省長長什麼樣子,還不跟電視裡一樣。跟他說上話?老爸,我只是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能說上話嗎?」蘇望無奈地答道。
蘇仁很是失望,嘴裡嘟囔了幾句。這時一家人都已經坐了下來,端著飯開始吃起來。
「大寶,現在縣裡局勢很微妙,你要小心點。」爺爺蘇盛開口道。老爺子喜歡閒逛,以前只是跟別人聊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自從蘇望走上仕途,便開始關心起義陵的政壇走向。以他多年跑江湖的經驗和水平,已經成功打入老干局,和一幫沒事就愛打門球的離退休老幹部們混成了好朋友。他還特意讓人從潭州捎了一套價值不菲的門球裝備,儼然一副「離退休幹部」的架勢。
「爺爺,我知道了,馬書記、龍書記新官上任三把火,而安書記就任代縣長,縣政府這塊他肯定要拿住,正是風雲變幻時,我會低調的,不會捲進去。」
「嘿嘿,你低調就沒事了嗎?只怕會有人把你推出來做文章。在某些人眼裡,你是一副好牌啊。」想不到跟離退休老幹部混了一段時間,爺爺的政治鬥爭素養見長了,「唉,還是賈縣長這車禍出得不是時候。我聽人說,這車禍是齊老三故意使得壞。」
「爺爺,這話你可不敢出去亂說。」
「這個我知道,我也就在家裡說說而已。」
不過蘇望心裡卻犯起嘀咕來,連自己爺爺都聽到這風聲了,說明這小道消息傳得有多廣。如果是這種情況,對安孝誠可不大有利啊,因為賈縣長出車禍,最大的獲利者是他。在這種情況下,賈縣長那些嫡系部下覺得自己的前途被姓安的給斷送了,會不會憤慨之下投向了馬子明或龍玉珍?安孝誠想拿住縣政府這塊可不大容易啊。
第二天,蘇望便去找鄭渝民報到。幾天不見,鄭渝民更加憔悴了,原本還圓潤的下巴變得很尖,眼睛還佈滿了血絲。一朝天子一朝臣,安孝誠既然入主縣政府,自然要培養自己的嫡系,屬於賈國強心腹的鄭渝民何去何從就可想而知,估計他現在心裡只是期盼能有個不錯的去處就行了。
「小蘇,黨校學習回來了?」鄭渝民擠出一絲笑意道,「關於你的工作安排,縣裡還在討論,你暫時繼續原職工作吧。」
回到縣政府辦只坐過十來天的新辦公室,蘇望看到了魯傳書,他現在已經被調到調研科當科長了,正好歸蘇望管。
「蘇主任,你回來了。」魯傳書站了起來,勉強笑了笑。
蘇望和魯傳書握了握手,直接問道:「程大姐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都辦好了,手續辦完了,東西也從鐵路上托運過去。」魯傳書答道,臉上露出無盡的落寞。他和蘇望一樣,副科級剛提沒多久,只是雖然都屬於賈縣長想重用的人,蘇望有成績、有名氣,處境似乎比他好一點。
蘇望在辦公室坐了半個小時,便起身去縣志辦。看到他走進來,王秋霞、閆養會等人臉色變了一下。
「蘇主任來了,找張科長吧。」王秋霞換上一張笑臉站了起來。閆養會則有點尷尬地笑了笑,沒有出聲。李雨村等人則和蘇望打了聲招呼。
走進裡間辦公室,張宙心趴在桌子上寫東西,看到蘇望進來,是又驚又喜。
關上門,把煙點上,辦公室裡一片寂靜。最後還是張宙心打破這種沉寂,「蘇主任,我過兩天去文化局上班。」
「定了?」
「是的,縣常委會討論通過了。也算是照顧我,讓我一家團圓了。」張宙心的老婆也在縣文化局上班,「縣文化局現在是一個正局,四個副局,加上我可以開兩桌跑鬍子了。」張宙心自嘲道。
「這樣說你算是提了半級?」蘇望笑著問道。
「是啊,以前只是享受副科級待遇,這次總算是正兒八經的副科級職務了。」張宙心也笑了,這只是開玩笑而已,上次他被任命為縣志辦副主任就已經是正兒八經的副科級職務了。
「老張,想不想動一動?」又默然了一會,蘇望突然問道。
「動一動?去哪裡?」
「潭州。你老家不是扶陽嗎?去了潭州回老家看望伯父伯母也方便些。」
「蘇主任,你的意思是?」
「上次我們發表了那幾篇文章,我老師就透露過,省報社想調我們倆,我想跟老師打個招呼,調你過去問題應該不大。」
「你老師楊主任?」
「楊主任,我老師又陞官了?」
「是的,荊南工學院辦公室主任,正科級。」張宙心笑道,送賈國強去潭州治療,他跟楊明和接觸過。
「想不到我老師還真是一步一個台階啊。怎麼樣,你沒有意見的話我就跟他打電話。嫂子和小虎先留在義陵,等你穩定了再找機會調過去。」
張宙心狠狠地抽著煙,青煙將他的臉團團圍住,好一會他才斷然地說道:「好,去潭州也可以開開眼,長長見識,老是窩在義陵,眼界和格局不夠啊。」
蘇望不由浮出一絲會意的笑容,當著張宙心的面提起了電話,撥了一串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