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科級幹部 第五十六章 風波驟起(二) 文 / 曾鄫
第二天週日,蘇望起來吃了早飯就給武琨打了個傳呼,過了一會,武琨便回電話了。
「我是武琨,請問誰找我?」
「武大隊,我是蘇望啊,有事找你,不是報案啊。」
電話那邊響起了爽朗的笑聲:「原來是你小子,說吧,到哪裡碰頭?」
「武大隊,中午一起吃飯聊聊吧,要不到你家?把徐科長也叫上。」蘇望開門見山地說道。
武琨遲疑了好一會,才有點為難道:「到我家吃飯沒有問題,只是老徐他,恐怕沒有那麼好約了。」
蘇望一聽就明白,徐聞東估計因為知道自己有安副書記找麻煩,加上商業局大樓的事情黃了,所以不大願意見自己。
「小蘇,沒關係,就咱們哥倆聊聊,沒有老徐都一樣。」武琨在電話裡繼續說道。
「行,咱們倆聊聊。」
中午十一點多,蘇望提了兩斤滷肉和涼菜,還有兩瓶郎山大曲進了武琨的家。武琨也不客氣,把滷肉和涼菜攤開,吩咐堂客把那幾個熱菜趕緊弄好,然後擰開酒瓶,給蘇望和自己滿上。
「小蘇,老徐這個人心眼比較多,這段時間知道你家的事情,又看到商業局那棟樓的事黃了,臉色便不好看了,總說著被你擺了一道,白幫你一個大忙了。」武琨愧疚地說道,但蘇望知道,徐聞東說的話恐怕比這還要難聽幾倍。避禍趨利是人的本性,蘇望能夠體諒,只是你徐聞東翻臉翻得也太快,太徹底了吧。
「不說了,武大隊,我心裡明白,還是你老哥夠義氣,不嫌棄老弟我呀。」
「小蘇,瞧你這話說的。人這一輩子那能沒有個起起伏伏的,你總不能見高就攀,見低就踩吧,這種事我老武怎麼也做不出來。再說了,我跟你小蘇能成朋友就是因為互相談得難,對胃口,不是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唉,武哥,你這話暖心窩子呀,開,先乾一杯。」蘇望端起酒杯二話不說先乾為敬。武琨一聲不響,端起酒杯也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武琨拿起酒瓶又給兩人滿上,然後道:「小蘇,你也不要多想,咱們還是繼續做咱們的朋友。」
「武哥,真是對不住你和嫂子,答應好的門面泡湯了。」
「沒什麼事,此路不通再想其它門路,你們家不是連二樓都沒有租下嗎,肯定是有小人在背後搗鬼。倒是徐聞東這傢伙鬼精鬼精的,聽說你家買樓的事黃了,立馬找到商業局,一口氣簽了十來個門面。他也不想想,要不是你當初給他分析這潛力和前景,他敢下這麼大的血本?現在好了,當起二房東就人五人六的,我想找他勻一間門面,他開口就要兩千,這小子真是見不得錢啊。」
說到這裡,武琨不由越發氣憤,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後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提起這事,我就來氣。」
「武哥,別提這事,聽說你現在是代刑警大隊長了,真是大好事,恭喜了。」
「屁的好事,我不過是代理而已。」
「這帽子總要先戴再扶正嘛。」蘇望笑呵呵地說道。
「蘇老弟,你是不知道這裡面的道道啊。我這刑警大隊長是替徐聞東這小子代理的。」
「武哥,這話怎麼說的?」
「我們公安局戶政科大家都知道是個肥缺,按照慣例,三個實權局領導輪流坐盤。徐聞東是王副局長的人,這兩年輪到他做了,接下來該宋局長的人坐了。所以我們原來的柯大隊調到城東派出所當指導員,準備接所長的職,他的缺由徐聞東頂,而城東派出所陸所長就接戶政科科長。可是徐聞東和王副局長一商量,死咬著兩年任期還沒滿,還差四個月,所以柯大隊繼續當他的指導員,我呢就替徐聞東代理四個月的大隊長。」
