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科級幹部 第一百章 省長視察(一) 文 / 曾鄫
蘇望第二天醒來之後就坐車回郎州市去了,因為再過幾天段春生省長就要來郎州視察,做為迎接工作人員,他可不敢頂風作案。
下午,蘇望接到張宙心的傳呼,回了電話後知道,曲教授安排三天後給賈國強動手術,同時蘇望也知道了,程大姐的父親以前是省政府的秘書長,只是已經退休好幾年了,他們兩口子正好去滬江旅遊,剛趕回來。到了省人民醫院對張宙心是沒口子的感謝。
而賈國強的父母親則是荊南大學的教授和附中的老師,也都退休了,此前也剛好去了江夏女兒家。兩老趕到了省人民醫院,也流著眼淚感謝張宙心。四位老人都要張宙心轉達對蘇望的感謝。
到了第四天,蘇望心不在焉地等了一天的電話,終於在下午七點多等到了張宙心的傳呼,回電話知道手術非常成功,估計賈國強一兩天內就會清醒,不過還需要休養半年左右的時間才能恢復正常。聽張宙心說,賈國強的父母親和岳父母一致同意把賈國強兩口子調回潭州市,掛在省政府辦公廳名下,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而張宙心再過一周左右會陪程大姐回義陵。
蘇望聽到這個消息,總算是放下心了,拉著蔡浩去外面的飯館痛快地吃了一頓。
這期間,馬子明和龍玉珍到義陵上任去了,不過與蘇望沒有關係,他跟著組員又培訓了幾天,走了兩次位。時間終於來到了八月二十五號,段春生省長來郎州地區視察。只見整個郎州市區如同換了新貌,街道變乾淨了,很多處常年積累的垃圾也被搬得乾乾淨淨。交警換上整齊的新制服,在路上指揮交通,偶爾能見的拖拉機、農用運輸車是徹底絕了跡,往日裡喜歡亂跨線的中巴也變得無比老實,規規矩矩地行駛、停靠。
段省長是八月二十五號下午趕到郎州市的,蘇望等人也在這天集中在黨校,隨時待命,連吃飯都是在黨校食堂一起用餐。一直到晚上八點,才宣佈解散。
第二天,按照行程,段省長視察郎州市政府,郎州市中心市場,郎州市江南經濟開發區。不過蘇望等人被大巴車拉到各自執勤的位置就位,以防段省長會突然改變行程。
站在地區農機廠車間門口萬般無聊的蘇望東瞄瞄西看看,終於發現一個熟人,田勁鬆手下的一名警察。
「王哥,在這執勤呢?」蘇望走過去打著招呼道。
「嘿,蘇望,你也在這值班呢?」小王樂呵呵地說道。
「是啊,我這段時間在地區黨校學習,這不被派到這來了。」
「好小子,都上黨校了,看來要陞官了。」小王接過蘇望的煙,笑嘻嘻地說道。
「升啥官,瞎混唄。」
聊了幾句,小王提及道:「這塊剛好歸田所負責,他剛還在這裡,這會去廠部開會去了,估計一會就回來。」
「是嗎,有段日子沒看到田哥,怪想他的。呵呵。」
正說著,田勁松過來了,看到蘇望就笑了,「大寶,你也被指到這來了,你不是在黨校學習嗎?」
「是啊,我們黨校的學員全部上陣了。」
「看這事弄的。」
「田所,段省長去哪視察去了?今天會不會來農機廠?」小王問道。
「剛接到通知,段省長從市政府出來了,現在去了中心市場,下午去江南經濟開發區,估計不會來農機廠。」田勁松把煙點燃,吐出一口煙霧道。
「江南經濟開發區有啥看頭?全是土坪,那裡的鳥窩比廠子還多。」小王撇撇嘴道。
「你懂個屁,人家段省長看得是未來發展的前景。」田勁松很有氣勢地訓了一句。小王很有眼力勁,知道田勁松要和蘇望說些私底下的話,嘀咕了兩句便走開了。
「大寶,你說段省長視察中心市場,是好是壞?」田勁松低聲問道,現在他好歹也是中心市場的小房東,當然很關心。
「當然是好事,中心市場是郎州地區重要的商品集散地,對發展和搞活郎州經濟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在這種情況下,段省長怎麼會否定中心市場呢?肯定是認可的。」
「真不愧是上省報的才子,說起話來都是一套套的。那段省長視察完,這中心市場會不會更紅火?」
「當然更紅火了,不過還不是最紅火的時候。」
「大寶,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聽說段省長這次到郎州視察,除了檢查工作,還要為顧總理視察我們郎州打前站。」蘇望壓低聲音道。隨著段春生來到了郎州,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也從各種渠道流傳出來。
