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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科級幹部 第九章 正式上任 文 / 曾鄫

    蘇望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辦公室裡,一部半舊不新的台扇在竭斯底裡地吹著風,拚命地驅趕著室外的炎熱。

    蘇望有點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麼。王小雲已經坐上回城裡的中巴車,老余回到了隔壁的倉庫,這會可以聽到微微的呼嚕聲。向大姐和湯大姐也將商店的門打開,估計到下班之前自己買的那包蘇婆婆家瓜子應該可以被消滅完。

    蔣金泉沒有做任何交待就匆匆忙忙回城「看病」去了,估計也沒什麼好交待的。整個麻水鎮供銷社的進貨、倉儲、銷售、財務都有「專人」負責,而且是在縣供銷社「密切指導」下完成的,每個月縣社都會有人下來核實庫存和財務,貨款每天直接存在不遠處的信用社專用賬戶裡,人事什麼的更是縣社一手操辦,蔣金泉和蘇望要管的事好像不是很多,頂多每天巡視一下,下面三個兵誰要請假就批一下,然後去頂頂班,以及對一些突發的小事進行「決策」,至於突發的大中事,估計還得請示縣社領導。

    蘇望把辦公室裡的報紙都翻了出來,大部分都是《荊南日報》,最早的居然還有去年的,厚厚的一疊,放在最上面的是93年2月26日的報紙,上面頭版頭條是荊南省省委書記董懷安履新的消息,除了有照片之外,還有這位新任荊南省委書記的簡歷。

    看了兩個多小時的報紙,蘇望覺得無聊起來,不由掃了一眼辦公室,想找些還有其它什麼事可以做。

    桌子旁邊有一部電話機,可惜被一個木匣子給裝了起來,還給安了一把鎖,只能接不能打,而且鎖的鑰匙在蔣金泉手裡。

    這年頭的程控電話還比較稀缺,整個麻水鎮除了鎮黨委、鎮政府機關有幾部外,估計就只有鎮郵局、信用社、糧站、供銷社這幾個單位有了。而且電話費不菲,據說在九十年代初,農話話費好像快趕上長途價了。

    蘇望在木匣子上摸了幾下,終於打消了抓起電話找某個朋友煲電話粥的念頭,該幹些什麼呢?蘇望看了看表,才三點不到,不如去鎮上轉一轉,熟悉一下這裡的環境。

    蘇望特意從街道的另一邊走,避免與在商店坐鎮的湯大姐和向大姐,他在中午聚餐就知道了,這兩個女人屬於話癆一類的人物,加上今天不趕場,生意應該很清淡,閒得無聊的兩人抓住自己估計沒有半個小時是脫不了身。

    鎮電影院在肖萬山家的斜對面,上面的海報居然還是八十年代的《廬山戀》、《巴山夜雨》,唯一一張稍新一點的是《紅高粱》,那一高一矮兩個赤膊上身男子站立在紅色之中的海報,讓蘇望有了一種重複歷史的感覺。不過電影院門口黑板上寫著今日放映:《夜光杯》,這部電影蘇望卻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

    參觀了一番,蘇望繼續往前走,走過「新星商店」,裡面排著一個長玻璃櫃,後面是一排玻璃櫥櫃,裡面擺滿了各種商品,從煙酒到毛巾鞋子,應有盡有,時不時有人走進來,打一瓶醬油或拿一瓶郎山大曲,也偶爾有一兩個小孩子進去買上一兩包酸梅粉之類的零食,剛一出門便迫不急待地打開塑料包品嚐起來,那神態好像是吃到什麼絕佳美味。

    蘇望在商店裡轉了一圈,裡面兩個售貨員坐在一邊聊天,連看蘇望的眼神都是懶洋洋的。

    再往前走就是鎮郵局,前面一個碩大的綠色郵筒立在路邊,隔壁便是信用社,倒是裝修得最洋氣,可是裡面的營業員似乎比儲戶還要多。再過去就是派出所。它是一個獨立的院子,大門上的警徽倒是頗有震懾力。

