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三胞胎姐妹 第五一九節 情思如網困心腸 文 / 醉蕭瑟
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張子文的心有如被萬千破碎的玻璃在扎一般疼痛,臉上的肌肉亦因心痛而不住的震顫。
原來,傷害自己深愛著的人是那麼的痛苦。蔣柔麗出了公園,攔了輛出租車直接回到家中,這讓一直跟在她後面的張子文微微的鬆了一口氣。回到家的第二天,張子文又來到曾經戰鬥過的西區派出所參加實習。
雖然僅僅時隔半年,這裡卻物是人非,在孫富玉犧牲沒多久後,老劉就主動打報告調到了別的單位,那位張所長也因民警犧牲負上連帶責任而被降職調離。
「張子文,今晚有行動,六點半就得到單位。」臨下班時,武建躍見張子文沒精打采的,提醒了張子文一句。他和楊漢林是張子文這次實習的新師傅。
張子文答應了一聲,神色黯然的走出辦公室。從昨晚分手到現在,張子文無數次的拿起電話想給蔣柔麗撥過去,但號碼總是按到一半又放棄了。
就算是接通了又能說什麼呢?她需要的不是張子文的懺悔,而是張子文只愛她一人的承諾。張子文知道只要自己答應和劉楠分手,肯定能獲得她的原諒,但這恰恰是張子文難以做到的,劉楠對張子文的愛並不比蔣柔麗少,手心手背都是肉,讓張子文根本無法取捨。
劉楠在白天的時候給張子文打過幾個電話,她知道張子文和蔣柔麗的情況後,並沒有像膚淺女人一樣表現出興高彩烈,而是以她所特有的「溫柔」千方百計的哄張子文開心。
只是張子文的心情實在很糟,僅存的良心讓張子文無法在傷害一個女孩的同時,又在和另一個女孩子談情說愛。連她共進晚餐的提議也婉轉的拒絕了。
「媽!今晚派出所加班,晚飯我現在就做吧!」推開家門。張子文若無其事的嚷嚷道。身為人子,不讓父母操心是起碼的孝道。張子文不能把傷感的情緒帶到家裡,累的母親也跟著為難。
「子文,你和蔣柔麗怎麼樣了?」精明的母親卻沒有忘記此事,跟著張子文走進廚房問道。
「我想慢慢告訴她。」張子文猶豫了一下,繼續說謊道:「媽!這事我會處理好的,您不用擔心。」
「唉!你這孩子,怎麼就在感情上處理的這麼糊塗呢?」母親歎了口氣,搖著頭走出了廚房。
六點三十分,張子文準時來到派出所。在行動前。新來的王所長把民警召集到一起開了個會。參加會議的還有幾位不認識的同志。
人都到齊後,王所長清了清嗓子,拿起面前的一份文件念道。,念完文件又把坐在前面的幾位同志介紹了一下,至此張子文才明白此次行動的目地和重要性。
原來。與j省相連的北c國因為饑荒和經濟上原因,不斷有人非法越境到我國求生,這些非法越境者中的絕大部分都是年輕女性。
她們在蛇頭的操縱下,以幾千元不等的價格被賣到農村嫁給取不上媳婦的農民當妻子,隨著這幾年非法越境者的逐漸增多,這個問題已經嚴重到了影響兩國正常邦交的程度,北c國政府多次就此事同我國進行交涉,要求我國政府遣返非法越境人員。
而今晚就是第二次全國統一清查行動,其目地就是抓捕非法越境人員。集中遣返。那幾名同志則是市局派來增加警力的機關民警,行動時間定在晚上七點。
「這些非法越境的北c婦女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已經在我們這兒結婚生子了,把她們遣送回去就意味著破壞一個家庭,說實在點就是弄的人家妻離子散。」王所長介紹完行動有關事宜,看看距離七點還有段時間。開始做起民警門的思想動員來。
