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科級幹部 第六章 回義陵(四) 文 / 曾鄫
「大寶,你說買幾套?」
「中心市場聽說總共有五百多套鋪子,我們家至少也要拿下兩百套,而且必須是好位置的。」
「啥,這麼多,這得花多少錢?」
「錢你不用擔心,去年兒子炒股還有一筆錢存在銀行裡。」蘇望去年炒認購證炒股掙了九百多萬,前前後後只給家裡一百五十多萬,其餘的都以母親、父親的名義存在銀行裡,還沒有交底。
「這中心市場我估計過幾年得翻五倍,投入越多收益越大,不過我們也不能全買了,那動靜太大了。」蘇望算了一下家底,估計把中心市場所有的鋪子買下來應該夠了,但是他不會這麼去做,樹大招風這點道理還是懂的。
「這掙錢的事我和你爸還是聽你的。」姜春華最後決定道。從91年開始,兒子給家裡帶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蘇望的話更加有份量了,姜春華和蘇仁對兒子有一種盲目的信任,反正這錢都是兒子掙來的,就算全虧了不是還有興隆冰廠和好再來飯店嗎?就憑這兩個掙錢處,蘇家也能過上比一般人好得多的日子。
「媽,我是這麼想的,這鋪子我們花一半的錢去買,其餘的貸款。我問過大表哥,他們銀行接到地委的指示,會大力支持貸款購買中心市場的鋪子。這樣我們一來不用花太多的現金去購買,二來這財不露白,不能讓別人知道我們家有這麼多錢。」
「我想以你、老爸以及爺爺的名字去分別購買,再拉上姨夫姨媽、表哥表姐他們,錢我們可以借給他們。我是這麼安排的,你、老爸、爺爺每人五十套鋪子,姨夫姨媽每人二十套,表哥表姐每人十套,余大娘他們家算十套,這樣總計二百三十套。」
「這是不是多了點?」姜春華被兒子的大手筆嚇住了,她知道自己姐姐姐夫和外甥沒有那麼多餘錢,相當於所有的資金壓力全部由蘇家來背,算下來這得三百萬,就算貸款也要掏出一百多萬真金白銀,而且還要背上一百多萬的「債。」
「不多了,如果我不是怕太出風頭,恨不得把所有的鋪子都買下來。要不然這樣,你給大表哥打個電話,一來貸款的事情還要他來辦,二來他熟悉郎州市的情況,中心市場能不能掙錢他最清楚。」
姜春華立即抓起冰廠的電話,給大外甥掛了一個電話,剛聊幾句,臉上便眉開眼笑了,不一會便放下電話喜盈盈地對蘇望說道:「你大表哥說了,中心市場是地區和市裡領導抓的重點項目,肯定能掙錢。他還準備打電話叫我去買。我跟他說了你的計劃,他高興得不得了,說貸款的事情他全包了,而且會找熟人去談最好的位置。他還說了,因為這中心市場是政府重點扶植項目,貸款利息非常低,他說不貸白不貸。」
「那就行了,我們趁熱打鐵,你過幾天就帶上存折和身份證去一趟郎州市,把事情辦妥了。」
這時,何小山興沖沖地跑了回來。
「姜姨,大寶,我媽我爸同意了,先買上兩套。」
「小山哥,你也太沒魄力了,才兩套,至少得十套,錢不夠我們家借給你。」
「真的?這太感謝了,太感謝了。」何小山幾乎要蹦起來了。
事情談好了,蘇望就幫著母親去收錢發貨,何小山看上去很興奮,忙裡忙外,比平時還多用了三分心。
中午,老爸給蘇望、母親和何小山以及十餘個員工帶了中飯來,大家圍在一起樂呵呵地吃了一頓,馬上又投入到繁忙之中。現在是一年最熱的季節,冰廠的生意好得不得了,除了進貨四處買的散戶,單位集體採購給員工當福利的也不少,還有飲食店、商店等單位需要冰塊的也很多,畢竟這個時候有冰櫃的不多,大部分人都是用冰塊當冷藏設備。一天下來,除了排成長龍的隊伍,冰廠門口車來車往的也忙個不停。
到了六點多,人龍車流便開始慢慢少下來,何小山和幾個輪到值班的員工留了下來,一來要守廠,二來還要應付晚上可能的需求,其餘的人便都散工回家了。
蘇望跟母親姜春華打了聲招呼:「今天我、田大榜、三太子約好了,晚上一起吃飯,晚點回家。」田大榜大名田大勇,自從《烏龍山剿匪記》播出後,便被朋友們改稱田大榜,三太子大名敖其軍,由於跟西遊記的四海龍王一個姓,於是被人稱為三太子,他們倆都是蘇望高中三年的同學,屬於死黨那一種。
「記得早點回家。」姜春華叮囑了一句,便沿著另一條路步行回家。
到了約定的地方,田大勇和敖其軍早就等在那裡了。
「蘇大將,在這裡!」已經坐在一處大排檔座位上的田大勇揮著手招呼道。這大排檔是農貿市場的一角,白天當集市,晚上被空出來當大排檔。
蘇望一屁股坐了下來,抓起桌子上已經打開的冰啤酒,仰著脖子猛灌了一氣。冰涼的酒液從喉嚨一路直下,將體內的酷熱一路趕走。喝了三分之一瓶後,蘇望才放下,長舒了一口氣道:「舒服!」
