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007 去美國認親 文 / 百里南
007去美國認親
那天早上,蕭青煥送雲念回家,雲念一路沉默什麼也沒說,回家後就關了電話,在屋裡窩了兩天,證件一好,就直接飛去了美國。
第二次去美國,心情雖然有些不同,卻是一樣的忐忑和難受,那年飛去美國時,只是忐忑多一些,因當時還不知道會有那一夜,只認為是去醫院受孕而已,所以一路上雖然有擔心,卻也沒有別的難受。
但這次,和蕭青煥表面上是有了進展,卻因著蕭青煥的態度讓雲念心裡更不是滋味了,一切都像現在正坐著的飛機一樣,身在半天雲裡,完全落不到實處。
另外,這次去美國和鄭家人見面,實非雲念所願,如果可以,她並不想和鄭家人認識,包括父親鄭則勇,當年認回他,一是當時迫切需要錢給母親治病,二是母親也希望她能和父親相認,主要是希望她死後能有人照顧她。
可惜,鄭則勇卻來遲了一步,既然來不及救母親,雲念也就覺得這個父親認不認都沒什麼關係了,可畢竟是認了,當年若不是鄭則勇將她安置到英國,只由得她一個人在龍城傷心頹廢的話,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了。
飛機升降時,雲念總會有些不舒服,她因此緊閉著眼睛,打算等飛機升空平穩之後再看看書或是電影什麼的,但身邊突然響起了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
「怎麼了?不舒服嗎?」是很清脆的男聲。
雲念睜開眼睛有些驚喜,眼前是朱一那張十分討喜的娃娃臉,「這麼巧?」
「是啊,上機時我就看到你了,叫了你沒聽見,我可是好不容易找人換的位置。」其實朱一本來是頭等艙的,他本想把雲念也弄去頭等艙,但這班機的頭等艙竟是滿的,他只好換到商務艙來了,坐這麼長時間飛機,有個熟人說說話總比一個人待著好,對雲念,朱一是比較有好感的。
雲念的位置是靠窗的,她坐下之後就沒注意周圍都坐什麼人,不過這會兒看到朱一在旁邊還是挺高興的。
「你要讀的學校在紐約麼?」
「是啊,哥倫比亞大學。」
「那我們去的地方算是挺近了,哥倫比亞大學是在曼哈頓吧,我要去的是曼哈頓的唐人街。」
「那確實很近,我有時候也會在唐人街,那邊有房子,不過上學時我會住在學校裡。」
「嗯,那你在紐約有人照應嗎?」
「我這麼大的人了,還要什麼人照顧啊,在哪兒都沒問題的。」朱一滿不在乎地說,其實他從很小就跑過很多國家,也去過很多地方了,不過雲念不知道,他也懶得說。
「看來你的獨立能力很強。」
「還行吧,你一個人去紐約做什麼?出差嗎?」
「不是,我去探親,我父親病了。」
「哦,是什麼病?」朱一本就是去學醫的,他自己對這方面也比較感興趣。
「肝硬化,晚期了。」
「哦。」朱一沉默了一下,他也不太擅長安慰人,隔了一會兒才說:「你別太難過。」
「我並不是很難過。」雲念苦笑了一下,閉了閉眼睛才說:「我應該難過的,卻難過不起來,我十九歲才第一次見我父親,我是私生女,從小和母親一起生活,直到我母親過世,才和父親相認,他供我讀了大學,平常我們很少見面。」
不知道為什麼,和朱一說出這些平常不想和其他人提起的事感覺很容易。
朱一果然沒怎麼驚訝:「這也難怪了,人麼,總是要相處得久感情才深的,你和你父親始終是有隔閡的,不過你說你不難過卻不是真的,你心裡其實是難過的,只不過你希望自己不要太難過而已。」
「或許吧,你小小年紀就這麼聰明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雲念看著這個俊俏的少年,心中感歎,太優秀太聰明的人往往也會有更多的煩惱,個人一定得有一個非常好的心態才行。
「自然是好的,總比糊里糊塗要強吧。」