他喝了口水繼續說道:「這樣做是很不人道,但要知道,這種事是來不得半點同情心的,這是國與國之間的大事,我們幹的就是這活,誰也不要有怨言,讓你怎麼幹就怎麼幹,每個小組都必須完成任務。」
「我再補充一點,如果遇到非法越境的北c男子必須要遣送回去,在抓捕時還要多加小心,」指導員待王所長講完後又接著補充道,「北c可是全民皆兵的國家,所有的男人都受過軍事訓練,你要把他送回去,他搞不好就得和你玩命,所以大家執行任務時一定要當心。」
七點整,全所民警分成八個組,每組一輛車出發了。張子文和兩位師傅及市局抽調的一位同志一組。
「老楊,咱們這組的目標有幾家啊?」市局的那位同志和他倆很熟悉,剛上車就笑呵呵的開口問道。
「有四家,老白,要不這次我挑個順溜點的給你留著啊?」楊漢林邊發動車邊調笑道。
「滾你奶奶的,你是不是晚上沒吃草,餓的難受啊?」老白笑罵道。
吃草?張子文聽著一愣,隨即明白過來,楊漢林姓楊和羊字同音,所以老白才這麼罵他。
楊漢林大概是聽慣了別人這麼開玩笑,也不生氣,對著武建躍道:「建躍,咱們怎麼抓?先抓遠的還是先抓近的?」
武建躍沉吟片刻道:「還是先從遠的抓吧,抓住一個送回來一個,讓小張先看著,這樣省事。」他掏出煙,給車上幾個人每人發了一顆,點著後罵道:「媽的,這北c國真夠鬧人的,自己經濟不行,還不許跑出來的人混口飯吃,遣送回去好像他們能養活似的。連帶折騰的咱們也跟著不安生。」
「武哥,那些非法越境北c婦女不是被蛇頭賣到咱們這的嗎?怎麼讓你說的蛇頭好像是做了好事一樣。」張子文很是不解的問道。
「這你就不知道了,那些北c婦女都是活不下去才跑到咱們這邊來的,所謂的蛇頭實際上就像中介所一樣幫她們聯繫個夫家,這事你情我願,既解決了娶不上媳婦的男人討老婆的問題。又解決了跑來的北c女人生存問題,多好啊!」
老白好像對這事很瞭解。品著香煙嘮了起來,「嫁到咱們這雖然也不富裕,但比起她們國家那能餓死人的生活,是強的太多了。」
「老白,第一次遣送時不是讓你去的嗎?你說說那邊的邊境什麼樣?」楊漢林忽然想起來道。
「那有什麼樣啊?荒山禿嶺的沒什麼看頭,不過我們遣送回去的那些人可挺慘,他們剛越過口岸就被那邊的當兵的一頓毒打。都是用槍托木棍真打呀!」老白想起當時的情景有些惻然,「這還不算什麼,當兵的打完人後,把男的用粗鐵絲穿過鎖骨。排成一串拉走。而女的則用鐵絲穿過鼻孔像牽牛一樣牽走,邊防檢查站的武警說,這些拉回去的人基本都得槍斃。」
「你靜他媽瞎說,能那麼慘嗎?」楊漢林有點不相信,撇嘴道。
「誰說謊是孫子。這事我編瞎話幹嘛!不信你問巡警隊的趙老狠,他當時也過去看了。」老白有些急了,又是賭咒,又是找人證的。車裡一時靜了下來,這和抓賊不一樣,現在大家都知道這是在把活生生的好人往火坑裡推,誰的心裡都不好受。
車子顛簸了半個小時後,到達西區派出所管轄最遠的一個村子,車子直接開到一個破爛草房的門前。我們四個人全都下了車。進入草房一看,土炕擠著幾個人正在吃飯,屋子的角落裡蜷縮著一個十五、六歲瘦弱的驚人的小女孩。
「康柱子家吧?」楊漢林進屋問道。
「啊!是啊!你們有啥事啊?」炕上的一個快六十的老婦人奇怪的答道,晚上突然闖進好幾個警查,這事放誰身上都不會讓人安心的。
武建躍出示了一下工作證,問道:「西區派出所的。你家前幾天買的那個媳婦呢?」