    蘇望繼續走了幾步,終於來到麻水鎮的中心-麻水鎮黨委和鎮政府,這個院子幾乎和糧站一樣大,但是看上去要新嶄很多,也氣派很多。

    蘇望在鎮政府門口徘徊了一圈,突然聽到一聲女高音響起,「呀,這不是蘇主任嗎?」

    蘇望轉頭一看,正是美美飯店的老闆娘-陳小美。她名字雖然叫小美,卻已經三十多歲,加上身材肥胖,看上去四十出頭了。田小美對蘇望印象深刻,因為蘇望一身穿戴和鎮上的人大為不同,一看就是城裡出來的,而且年紀輕輕居然是供銷社副主任。

    陳小美這一嗓子引來不少路人的關注,他們都隨之將目光投射到蘇望身上,讓蘇望很是不自在。有好事的低聲問道:「蘇主任,什麼主任?」

    「你們還不知道,這是今天剛上任的鎮供銷社蘇副主任。」

    哦,原來是供銷社的主任,而且還是副主任,不少熱情的目光頓時冷了下去,大部分人又繼續自己的趕路,只有幾個好事的婦女還圍在陳小美的身邊,一起打量著蘇望。

    「陳老闆娘,你這是幹什麼?」

    「這不要趕晚飯了,我去集市裡砍幾斤肉,買些菜。」

    「哦,那你忙,你忙!」蘇望點點頭便繼續向前走去。

    「蘇主任,你可要常來照顧我家的生意啊。」

    「一定,一定!」蘇望一邊緊走幾步一邊應道,走去十幾米遠,還看到陳小美和那幾個婦女指著自己在議論什麼。

    過了鎮政府,便是一條支道,這條支道在田野中蜿蜒數百米,一直通到麻水鎮中心小學和義陵縣六中。從支道過去便是一排排密集的民房,麻水鎮鎮上大部分居民基本上都住在這一片,而在居民區靠後一點則是一個不大的集市。這個集市只能夠平時用,而一旦趕場,整個麻水鎮就區都會成為集市。

    集市過去依然是居民區,只是房子便稀疏了,再過去便是田野,街道也變成了小道,一直通向遠方的村莊。

    蘇望轉得很慢,一圈回到供銷社商店時已經四點半了,他看到湯大姐和向大姐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關門了。

    可能是急著要回家做飯,兩人沒有和蘇望多說幾句,便匆匆各自離去,湯大姐直接回家,向大姐則要去信用社,把今天的營業款存進去。

    走到糧站大門,正好看到老余不緊不慢地踱了出來。

    「蘇主任,回家吃飯去了。」老余打了個招呼便走了,他吃完晚飯,洗完澡,看會電視,九點多鐘的樣子就會來倉庫睡覺值班,因為這樣他每月可以多拿二十元的值班津貼。

    蘇望看了看還正當紅的太陽,再看看已經寂靜無人的糧站院子,不由搖了搖頭,把辦公室門一鎖,往肖萬山家走去。

    走進客廳,裡面沒有人,只有後面有肖萬山老婆鄭大娘和她媳婦楊杏花的聲音,好像鄭大娘在埋怨楊杏花什麼。準備往裡走的蘇望停住了腳步,在客廳裡的長木沙發上坐了下來。

    客廳很簡陋,正中牆壁上是一個寫著「天地君親師位」的龕位,上面擺了兩個可以發光的塑料蠟燭,正中是一個香爐,再前面則是三個小酒杯,兩個放著水果的盤子。兩邊則擺了兩個長木沙發,刷著紅漆的那種,還零散著幾張木凳子。

    上午放東西時蘇望對肖萬山家佈局有了一個大概的瞭解。客廳直通後面的院子,旁邊還有個門,直通樓梯間,不過平時都緊閉著。因此要想上樓必須穿過客廳走到院子裡,再從後面一扇通樓梯間的門進去上樓。

