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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科級幹部 第二十章 回郎州市(五) 文 / 曾鄫

    按照老程序又檢查了兩家娛樂場所,今晚的抽查算是完成了,蘇望的口袋也塞滿了精品白鶴,都快湊成一整條了。

    在回稅務局大院的路上,已經醒過酒來的老萬笑嘻嘻地對蘇望道:「小蘇啊,你還年輕,抽煙對身體不大好。」

    蘇望笑呵呵地答道:「沒關係,我拿回去給我老爸抽,他很少抽這麼高檔的煙,廖科長,謝謝你了,今晚跟著你算是弄肥了。」

    老萬的臉一下子冷了下去,轉過頭去不再做聲了,而廖科長只是笑了笑,沒有答話。

    回到宿舍,曾宜民忍不住道:「這個老萬可真不是個東西,好酒好色又貪小便宜。」

    「貪小便宜,人之常情,今天我不就跟著你們貪了不少小便宜。只是老萬太目中無人,連上司廖科長都不放在眼裡。」

    「老萬的父親以前是地區財政局的副局長,以前財稅不分家,所以老萬還有點狂的本錢。不過他父親已經退休好幾年了,也沒有什麼影響力了,新上來的局長不大買賬了。」

    「不管他了,二哥,你們稅務局分家,估計會升上去一批人。你看你們廖科長會不會?」

    曾宜民一下子精神了,從床上坐起來道:「廖科長是從省局下來的,聽說有點背景,只是以前跟何副局長關係不大好,一直被壓著。聽說這次何副局長去地稅那邊,廖科長和我一樣留在國稅這邊,按你的說法,他很有機會升上去,畢竟征管科在我們稅務局是最重要的科室。」

    當然會升上去了,在上一世,蘇望沒少聽二表哥在耳邊嘮叨,自己以前跟廖科長在一個科室,平日裡關係還不錯,只是一直沒有真正地投過去,等到1994年稅務局正式分家沒多久,廖科長變成了廖副局長。可惜這時已經晚了,想投過去都找不到門路了,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廖副局長變成了廖局長,他自己卻在發票站慢慢熬著,一直熬到一個副科級科員。

    「二哥,今晚你挺身而出,維護了廖科長的威信,他對你應該有點印象,你要趁熱打鐵,明天晚上去他家拜訪一下。」

    「大寶,你說得沒錯,明晚我就帶著禮物去拜訪廖科長。」

    「二哥,禮物不要帶的太重了,兩條精品白鶴,兩瓶五糧液就行了,點到為止。」

    「大寶,這是什麼意思?」這個時候的曾宜民雖然已經磨去了剛出校門時的銳角,但是對官場上的事情看得還不是很透徹,遠比不上十幾年後,混成老油條的他,也比不上上一世雖然沒有進入官場,但是由於生意往來跟不少官員打過交道的蘇望。

    「二哥,廖科長不是一個很貪的人,他喜怒難形於色,城府很深,這種人不貪你的錢財禮品,只要你對他的忠心,幫他控制局面。你上門也不要談太多,只是表態今後以他馬首是瞻,再點點你和丘副局長的關係就行了。」

    丘副局長是荊南省稅務局副局長,周陽市人,少年時曾經跟著勘探隊工作的父母親在南梁縣待了十幾年,也是蘇望姨父曾惠永的學生,只是後來高三隨父母親回了潭州,在那裡考上了大學。當初曾宜民從荊南省商學院畢業,還是曾惠永跑到潭州找到這個丘副局長,才把曾宜民分進了郎州市稅務局。只是到94年下半年丘副局長調到荊北省當國稅局局長去了,曾宜民也失去了最大的照應。不過上一世蘇望聽曾宜民嘮叨過,廖科長雖然在省局的後台不是丘副局長,但是丘副局長對廖科長有過一段照拂之情,兩人關係還不錯,上一世曾宜民一直後悔知道這個內情太晚了,沒有利用這個關係跟廖副局長搭上關係。

    曾宜民默然了一會道:「大寶啊,你不要再到供銷社混了,我和大哥想辦法把你調出來,你待在供銷社太可惜了。」

    「二哥,多謝你的美意了。我這次到地社匯報工作,人事科的夏科長說了,三個月滿就給我轉正定級,直接報到地編製委去,有了這個編製,那個時候再調不遲。」

    「也是,現在行政機構不比前兩年那麼好進了,有了這個幹部編製,調其它部門也容易些,大寶啊,看來你是早有打算了。」

    「二哥,這就是人生規劃,有時候你必須得一步步地走啊。對了,二哥,看形勢,以後這行政單位對文憑的要求越來越高了,我雖然在學校裡自考了一個本科,但是還覺得不夠,準備考個研究生,你也要早做準備,別看現在大專生還吃香,等到將來大學生越來越多,這塊牌子就不吃香了。」

    一覺醒來,是蘇望重回郎州市的第三天。上午,蘇望到二表哥辦公室呆了一會,準備去博物館看看,誰知大表哥曾宜國打來一個電話,說蘇望的姨父曾惠永到郎州市參加一個教學研討會議,聽說蘇望在郎州市,想中午見見他。