「那個就是。」老婦人指著角落裡的那個小女孩,驚慌的道:「你們要幹啥?」
「她就是?」老白看了眼那小女孩,又看了看炕上的幾個人,除了那老婦人和這小女孩,屋子裡就再沒別的女人,看來應該是的。
「幹啥?」武建躍冷笑一聲,「你家連人都敢買,是不是想蹲大牢啊?她是外國人知道不?」
「啊!我們也不知道買媳婦是犯法呀,你不要抓我們哪!」那老婦人哆嗦的道。
這時張子文經過仔細觀察發現,炕上的另外三個男人中,有一個是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哆哆嗦嗦說不了話,那兩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一個是小兒麻痺,另一個是白癡。真的是很慘的一家人,不用想也知道這家人靠政府救濟生活。
「我們可以不抓你們,但這個北c國人我們得帶走。」武建躍說前面那些話的目地就是想嚇嚇這家人,減少往回帶人時的阻力。
「她,她可是我們花了兩千塊錢買來的呀,」老婦人聽我們不抓人送了口氣,接著又哭道:「買來這些天,我見她身子單薄,一直拿她當閨女養著,都沒有和我兒子圓房呢。你們把她帶走,我花的錢可怎麼辦哪?那可是我賺了三十年的呀!」
楊漢林幾個人都有些不忍心,但沒有辦法,這小女孩必須帶走。
「小張,帶那小女孩上車。」武建躍無法再呆下去,對張子文吩咐道。
張子文上前伸手就要拽那小女孩,誰想,她突然舉起右手朝自己的胸口扎去。
她要自殺!在昏暗的燈光下,張子文看出她手裡握著的是一把很小的剪刀。
由於距離的關係,這時要想攔住她已經來不及了,張子文一個箭步上前,用自己的手掌擋住了剪刀的落點。鑽心的疼痛自手掌處傳來,她這一下傾盡全力,張子文的手掌幾乎被她刺穿。
張子文一把奪下她的剪刀,衝她大喊道:「你不想活了?」
這女孩也被張子文手上的鮮血所驚呆了,大大的眼睛蓄滿了淚水,撲簌簌的滾落下來。老白幾個人搶步上前,關切的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張子文忍痛搖了搖頭,掏出兜裡的餐巾紙。簡單的把傷口堵上。
「你他媽的?」武建躍抬手就想打那小女孩耳光,但手舉到半空。看她那可憐巴巴的樣子又把手放了下來。
「這閨女來的時候就拿著這把剪刀,誰也不讓靠前。」老婦人看到張子文流血,邊說邊找出一塊布條遞給張子文包紮傷口。
這布條並不乾淨,張子文都有點怕它感染傷口,但那老婦人停在半空的手,讓張子文不得不接過布條,為了不傷害她的感情,張子文以一種豁出去的心情把布條裹在傷口上。
「我們走吧!」武建躍拉起那小女孩往外就走,張子文故意落在後面,從兜裡掏出一千塊錢放在炕上。
「這!」老婦人驚訝的看著張子文。張子文沒說什麼。衝她擺擺手跑出了草房。
回去的路上,我們敲開一個個體診所的門,進去簡單處置了一下傷口。還好,雖然傷口很深,但創面不大。不用縫針也可以。到了單位,武建躍讓張子文留下來看守這個小女孩,他們接著出去抓人。
張子文仔細的打量著這個小女孩。
她的年紀應該在十六七歲左右,乾乾瘦瘦的,差不多可以用皮包骨頭來形容,頭髮干黃粗糙,臉色蠟黃沒有一絲的血色,大大的眼睛裡閃爍著驚恐的神色,蜷縮在椅子上楚楚可憐。
張子文不由的想起了老白的話。難道這麼可憐的小姑娘也要遭受那非人的命運嗎?從那剪刀,從那恐懼的眼神,完全可以想像她經歷了什麼樣磨難,為什麼這種不平要降臨在這本該充滿歡笑的花季少女身上?