    聽到後面人聲靜了下來,蘇望站起身來走了進去,只見鄭大娘坐在院子裡水龍頭前洗菜,楊杏花則在廚房裡熬豬食,一股怪味瀰漫在整個院子裡。

    肖萬山家基本上是專注於副業,就連自家的田地都租給旁人去種,因此不必養牛,但是豬還是餵了幾頭,就在廁所後面。

    「鄭大娘,在忙著呢?」

    「哦,是蘇主任下班回來了。」

    儘管蘇望要求鄭大娘叫他小蘇,可鄭大娘依然出口就是「蘇主任」,蘇望也只好任由之了。

    「蘇主任,我們農村做飯都比較晚,差不多要六點去了,你要是餓了跟我說,我先給你做。」

    「鄭大娘,我不餓,六點大家一起吃吧。」

    正說著,楊杏花走出了廚房,中午聚餐聽肖萬山說,他媳婦楊杏花是從山區安洋鄉那邊嫁過來的,和他兒子已經結婚兩年多了。

    中午放東西蘇望只是遠遠地看過楊杏花一眼,覺得這個女子應該不過二十歲左右,個子不矮,身材似乎還不錯。現在這麼近一看,發現楊杏花大約一米六多,穿著略粉的襯衣和黑色褲子。她的膚色很好,臉上和胳膊都能看出一種水嫩來,似乎一捏就能出水。臉上的五官很勻稱,顯得很清秀,只是鼻子上有兩點淡淡的雀斑,卻不影響整體的美感,幾縷被汗水浸濕的黑髮貼在臉上,更顯出她臉上的水色。

    楊杏花使勁地提著一個鐵水桶,裡面滿是豬食。而她的胸部看上去非常豐滿,很薄的衣料不僅襯托出那曲線,更恰到好處地將外人的目光擋在外面,你只能看到她胸罩的形狀,卻看不到更多的東西。黑色直垂的褲子將她滾圓的屁股包得很緊,在她一彎腰時竟然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蘇望只是掃了一眼,便看得差不多,他不動聲色地點點頭招呼道:「杏花嫂子要去餵豬呀?」

    「是的,蘇主任,你坐會兒。」

    「好,你忙。鄭大娘,有什麼要我幫忙的?」

    「有啥要幫忙的?這廚房的事都老娘們幹的,你一個大老爺們摻合啥,要不你先上樓休息一會,吃飯我叫你。」

    蘇望在樓上剛待到六點左右,就聽到樓下肖萬山在喊道:「小蘇,下來吃飯了。」

    蘇望應了一聲便走了下去,到了院子時發現正中間已經擺好一張桌子,上面擺了六碗菜,鄭大娘和楊杏花還在廚房收尾,而肖萬山已經在上位做好了,旁邊放了一個塑料酒壺,可以裝五斤酒的那種。

    「小蘇,坐,坐」肖萬山指了指旁邊的座位道。

    蘇望點了點頭,先到水龍頭那裡洗了洗手,然後坐了下來。

    「還是你們城裡人講究,吃飯先洗手。」

    「肖大叔,我也算不上是城裡人。我出生在光明鄉甘露村,我父親就是那裡的農民,只是我母親是下放的知青,78年我才隨父母親回城的。」

    「甘露村蘇家?呀,是不是蘇南公家?」

    「蘇南公是我家先祖。」

    「不得了啊,小蘇,你家先祖可是我們這一帶出的為數不多的大官,正宗的書香門第。記得我爺爺說,民國前清時,這一帶的讀書人都已拜在你們蘇家門下讀書為榮啊。」

    「那是我曾曾太公和曾太公,他們一個是舉人,一個是秀才,不過到了我太公(曾祖父)和我祖父都變成正兒八經的農民了。」

    「變農民好,要還是秀才舉人,解放了指不定要吃多少苦了。這說明你們蘇家運數好,有順應天命之運啊。金洞鄉陳家你知道嗎?也是出過大官的,解放前因為他家長子是中央大學畢業的,在南京當官,結果一家子全散了,前幾年他家老大從台灣回來,親人沒找到幾個,連祖墳都不知道遷哪裡去了,當場是一場大哭,搞得陪同的縣領導都尷尬不已。」