    蘇望就哪裡也不去了,直接坐中巴車奔了農行郎州市支行,在曾宜國辦公室裡呆著,等到了十一點多,曾宜國便帶蘇望回家,等曾惠永開完會過來。

    到了曾宜國家,大表嫂粟燕麗還沒有下班回來,曾宜國便自己動手,簡單做了點飯菜。蘇望在一旁一邊打下手,一邊把昨晚跟二表哥曾宜民說的有關文憑的事再說了一遍,鼓動大表哥再去讀一個成人本科。

    曾宜國高中畢業就參加工作,82年才十八歲時就考入了南梁縣農行,歷任鄉營業所職員、副主任,主任,南梁縣農行信貸科副科長、科長(股級),1992年調入郎州市農行任信貸科科長,由於其業務能力出色,在郎州地區銀行系統也算是小有名氣。上一世由於曾宜國只有成人專科文憑,在提拔上累次受挫,最高只擔任郎州市農行人力資源部經理。蘇望重生了,當然希望大表哥能夠補上這塊短板,避免以後的遺憾。

    曾宜國點了點頭,覺得蘇望說得不錯,本科文憑比大專文憑要強,至少在同等情況下,文憑比別人高,提拔的機會就會大很多。

    「大寶,你說得沒錯,明年我就去讀個廣播電視大學本科,現在比以前強多了,我當初讀成人專科時,必須得脫產,現在有函授了,可以一邊上班一邊讀了。」

    正談著,曾惠永回來了。蘇望有大半年沒有見到他了,不過他的摸樣沒有變什麼,依然是高大的身材,白淨儒雅,只是頭上的白頭髮又多了一些。

    三人便在桌子上吃起來。曾惠永一向強調飯不語,所以蘇望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匆匆忙忙吃完飯,跟著曾惠永到另一間房聊一聊。

    「大寶,你有沒有抱怨我一定要你留在供銷社?」

    「姨父,沒有,我知道你也是為我好。」

    「當初你姨媽說把你留在南梁縣,那邊我關係還比較熟,能夠把你弄進好單位。但是我和你姨媽年紀都大了,沒幾年就退休了,你表姐也有調郎州市的意向。到時你一個人留在南梁縣,怕是孤掌難鳴,所以我和你姨媽決定還是讓你直接來郎州市。」

    「在郎州市我們有勁也使不上,你兩個表哥也能力有限。原本你大表哥找到一個機會,可以給某個領導塞個紅包,把你弄進郎州市司法局,可是我卻不答應,你知道為什麼嗎?」

    這個內幕蘇望倒是沒有聽說過,就連上一世也沒有聽說過。

    「不知道。」

    「因為你今年春節時到我家拜年,談起你分配的事情,你豪言壯語道,凡是能用錢搞定的問題都不叫問題。」

    「姨父,難道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嗎?」蘇望有點哭笑不得,要是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亂說話了,要是進了司法局,總比現在要強吧。

    「大寶,難道你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所在嗎?」曾惠永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姨父,我沒有想到。」

    曾惠永吸了一口煙道:「大寶,你知道立德的含義。」

    「姨父,儒家有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之說,立德應該是指人要有道德操守吧。」蘇望遲疑了一下答道。他知道,姨父曾惠永雖然是高中數學老師,但從五歲開始就讀私塾蒙學,儒家和古文功底不是一般的深。

    「嗯,那你知不知道少立德、中立功、老立言之說。」

    「知道,不過不是很清楚。」

    「大寶,姨父的意思不是讓你做個謹守道德的老古板,時代在變,我們也需要隨著改變。但是人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底線,有他的原則,所謂內方外圓就是這個道理。如果你沒有了這個底線和原則,你就很容易在對名利追求中迷失自己。」

    「姨父,我懂你的意思了。」蘇望點頭道。

    「大寶,我看你只是懂了一點,卻不是完全懂。」曾惠永的臉變得隨和起來,「大寶,你比你哥哥姐姐都要聰明,而且非常善於學習,善於學習別人的長處和優點。但是小聰明用一時,大智慧才能用一世。可是如何成就大智慧呢?那就只有立德,立德就是堅守你心中的原則和底線,堅守你的本心,讓它不受外界的誘惑。只有這樣,你的心才能靜如水鏡,映出這世間的毫芥,進而看透事物的本質。」

    「大寶,你懂了嗎?」曾惠永又輕輕地追問一句道。

    蘇望默然了許久才緩緩地道:「姨父你聽到了我那句話,認為我已經沒有了畏懼之心,因為在我的眼裡,世上沒有錢辦不到的事情。卻不知人若沒有畏懼之心,也就沒有了底線,這本心就已經迷失了。」

    「大寶,看來你真的懂了。你小學初中時,我輔導你數學,教你以數學邏輯方法去歸正思維,分析問題。現在你已經進入社會了,光是用數學邏輯方法去處理事情已經遠遠不夠,除了要繼續豐富你的頭腦,更要穩住你的本心。只有做到立德,才能做到立功立言。」

    蘇望默默地點點頭,上一世自己沒有機會聽到這一番教誨,可能是自己在沮喪和貧寒中迷失本心,而姨父也對萎靡不振的自己失望了,所以沒有跟自己說這些。重生了,在親人們的眼裡,自己似乎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被金錢暫時迷失了眼,不過在其它方面卻做的不錯。一直在默默關注自己的姨父從大表哥、二表哥那裡聽到了有關自己的消息,覺得自己雖然有所長進,但是還有所缺,這才今天的一番談話。

    「姨父,你的教誨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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