這事太大、太深,張子文不願、更不敢再想下去,張子文一個小人物又能怎樣?
忽然。一個念頭出現在張子文的腦海裡。別人張子文管不了,但是她張子文可以偷著放掉呀!這念頭在張子文腦海裡越來越清晰。張子文思前想後,追究起來只要說張子文自己上廁所時沒看住就行,大不了給個處分背到學校去,但這可以救人一命啊!想到這,張子文興奮起來。
「你!」張子文指著她,又指了指窗戶,「走吧!走!go!」
那女孩不敢相信的指了指窗戶,張子文點了點頭,並從身上掏出全部的二百多元錢,塞到她的手裡,不住的往窗戶處推她。
她徹底相信張子文是要放她走,轉身向張子文深鞠一躬,在張子文一再示意下,跳窗戶離開。
看著她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張子文心頭一鬆,但隨之又為她的命運擔憂起來,這樣一個小姑娘,人生地不熟、語言又不通,讓她怎麼生活啊?唉!可張子文又能怎麼辦呢?張子文歎口氣,關上了窗戶。
「武哥!那小姑娘在我上廁所時跑了。」武建躍等人回來後,張子文低著腦袋解釋道。
出乎張子文的意料,武建躍幾個並沒有生氣,楊漢林還拍著張子文的肩膀安慰道:「沒事,跑就跑了吧!當警查看跑人是常事,這小姑娘跑了也好。」
「對,」武建躍插嘴道:「一會匯報時,就說這家沒有人就行。誰也不能保證一定能抓到人,我們那三家不也只抓到兩個嗎?」
張子文感激的點點頭,「謝謝幾位大哥。」
「操!說什麼呢?」武建躍假裝生氣的道:「都有犯錯的時候,多擔待些就是了,說什麼謝啊!」張子文笑了笑,也就不再說話。
行動徹底結束時已經是半夜十二點了,抓到的人全部連夜送往看守所看管。張子文看跑人的事,所裡根本沒有其他人知道。一件在張子文看來很大的事,連個音都沒有聽到就過去了。
現在張子文已經是身無分文了,只能靠兩條腿回家。
「卡卡,嚓嚓」寂靜的夜裡,隱約傳來的不僅僅張子文一人的腳步聲,似乎有一個人總是若有若無的跟在張子文的身後。
「誰!」張子文突然轉身高喊道。
一個瘦小的身影自牆角中走了出來。
「是你!你跟著我幹嘛?」想不到竟然是那個北c的小女孩一直跟在張子文的後面。
「我,我沒有地方可去。」她怯怯的答道。
黑漆漆的眼中透著無助和一絲的期盼,僅著一件破舊單衣的瘦弱身子,在寒冷的夜風吹拂下瑟瑟的發抖。
張子文歎了口氣,走上前把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好奇的問道:「你怎麼會說漢語?」她的漢語腔調和李虎男的發音很接近,但語序是正確的。
「我媽媽是漢族人。」也許是這個簡單的關心溫暖了她那淒苦的心,又或是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小女孩的眼中蓄滿了淚水,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她再次的重複著,說完緊咬著下唇,努力的不使淚水滴落下來,睜著霧朦朦滿含希冀的看著張子文。
「要不先上我家吧?」張子文歎了口氣,知道她過早的經歷了生活上的磨難,敏銳的看出自己善良的一面,把張子文看成了可以依靠的對象。
「謝謝!」她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深鞠一躬。乖巧的跟在張子文的身後。
「媽,您怎麼這麼晚還沒有睡?」輕輕的推開門,很意外的發現母親正捧著一本書坐在沙發上。
「還不是等你嗎?你不回來我睡不著,餓了吧?」母親笑著放下書,站起來要去給張子文端夜餐。