「我靠,還有這麼一回事。」蘇望不由罵道,難怪這戶口指標行情這麼好。
「算了,蘇老弟,不提這些臭事,繼續喝我們的酒。娘的,這郎山大曲太難喝了點,五糧液我們又喝不起,狗日的,郎州地區這麼大,怎麼就不出些好酒呢?」武琨這是在借酒罵娘呢,不過蘇望聽到這句話,心裡不由一動,暗自盤算起來。
看到蘇望不做聲,武琨嚷嚷道:「小蘇,別為這些倒灶的狗屁事煩心,我們該幹嘛還得繼續干,這事情總得有人來做吧,我們對得起這幾百元的工資就行了。」
蘇望聽到武琨的話,歸攏心思,開口問道:「武哥,你也是十來年的老刑警了,副大隊也當了好幾年了,怎麼沒有機會升上去?」
武琨忿忿地說道:「不是老哥我吹牛,論業務和工作能力,義陵公安局我不敢說第一,前三甲總有我。可是像我這種越是精於業務的人就越難升上去,我上去了,具體的事情誰來幹?估計還得熬兩年,局領導看到火候差不多了,這大隊長的帽子才會落到我的頭上。除非什麼,除非破大案,立大功,那提拔起來才是嗖嗖的。」
蘇望知道武琨的意思,像公安局這種比較特殊的部門,平日加班加點破案是正常工作,顯不得你的功績,只能慢慢熬資歷,反而一出點事,第一個挨罵的就是你。只有破大案,破那種驚動省廳甚至公安部的大案,立下大功,那提拔起來是立竿見影。
義陵縣這幾年出過大案嗎?蘇望不由苦苦思量著,他希望能給這位患難之中見真情的老哥哥送上一份大禮,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對了,在上一世記憶中,明年義陵縣破獲了一起私種罌粟案,據說有上百畝,繳獲的已加工鴉片達十幾公斤。這件事當年成了郎州地區的一大新聞,聽說驚動了荊南省公安廳和國家公安部,蘇望當時在郎州市也聽說過,回義陵縣時也聽過新聞以及和朋友談起過。
算算日子,按照正常發展,那正是徐聞東當刑警大隊長的日子。義陵縣公安局似乎還沒有設禁毒大隊,這種案子都是刑警大隊包辦,難怪這小子能夠官運亨通。不行,這個功勞不能讓這個傢伙白得,怎麼的也要讓武琨拿去。可是這件案子的細節是怎麼樣的,自己還要慢慢回憶,還要找合適的機會透露給武琨。
但是不管如何,蘇望覺得武琨這個朋友是值得繼續交往下去的。
到了兩點多鐘,蘇望才搖搖晃晃地從武琨家裡走出來,打了一輛慢慢游便回家去了。到了家裡,蘇望倒頭便睡,心無煩惱地美美睡了一覺,一直到傍晚蘇希上樓來叫,這才慢慢起來,洗了個臉,下來吃晚飯。
第二天上班,蘇望剛在辦公室裡坐下,於文娟就上來了。幾天不見,她變得清瘦很多,眼睛裡也沒有往日的開朗,只剩下淡淡的憂傷。她看到蘇望,勉強一笑道:「蘇副鎮長,縣政協辦公室打電話來了,有事找你。」
蘇望看了一眼於文娟,輕聲說了聲:「謝謝你小於。」然後跟在她身後來到二樓辦公室。郭志敏坐在桌子後面,眼睛露出一種異樣的神情,蘇望笑著點頭示意,抓起了電話。
「你好,我是麻水鎮鎮政府的蘇望,請問你是哪裡?」蘇望中氣十足地問道。
電話裡默然了一會,一個陌生的聲音傳了過來,這個男聲有點尖,還有點浮躁。「蘇望同志,我是縣政協辦公室的施國平,你們鎮的政協委員意見反饋表怎麼還沒有交上來?」
「什麼意見反饋表?」蘇望聽到施國平這個名字心裡就提高警惕了,不過語氣沒有變化,很平和地反問道。
「就是縣政協委員們對這次縣政協會議的總結和意見反饋表,別的政協委員都交了,怎麼就你們麻水鎮這麼拖拖拉拉?你們怎麼辦事的?是不是不把縣委和縣政協的安排當一回事?」施國平語氣變得十分嚴厲,居高臨下地連連追問道。