「大寶,你說顧總理會來我們郎州?」田勁松詫異地問道。
「是的田哥,我聽說下半年顧總理會來我們荊南省調研,至於會不會來郎州我就不敢確定,不過按道理段省長不會平白無故地這個時候到我們郎州來,這說明郎州是顧總理調研的地點之一,至少是候選地點。要是顧總理肯定了中心市場,田哥,那才是中心市場真正紅火的時候了。」
在蘇望的記憶中,郎州中心市場正是因為被顧總理肯定加題字,從而走上了輝煌之路,成為郎州市乃至郎州地區人氣最旺的商業區。
「大寶,那明年我們不是可以大幅加租了?」現在的田勁松一副無良地主老財的摸樣。
「當然要加租,有了段省長和顧總理的春風,誰不加租誰是傻子。」蘇望笑呵呵地說道。明年開始,中心市場租金上漲的速度讓人心跳加快,但是比起二十一世紀讓人心驚肉跳的房價和房租上漲,那是小巫見大巫,可惜那個時候中心市場的黃金時期已不再。
一直聊到中午,後勤組的把盒飯送來了,這都是地委行署、黨校等機關單位食堂按標準做的,比外面買的要強多了。再省再摳,也不能餓著這些勤勤懇懇的好幹部。
到了下午,蘇望和田勁松聊了一會信達公司的情況。現在信達公司已經是郎州市小有名氣的裝修公司,一般酒店、飯店、單位裝修要是不請信達公司,它就彷彿沒上檔次一樣。而楊光亮也越發地游刃有餘,成了郎州市有點名氣的企業家了。根據蘇望拿到的最新報表,信達公司這三個多月已經完成一百六十萬的營業額,已經提前完成今年的計劃,而且這裡面的利潤嚇得死人,難怪沒幾年那麼多人湧進裝修市場,裝修公司開得比浦江的魚還要多。
楊光亮已經按照計劃將信達公司在郎州市註冊,股份保持不變,義陵只留了一個辦事處。上月底購買了一輛商務車和兩輛工程車,不過除了商務車是一般的桑塔納之外,工程車都是找關係買下某個財大氣粗的單位淘汰下來的輕型卡車,還有七成新,加在一起才不到十萬元。楊光亮也在到處看地,準備在郎州市買下一塊交通便利的地皮,自己蓋房子,當成信達公司的總部。
「對了,田哥,我那位叫廖早雲的朋友托辦的護照有消息了嗎?」按照計劃,廖早雲要在十一月份帶著醉鄉酒廠最經典的幾款酒參加布魯塞爾世界酒博覽會,力圖一炮打響。但是這個時候出國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蘇望通過同學幾經周折找到省外貿公司的關係,費了老鼻子勁終於拿到了博覽會的邀請函。然後再以這份邀請函為底子去申請護照和簽證,沒有兩三個月根本辦不下來,所以還得提前做好準備。
「我跟公安處出入境管理科的警校同學打過招呼了,你朋友的護照申請已經遞送到省廳去了,應該問題不大,下個月就能批下來。」
到了下午六點多,終於有地委辦公室的人過來了宣佈解散,蘇望跟田勁松說了再見,坐上大巴車回了黨校。在宿舍裡,蔡浩三個人也回來,在那裡直抱怨曬了一天的太陽。蘇望和蔡浩照例又到外面飯館吃飯去了,現在蔡浩知道蘇望是個大財主,所以也理直氣壯地打秋風,吃大戶。
第二天八點鐘,蘇望等人就在黨校操場集合,然後各自坐著大巴車又去了各自的地點。不過今天氣氛有點緊張,一上午地委和行署辦公室的人就來過六七趟,到了中午,一位地委副秘書長和行署的副秘書長聯袂而來,神情嚴肅地給各小組組員做最後的交待和動員。按照行程安排,段省長上午視察完建國廠和郎州師院,中午休息後就會直奔農機廠。
吃完中午,大家便各就各位,而農機廠的工人們也換上嶄新的工作服,進了被打掃地乾乾淨淨的車間,到達各自的工作崗位,但是大家都在那裡竊竊私語,沒有動手幹活。
到了兩點左右,農機廠的一位副廠長走進車間,吆喝一聲道:「幹活了,大家都幹活了,記住了,等會段省長進來的時候大家都要把機子停了,有秩序地圍過來,嚴格地按照排練好的流程,誰要是出簍子,這個月獎金扣發。」
說完,他在車間裡轉了一圈,然後趕緊去廠門口,和已經聚集在那裡的廠領導們匯合。
到了兩點半左右,蘇望聽到廠門口的馬路上響起了警笛聲,幾輛車子吱呀一聲停在了廠門口。
「來了,來了。」大家都在低聲地說道,也變得興奮起來。各組組長連忙招呼著各自的組員,趕緊就位。而車間主任在那裡招呼著幹活的工人們:「用點心,不要出簍子。」
但是等了十幾分鐘,廠門口卻慢慢陷入了安靜,大家都不由自主地伸長著脖子向廠門口張望,可是依然看不到任何跡象。