「這位是?」看到張子文後邊跟著走近來的小女孩,母親愣住了。
「您好!打攪您了。」小女孩衝著母親深鞠一躬,帶著歉意的說道。
「你先坐那兒歇一會兒吧!」張子文指著沙發道,說著拉著母親進了廚房。
「你拉媽上這幹什麼?把人家自己留在屋裡多不禮貌啊!」母親對張子文的行為有些不滿。
「媽,張子文是要和你說說她的事,當她面說會讓她難堪的,」張子文摟住母親的脖子,有些撒嬌的道,要留她住一陣子。母親的工作必須要做通。
「你這死小子,都長的像個大毛驢子了還撒嬌。」母親疼愛的打了下張子文的肩膀,這種兒子對母親的依戀讓她感覺分外溫馨,「這小姑娘是怎麼回事,怎麼像是災區來的呀?」
「媽,她是北c的非法越境人員。」
「啊!」母親大吃一驚。緊張的看著張子文道:「你去派出所實習,怎麼領了個偷渡的回來了?這不是犯法的嗎?」
「媽,您先別著急,聽我解釋啊!」接著,張子文把小女孩的來歷簡要的講了一遍。
「你這孩子膽子可真大,連人都敢偷著放。」母親聽張子文講完經過,埋怨了張子文一句,接著又歎了口氣道:「唉!作孽呀!這小姑娘也真夠可憐的,可她以後怎麼辦哪?總不能永遠住在咱們家吧?」
這也是張子文犯愁的,回來時,張子文想了一路也沒琢磨出個結果。
「以後就給您當閨女得了,」張子文笑嘻嘻的搖著母親的肩膀道:「您不總說我這兒子不如女兒貼心嗎?這回正好送上門來一個女兒,您現在可是兒女雙全啦!」
「去你的。」母親被張子文逗的一笑,嗔罵道:「死小子天天沒個正形,快出去陪陪人家吧!我給你們弄吃的。」
「媽,還是你去陪她說會話吧,你是長輩,又是女性,好說話,我來做飯。」說著,張子文把母親推了出去。
還在上小學的時候,為了讓父母高興,張子文就已經學會了做飯做菜。父親犧牲後,張子文更是樣樣家務搶著做,所以這些年鍛煉下來,弄點夜餐對張子文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十多分鐘的工夫,兩菜一湯就做好了。
「吃飯嘍!」張子文端著餐具走出廚房,高聲喊道。
「啊!我來吧!」正在和母親說話的小女孩慌忙站起身,要來幫忙。
「不用你,讓你哥哥干吧!」母親一把拉住了她。
「不!不!我行的,阿姨,我什麼都會幹的。」那女孩有些著急了。
「真的不用你,在天朝,男女平等,你不要想的太多。」母親拉住她的手不放,「來,咱們去洗洗手,準備吃飯。」說著,拽著她進了衛生間。
這感情進展的也太快了點吧?看著母親那呵護倍至的樣子,張子文心裡竟然泛起了些微的妒忌。吃飯的時候,女孩顯的很文雅,也很拘謹。母親坐在她的身邊,不住的為她夾菜。小女孩吃著吃著眼圈又紅了。
「玉姬呀。不要再想那麼多了,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媽媽,他就是你的哥哥!」母親輕撫著她還有些雜亂的頭髮,也跟著掉起了眼淚。
「呵呵,媽你可不要有了女兒就冷落了我這個兒子呀!」張子文趕緊笑著打圓場,「你怎麼光給她夾菜,不管我呀!」張子文故意裝做委屈的瞥瞥嘴。
「撲哧!」兩人被張子文逗的都是一笑,傷感的氣氛也隨之飄散。吃過夜餐,小女孩進衛生間洗澡。母親找出張子文上初中時的舊衣服送了進去。
「媽!你倆都說了些什麼呀?」張子文拉住剛從衛生間出來的母親問道。
「唉!」母親又是歎了口氣。才道:「這小姑娘很可憐的,她叫璞玉姬,母親幾年前就病死了,父親幾個月以前又因為政治問題被抓了進去,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根本在那邊生存不了,這才跟著老鄉跑到這邊來,太多我也不好細問。」