    金洞鄉蘇望知道,不過和麻水鎮、光明鄉不是個方向,離得很遠,至於陳家,他就不知道了。

    「這是歷史遺漏問題,不好說什麼了。」

    「這都是命啊。」

    「我家怎麼就沒個海外關係的命,爸,你說我們肖家怎麼沒有親戚去了台灣或者美國什麼的,要不然我現在花的都是美金了。」插話的是剛從客廳走進來的肖家勇,肖萬山唯一的兒子,他上面還有兩個姐姐,不過都已經嫁出去了。

    肖家勇長相偏向他母親,個子不高,不到一米六五的樣子,卻很是壯實,有點墩墩的。蘇望今天一天都沒有看到他,這是第一次見面。

    「你知道回來了,都在外面玩了一天牌吧,輸了多少?」

    「什麼輸,你就知道咒我輸。

    「好了,不要吵了,兒子一回來你就吵。蘇主任,你不要見笑。」鄭大娘聞聲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大聲接言道。

    「沒什麼,我在家也經常被父親說。」

    「家勇啊,這是小蘇,鎮供銷社副主任,以後就住在我家三樓了。你個小子,好好學學人家,找一份正經班上,不要再在外面晃來晃去的。」

    「正緊班上,我想去鎮政府上班,你能把我弄進去嗎?」肖家勇不屑地撇撇嘴道,「小蘇,看樣子你應該是個大學生,怎麼被分到這窮山僻壤來了?」

    「現在大學生滿地走,能有工作分配就不錯了。」

    「還是得看家裡的關係,家裡有背景,不要說大學生,就是一中學生也能進好單位。我一個同學,讀書時比我還調皮,成績比我還差,現在怎麼了,進了鎮財政所,還不是因為他爸是鎮黨委副書記。」

    肖家勇坐在座位上,用筷子夾了一口菜,邊吃邊說道。

    「好了,你媽還沒上席,你就開吃了,還有沒有規矩?」

    「算了算了,老頭子,反正是要吃飯的。」

    鄭大娘在肖萬山另一側坐下,楊杏花則靠著肖家勇坐了下來。

    「來,小蘇,喝點米酒,這是我們鎮張麻子釀的糯米酒,味道不錯的。」肖萬山給蘇望倒上一杯酒,也順便給肖家勇倒上了一杯。

    這米酒還有點渾濁,應該是土法釀造。蘇望抿了一口,口感純綿,雖然不夠醇厚,但是已經相當不錯,至少比郎山大曲喝起來要舒服。

    吃完飯,肖萬山拉著蘇望繼續坐著,任由鄭大娘和楊杏花收拾,而肖家勇則點起蘇望遞過來的白鶴煙,自顧自抽起來。

    「家勇,明天是趕場,你好好收拾一下,不要再跑出去了。」

    「知道了,我還指望明天多掙幾十塊。」

    等了一會,肖萬山出去散步去了,蘇望先去洗了澡,然後打了聲招呼先回三樓房間去了。走到樓梯間,他隱約聽到鄭大娘對肖家勇說:「兒子,你怎麼還不著急,都兩年了,你媳婦都還沒懷上,你還想不想讓我和你爸抱孫子。」

    而肖家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什麼著不著急,我這麼年輕還想多玩兩年,再說了,我一個人使勁有啥用,種子在地裡不發芽我有什麼辦法?」說罷便也出門去了。

    接下來便又聽到鄭大娘嘮嘮叨叨埋怨楊杏花的話,不過已經走到二樓的蘇望卻是聽不大清楚了,他從樓梯間的窗戶向下看過去,只看到楊杏花低著頭在廚房裡忙碌著,任由婆婆埋怨,而她整個身子在燈光下現出一道優美的曲線。

    突然間,楊杏花抬起頭,向這邊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蘇望,臉一下便現出紅暈來,頭低得更低了。幸好鄭大娘已經嘮嘮叨叨向廁所走去,沒有看到。

    蘇望回到自己的房間,拿出《資治通鑒》第七冊,躺在床上看了起來。看了大約一個小時,一陣疲憊湧了上來,蘇望順手關了燈,很快便陷入沉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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