「蘇大將,你不是去郎州市上班了嗎?怎麼又潛逃回來了?」田大勇問道。蘇大將是蘇望的外號,他和郎州地區出的一位開國大將同姓,加上高中時寫了一篇立志當將軍的文章,於是好友們便叫他蘇大將。
「靠,你是今天第十九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我被單位派到麻水鎮供銷社鍛煉。」
「啥,麻水鎮,你們地社領導可真狠啊。」敖其軍有點忿忿然地說道,「下午田大榜來找我,說你打電話給他,約晚上一起吃飯,我還以為他在蒙人。」
田大勇讀了一個省輕工學院,也是今年畢業,家裡有點背景,老早就被弄進工商局。敖其軍成績最好,考了一個本科,江夏大學,還有一年才畢業,這段時間放暑假一直在家窩著。
「你知道嗎?龍秀珠被分到地區稅務局上班去了。」田大勇神秘兮兮地說道。他和敖其軍作為蘇望的死黨,是知道蘇望暗戀龍秀珠少數人之一。
「早知道了,昨天我還在稅務局遇到她,她也是今天去報到。」
「哦,對了,你二表哥也在稅務局上班。看來這龍秀珠得認命了,怎麼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敖其軍笑嘻嘻地說道。
「蘇大將,你得用點心,龍秀珠爸現在高昇了,這些當官就喜歡講什麼門當戶對,尤其龍秀珠這麼漂亮,難保她爸不會讓她嫁給什麼當官的兒子。」田大勇有點憂心忡忡地道,他父母親一個在物資局上班,一個在衛生局上班,都是不入流的小官,所以田大勇號稱見慣了「官場的黑暗」。
「田大榜,你怎麼能這麼說?龍秀珠不是這樣的人,再說了,蘇大將家裡有錢,難道配不上龍秀珠嗎?」敖其軍不滿地說道。
「就算龍秀珠不是這樣的人,她爸能說得清楚?為了往上爬,嫁女兒又怎麼了,有的人還把老婆給搭上了。有錢怎麼了?在龍秀珠她爸這種當官的眼裡,再有錢也不如有權。」
「田大榜,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盡說這種喪氣的話?只要龍秀珠真心喜歡蘇大將,她爸還能綁了她。蘇大將,兄弟我支持你,你不是心眼多嗎?抓緊時間把龍秀珠拿下,讓她爸當上外公,看他還怎麼折騰?」
「這是餿主意,龍秀珠她爸這種當官最在乎的就是面子,你讓蘇大將扒了他的面子,他能放過蘇大將嗎?」
說著說著,兩人便臉紅氣粗地爭起來。
「好了,我說好了。」蘇望止住了兩人的爭吵,「我知道你們倆是為兄弟我好,可是感情這種事情是急不來的。越急反而越容易出問題,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呀。」
「我說蘇大將,你就不應該回義陵,應該爭取留在市裡,找機會把龍秀珠這塊嫩豆腐給吃了。」田大勇似乎又站到敖其軍這一邊了。
「兄弟我也是經過再三斟酌的。我們單位不比你們工商局,不下派鍛煉就轉不了正,轉不了正就沒辦法成為正式幹部。而且在上面粥少僧多,位子就那麼少,卻不知道多少雙眼睛在那死盯著,還不如先下來,從農村包圍城市。再說了,我還會經常回郎州市,向領導匯報工作,那也是機會。」
「看來蘇大將已經胸有錦囊妙計了。」
「算不上錦囊妙計,不過是早做了安排。我們地社的人事科長我給了好處,他可是關鍵人物。他說我什麼可以結束鍛煉了,我就可以回郎州市了。要是他不爽,一句還要加強鍛煉,我還得在下面繼續奉獻青春。」
說到這裡,蘇望又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啤酒,「還有就是我們縣供銷社的楊主任,現在算是我的直屬上司,我的鑒定報告歸他寫。把他伺候好了,妙筆生花,可以讓我的評語如花似錦;伺候不爽,他給你來個春秋筆法,表面上說你表現尚可,實際上說你不堪大用,我的檔案就算是留下一筆污點了。」
「蘇大將,看來你對這套門清,你不去當官簡直太可惜了。」田大勇讚歎道。他畢竟是官宦家庭出身,知道這裡面的勾當。人事科長不說,簡直就是可以決定蘇望生死的一人。縣供銷社楊主任真要是在蘇望評語裡來個春秋筆法,簡直就是害了蘇望一輩子,至少給蘇望仕途帶來不小的影響。因為檔案裡有這種皮裡陽秋的評語而被耽擱仕途的人,田大榜母親單位就有一位。
「田大榜,你怎麼知道我以後不當官?」蘇望突然笑著問田大勇。
田大勇一愣,隨即舉起酒瓶笑道:「那兄弟我就祝蘇大將早日當官,平步青雲!」
「對!平步青雲,而且扶搖直上,當大官。」敖其軍也舉起酒瓶附和道。
「那我就多謝兩位兄弟的吉言了!」蘇望舉起酒瓶,與兩人輕輕碰了一下,三人仰起脖子,一氣就將剩下的酒都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