「這到是,任誰要是有條活路,也不會原意冒著生命危險流落異鄉啊!」張子文跟著點了點頭。
「好了,你明天還得去實習,快去睡吧!我等她,一會兒洗完了我領她睡我屋。」母親推著張子文催促道。
「媽,」張子文很是歉意的看著母親。「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
「說什麼呢?混小子,和自己媽還說這話,玉姬很乖巧,媽也挺喜歡她,以後你上學走了。正好有人可以給我做伴,我還挺高興呢!」
看著她那閃耀著慈愛光輝的面容,心中對母親的熱愛一時難以言表,張子文猛的摟住她的脖子,在母親的臉上突然親了一口,呵呵笑著跑回了房間。
靜靜的躺在床上,張子文又陷入了失眠,一會兒想想這個可憐的小女孩,一會兒又想想劉楠,而想的最多的是蔣柔麗。想著她那邊跑邊抹淚水的身影、想著她那溫婉文靜的笑容、想著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蔣柔麗把一切都給了張子文,而張子文卻以最殘酷的方式傷害了她,張子文真不是人,想到這張子文的心像刀剮一般難受,恨不得在自己身上狠刺幾刀才能好受。
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東方逐漸發白。張子文爬起床,到外面一口氣跑了兩個多小時,心情才漸漸平復下來。
「武哥!我有個朋友托我問個事。」到了單位後,張子文趁楊漢林不在屋的時機,對武建躍問道。通過做天一天的接觸,張子文發現武建躍的性子最是爽快,這也是張子文找他問的原因。
「啊!啥事!說!只要哥哥能辦的決不含糊。」武建躍打著哈欠說道,他昨晚跟著往看守所送人,回家的時間比張子文還晚,今天又得正常上班,所以顯的一臉倦容。
「我朋友的弟弟,今年十七了,但一直都沒有落戶口,像他這樣的還能落戶口嗎?」這是張子文昨晚想的結果,得想辦法把璞玉姬的戶口給解決了,要不遲早是個毛病。
「就這事啊!簡單,組織一下手續申請落戶就行,」武建躍不加思考的答道,「就是組織手續麻煩些,需要居委會的證明、父母單位的證明、鄰居的證明和民警的調查。」
靠!要七八種證明還說簡單?張子文邊用筆記錄,邊在心裡嘀咕著。
「把這些手續準備好後,找片警上報到戶籍科就行,咱們所以前的老劉現在正好調到戶籍科,正管這事。」說著,不無羨慕的道:「他算是找了個好地方,油水是大大的啊!」
老劉管這事?張子文心裡一喜,張子文和他關係不錯,這事能好辦不少,「戶籍科怎麼有油水呢?」張子文有些不理解的問道。
「現在有些人為了出國整假戶口,那些北c女人生的孩子也要落戶口,都得通過他,你說有沒有油水?」武建躍不加掩飾的道。
「哦!」張子文真的是恍然大悟,能整假的就好辦了。取完了經,張子文立刻和所裡請了會兒假,跑到局裡去找老劉。
老劉已經從那次打擊中徹底恢復過來,精神頭相當不錯。見到張子文是熱情的不得了。張子文先旁敲側擊的問了一下,老劉馬上就明白張子文的意思。一點沒含糊的把事攬了下來。
「劉哥,晚上一起吃頓飯吧,咱們聚聚,我也挺想你的。」張子文對他這麼念舊很是感激,想在晚飯時有所表示。
「你個學生也不掙錢,請什麼請,你不要多想,這事我給你辦了。」老劉明白張子文的意思,一口回絕道。
「這事不會讓你擔什麼風險吧?」張子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沒事,你的事哥哥肯定給你辦的明白的。你就先回去吧。」正好又有人來找他辦事。老劉怕張子文和他沒完,硬是把張子文送了出來。