突然間,就像山上的積雪突然坍塌了一樣,在無聲中一種異樣迅速傳遍了整個農機廠。而廠門口突然響起了熱烈的掌聲,早就在路邊站著的數百位工廠家屬等群眾紛紛向前湧,想看個究竟,蘇望等人連忙手拉著手,阻止了他們。各組的組長和群眾中的各負責人則滿頭大汗地低聲說道:「不要擠,不要擠。」好容易才把那條寬敞的路給留出來。
隨著掌聲越來越近,旁邊站著的群眾也紛紛跟著鼓起掌。不一會,一行人走了過來,最前面是幾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在那裡護住一個扇形。幾個端著長槍短炮的記者則身形敏捷地走在隊伍前面,時不時返過身來卡嚓照一張,其中一位端著攝像機的更是了得,他一邊攝影一邊向後退,居然還走得穩穩當當。
接著走在最前面是一位大約五十來歲,精神煥發,穿著黑西裝的男子,在眾星拱月下緩緩走了過來,後面跟著幾十號人,不過蘇望只認識詹利和和幾位上次在元旦匯演中見過的地市領導。
段省長臉上帶著很自然和親切的微笑,顯得非常平易近人,他一路走著一路向兩邊鼓掌的群眾揮手示意。而後面跟得近的領導們則一邊微笑著鼓著掌,一邊跟著段省長不緊不慢的腳步。再後面就沒有人鼓掌了,他們大部分人露著還想再往前靠近的期盼,但是腳步卻絲毫不亂,穩穩地跟在了後面。只有少數幾位則顯得比較悠閒自在,他們也帶著微笑,但是卻感覺像是平常散步一般。
段省長進了車間,但是能跟進去的只有十幾位領導和農機廠的黨委書記和廠長,其餘的都留在了外面。這幾十號人立即形成了一個個小圈子,少則五六個人,多則七八人,圍著某個人在那裡親切地交談,而這十來個圈子又隱隱以某兩三個人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大圈子。只有三四個人沒有加入到這些圈子裡,而是隨意地在範圍內走動著,其中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少婦,戴著一副眼鏡,顯得很有儒雅氣質。她看到蘇望在看自己,微笑地點了點頭,然後背著手繼續觀察起車間周圍的設備和環境。
車間裡響起熱烈的掌聲,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平息下去,接著隱隱約約響起一個很平和的聲音,應該是段省長在和工人親切交談,時不時地響起一陣輕笑聲和掌聲。而每當輕笑聲和掌聲響起時,車間外面的交談聲都會不由自主地低沉下去,待到過後又會嗡嗡地響起。
過了半個小時,車間外的人群就像是受驚的麻雀群,嗡的一聲散開了,露出寬敞的路來。當段省長一行走出來時,不管省長的目光有沒有移過來,所有的人都露出最燦爛的笑容,投向路的最中間。待到段省長一行人走過,這幾十號人立即像合流的河水,迅速彙集在一起,然後按照各自的前後秩序跟著向前走去。
段省長一行直接去了廠部,聽取農機廠領導的工作匯報,而蘇望等人趕緊轉移戰場,向不遠處的住宅區走去。而圍觀的群眾也轉移了位置,圍在了通往住宅區的路上,加上原本留在住宅區的群眾,顯得更多了,足有一千多號人。
過了四十來分鐘,廠部辦公樓那邊傳來動靜,大家都又緊張起來。不一會又是前次的情景,段省長走了過來,這次他在中間還停了下來,與幾位反應很快伸出手來的群眾親切握手,然後向響起一片掌聲的群眾揮揮手,走進一棟樓的單元裡。
這次進去的人更少,留在單元外面的人更多。而這次不再是形成一個個小圈子,而是直接形成了五六個圈子,蘇望看到,詹利和也是一個圈子的中心。那位三十多歲的少婦則繼續游離在圈子外面,悠哉地四處閒逛,甚至跑去逗了逗路邊一位年輕女子抱著的小孩。
年輕女子露出憨厚的笑容,小孩則有點害羞,想往媽媽的懷裡鑽,而那位少婦則故意逗他,臉上露出滿是母性的溫暖笑意。蘇望看到這一幕,嘴角也不由掛起笑意來。少婦突然轉過來,看到不遠處蘇望臉上的笑意,又微笑地點了點頭,而蘇望這次則微笑點頭以示回應。
過了半個小時,單元外人群突然又散開了,段省長一行走了出來,很快地沿著路走向了廠門口。幾分鐘後,待到警笛聲遠去,大家都舒了一口氣,警戒解除後,上千群眾和上百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警察全部混在一起,大家都在那裡三三兩兩地議論紛紛,顯得意猶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