蘇望皺了皺眉頭,但是依然不急不緩地問道:「意見反饋表是什麼發下來的?我怎麼沒有收到?」
「意見反饋表早就下發了,你為什麼沒有收到,那我怎麼知道?難道還要我親自送到你的手裡?」施國平在電話中語氣不善地訓斥道。
蘇望摀住了話筒,低聲問桌子對面的郭志敏道:「郭主任,你收到縣政協辦公室下發的意見反饋表嗎?」
黨政辦是麻水鎮黨委和鎮政府的中轉站,任何上報下發的文件資料都要從這裡過。
「政協會議後我這裡沒有收到縣政協任何文件,也沒有接到任何通知。」郭志敏想了一會很肯定地答道。
「施主任,為什麼我們麻水鎮黨政辦沒有收到下發的意見表?是誰簽收?」蘇望反問道。
「意見表上周就發下去了,你們麻水鎮為什麼沒有收到我就不知道,可其他政協委員都收到了,而且也都交上來了。肯定是你工作疏忽,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施國平用鼻音哼著道。
「別人收到我不管,你們縣政協辦公室為什麼下發前不通知,事後為什麼不追問核實?你們是怎麼幹工作的,怎麼這麼不負責?」蘇望語氣變得嚴厲起來,反而追問起來。
「蘇望,你不要太囂張,你這是倒打一耙!」施國平在電話中氣急敗壞地吼道。
「施國平同志,我現在是在跟你討論工作上的事情,不是在跟你潑婦罵街。」蘇望聲音不高,但是卻異常嚴厲,辦公室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看了過來,不少人的臉上都露出驚駭的神情。
「你們工作不認真,卻要胡亂推卸責任,你說下發了,請問有我們麻水鎮的簽收嗎?」按理說,這種正式的文件都會有簽收單,當然,現在一般的文件大家誰也不會這麼較真,頂多打個電話確認一下,後面有機會再補個簽收單就行了。
「蘇望,你這是狡辯,在推卸責任。」施國平在電話那邊幾乎是暴跳如雷,蘇望一口就咬死了這正常程序,施國平哪裡拿得出什麼簽收單。
「施國平同志,你事前不通知,事後不簽收,你就是這樣幹工作的?你這是把縣政協工作當兒戲!」蘇望毫不客氣地給施國平把帽子扣上去,既然都撕破臉了,也沒啥好客氣的。
「蘇望,用不著你來指手畫腳,我會向縣委、縣政協反映,告訴你蘇望,我要處分你!」施國平在電話裡咆哮道。
「我也會以縣政協委員和麻水鎮政協聯絡組組長的身份向縣政協常委委員會和王主席反映情況,縣政協辦公室某些同志到底還有沒有把麻水鎮的政協委員當一回事嗎?其他縣政協委員都發了意見反饋表,為什麼就我們麻水鎮沒有發?是不是縣政協辦公室某些同志把我們麻水鎮五位縣政協委員都除名了?而且就你的態度,動不動就聲稱要處分我,那我倒要問問,縣政協辦公室是為縣政協委員服務的,還是專門管理縣政協委員的?」蘇望的話如同匕首一樣順著電話線就回投過去了。
郭志敏坐在桌子對面,暗暗搖頭,蘇望這個帽子扣得就有點大了,政協和人大一樣,地位都非常特殊,就算上一級政協人大和平級黨委也不敢明喊著我可以管理這兩個機構和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頂多說是指導或領導其工作,畢竟人家是人民選舉或推舉出來的,代表的是人民群眾的意見。你縣政協辦公室要是扣上管理縣政協的帽子,縣委怎麼想?縣政協常委委員會怎麼想?縣政協委員們怎麼想?
「施國平同志,你好好檢討一下自己的工作態度,亡羊補牢為時不晚!」蘇望厲聲說完後便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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