在一起共過生死的感情就是不一樣,僅僅五天的時間,老劉就把璞玉姬的戶口解決了。
取了戶口薄的當天,張子文就領著璞玉姬辦了身份證。這回。璞玉姬就成了地道的天朝籍朝鮮族公民了,出生日期是1980年。她戶口的順利解決使母親大鬆了一口氣,她再也不用擔心這揀回來的乾女兒的出路。
當晚,張子文強拉著老劉到市裡最高檔的飯店吃了一頓,武建躍和楊漢林是理所當然的作陪。這頓飯花了張子文兩千多塊,光五糧液就喝了四瓶。喝完酒,武建躍提議去歌廳唱歌。他既然提出來了,張子文作為東道主自然是無條件的答應。
九五年南市的歌廳並沒有包房,所有來玩的人都在一個大廳裡。周圍擺著一些桌子,中間是舞池,有大屏幕的電視放在前面,要唱歌的人需跑到前面去唱歌。
點歌時也沒有亞迪等卡拉ok系統,而是點哪首歌,服務員就把哪首歌的歌碟放進影碟機。唱歌的人在眾目睽睽之下演唱,人多又很雜場面很混亂,治安相當不好,打仗幾乎天天晚上都有。
警查的威風到了這裡算是徹底顯現出來,我們一行四人進了大廳後,老闆立刻迎了上來,把我們讓到最靠前的位置坐下,啤酒、果盤像不花錢似的往上端,正在陪著其他客人的幾位最漂亮的小姐也趕快坐到了我們的旁邊。
張子文注意到,還有兩桌客人見我們來了立馬匆忙結帳離開,前面歌廳自己的歌手也停止了演唱,拿著麥克道:「下面我為西區所的武哥和楊哥、劉哥演唱一首謝謝你的愛」
武建躍幾個很坦然的喝酒胡侃起來,混沒把陪在一旁的老闆當回事。真牛啊!張子文喝著酒心裡暗道。
不過,張子文的麻煩馬上就來了,陪著張子文的那個小姐一個勁的往張子文身上黏糊,還主動抓起張子文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張子文冷著臉把手抽了出來。
「怎麼啦!帥哥!閒我長的醜啊!」小姐趴在張子文的耳邊,嗲聲道。
張子文往旁邊側下身子,轉頭看了她一眼。昏暗的燈光下,但見這小姐披肩秀髮,皮膚白皙,樣貌堪稱娟秀,卻偏偏又是眼波蕩漾,饒有興趣的注視著自己。
「不好意思,我不太習慣這樣!」大家都是出來玩的,不能因為張子文壞了他們的興致,張子文帶著些許的歉意道。
「哈哈!菁菁,你一定要把我這兄弟陪好啊!」武建躍就坐在張子文旁邊,聞言笑道:「他可還是個處男呢!」他的話引逗的眾人紛紛大笑起來,張子文的臉騰的一下紅了,心裡暗罵武建躍落井下石。
菁菁更是笑的花枝亂顫,藉機雙手摟住張子文的胳膊,把頭靠在張子文的肩膀上,聲音軟軟而狐媚的道:「他是處男怎麼了,我還是處女呢!」
「處女?你確實是處女,不過完整的詞應是被處理過的女人。哈哈!」坐在她另一側的楊漢林聞聽,又是一頓不懷好意的調笑。
菁菁大是不依,搖晃著張子文的手臂嘟嘴撒嬌道:「親愛的,你看他們呀!合夥欺負人家,你也不幫幫我。」
在這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環境裡,看著周圍一對對放浪形骸的粘在一處,這煙花女子帶給張子文的新鮮刺激感受,是張子文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張子文被她的媚態弄的也是心跳加劇。說一點感覺沒有那是假話。但張子文一直視此為恥,又不好粗言拒絕。只有向老劉投去求助的目光。
「好啦!好啦!你們就別逗小張了,他還是個學生,咱們玩咱們的吧!」老劉看的張子文的眼神,出言制止道。
「好,我們下去跳舞吧!菁菁,你把我們兄弟照顧好啊!」此時恰好舞曲響起,楊漢林沖菁菁遞了個眼色,拉著小姐步入了舞池。老劉和武建躍也跟著下到舞池跳起了慢四。
那老闆見正主都下去跳舞,如釋重負般的長吁口氣,再三叮囑菁菁陪好張子文。找了個借口逃掉了。那菁菁仍舊摟著張子文的胳膊不放。一張粉臉貼在了張子文的耳畔,膩聲道:「帥哥!你真是大學生呀?」
此時,偌大的一章桌子就剩下我們兩個人,不用再有所顧忌,張子文抽出胳膊。很有禮貌的道:「對不起,我真的不習慣這樣。」
菁菁大概是從來沒有見過見色不亂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詫色,但隨即嬌笑道:「讓我來猜猜你是學什麼的好不好?」
見她不再纏上自己,張子文心頭稍定,笑著道:「可以啊!你猜吧!」
「那我若猜中了你怎麼獎賞我?」菁菁的眼神飄忽勾魂,笑嘻嘻的道。
「你想怎麼獎勵?儘管說吧!」張子文不信她能猜中自己的身份,拍著胸脯大咧咧的道。
不過張子文在回答時把她說的獎賞改為了獎勵,因為張子文認為獎賞有種居高臨下打賞的感覺。而獎勵則顯的較為平等些,雖然她是小姐,但張子文覺的她也是有人格的,自然應當給予尊重。
菁菁很敏感,聽到張子文的話眼中流露出一絲感激,接著笑道:「人家可不貪心。我要是猜中了你陪我跳支舞就可以。」
「就這個?」她的要求很出乎張子文的意外,張子文以為她會提些物質上的要求,「成!沒問題。」張子文根本並不相信她能猜中,答應的很是痛快。
「但你可不能昧著良心,在人家猜中時不承認哪!」菁菁有些不放心的道。
「你哪來那麼多心眼,張子文保證不昧良心行了吧?」張子文讓她弄的有些哭笑不得了。
「那好,我猜啦!」菁菁眼中閃過狡潔的笑意,拉著長音道:「張子文猜你是警校的學生。」
張子文張大了嘴巴,她怎麼知道的?
「哈哈!讓我猜中了,你可不許賴呀!」菁菁高興的拍手歡笑道,快樂的就像個得到心愛洋娃娃的小女孩。
「你贏了。」張子文有些喪氣的點點頭,「不過!」張子文憋著笑,不無得意的道:「張我會跳舞,只能說對不起了。」
從驚訝中醒過來後,張子文已經想通她為什麼能猜中張子文的身份了。首先武建躍三人都是警查,那麼和他們在一起的張子文不是請他們玩的人,就是他們的同行。
而老劉又說張子文是學生,這就排除了張子文是社會人的可能,那麼只剩下張子文是警校生這個可能了。這問題其實並不難猜,但因她是小姐,張子文對她的智力存在一些輕視,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這麼聰明。
「哈!你耍賴!討厭死了。」菁菁不依的用粉拳輕錘著張子文的肩膀,忽然又詰的一笑,「你想的美,我可以教你啊!一直教到你會跳為止,正經陪人家跳一曲後才能算數。」
張子文汗,沒想到她這麼難纏,張子文這不是沒事找事嘛?好好的打的哪門子的賭啊?
「這!」張子文苦著臉,「要不咱們換個別的獎勵吧?」
「那!也行!」菁菁煙眼珠一轉,嬌笑道:「那就把你今晚的時間全部獎勵給我吧!」
「不行,再換一樣!」張子文毫不猶豫的拒絕道。
菁菁的神色一黯,隨即抓著張子文的胳膊嬌嗔道:「你耍賴,你賴皮。」
「哈哈哈,你們幹嘛呢?玩的這麼開心?」正笑鬧著,一曲結束,老劉三人帶著舞伴回來坐下。
「你們給人家評評理,他欺負我!」菁菁像見到救星一樣,把剛才的事述說了一遍。她一說完,張子文就遭到眾人的齊聲討伐。一人難敵眾口,下一曲開始時,張子文趕緊拉起菁菁逃入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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