「那也不一定呀,鄭板橋不說了麼『難得糊塗』啊。」
「那也是指會裝糊塗而已,本身還是聰明人,又不是真正的蠢蛋。」
雲念看著朱一難得認真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起來挺漂亮的,應該多笑笑,別整天愁眉苦臉的,有什麼不開心的事總會過去的。」
「你說的很對,只不過有時候有些事實在沒辦法放得下。」
「人都是這樣的,總是會給自己套上很多枷鎖。」
「是呀,很高興能和你坐一班機。」越接觸越發現這少年不僅僅生得一幅好皮囊,頭腦也不一般,他的來歷和背景應該不簡單的,不過雲念不打算過問。
「我可是很少和女人坐一塊兒的,你這人雖然有點憂鬱過度,卻不是囉嗦的類型,勉強可以做朋友了。」朱一很直率地道,他確實是很少結交女性朋友的。
「那我得感謝你啦,其實我的朋友是很少的,只有一個最好的,就是你見過的那個葉姐姐。」
「葉姐姐也是不錯的,很爽快的女人,你和葉姐姐是我難得能看得入眼的女人。」
「這算是大大的誇獎了吧?」雲念又笑了,本來抑鬱的心情好了很多。
「當然是誇獎了,好了,你如果累的話可以先睡一會兒,如果不累我這兒有psp,還有電子書,你想玩遊戲、看書、聽歌什麼的都行。」
「跟你說說話就很好,我本來是挺煩惱的,還好有你在,真要謝謝你的,下飛機後我請你吃飯吧。」
「姐姐請吃飯當然好,我到是知道有兩個吃的地方還不錯的。」
「是哦,說到吃,你肯定知道得多,你說好吃的一定沒錯的了。」
「我也是跟著丁浩把嘴吃刁了,那傢伙就喜歡做菜。」
「這樣多好,葉晨不知道多羨慕,那個饞貓就想找個會做菜的男人。」
「也不好,嘴巴養刁了,在外面吃飯就是一種折磨,我現在去紐約就是受苦去的。」朱一難得地皺起了眉頭。
「那到是,如果實在吃不慣外面的就只能自己做了。」
「那還是算了,我可沒有做菜的細胞,唉!想想這書還要讀上好幾年真不知道怎麼熬過去」
「很快的,其實你可以讓丁浩到美國來陪你啊,他的廚藝好很容易找到工作吧。」
「他說過兩年會過來,誰知道呢?說不定那時候早淡了。」朱一撇了撇嘴,對丁浩可能還有怨氣。
「如果真的用了感情,我覺得不管是兩年還是多少年都不會淡的。」
「因人而異了,不是每個人都像姐姐你這麼長情的。對了!姐姐你有喜歡的人?」
「算是吧,不過人家不喜歡我。」
「不會吧!誰這麼不知好歹啊,姐姐這麼好的人他都不喜歡,難道他也喜歡男的?」
「不是,姐姐只是暗戀而已。」
「啊!天哪,這年頭還興暗戀嗎?」朱一一幅看外星人的樣子。
雲念微有羞澀:「有些喜歡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的。」
「我覺得還是說出來的好,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不用老放在心裡折騰。」
「嗯,我應該向你學習,把什麼事都想開點。」雲念抿了抿唇,嘴上雖然這麼說,心裡卻暗歎,哪有那麼容易呢,她和蕭青煥之間有著過去那件事,如果解決得不好,兩人的關係一定會很糟糕,最重要的是還要考慮到孩子的感受,無論如何,雲念寧願自己難受也不願傷到孩子們一絲半毫。
「你這次到美國如果有什麼為難的事可以找我。」朱一的外表雖然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說起話來卻成熟得不行。
「好啊,我這次除了見父親,還要見他那邊的家人,估計是開心不了,如果真找你,多半都是吐苦水的,你可不要嫌煩啊。」
「是我主動認的你這個姐姐嘛,不管有什麼事一句話就行了。不開心了隨時找我,兩個不開心的人在一塊也可以想辦法尋開心的。」
「嗯,你也不要不開心,丁浩一看就是那種特別穩重特別有耐心的人,他讓你出來讀書肯定是為了你好,你自己也很喜歡醫科不是麼?」
「是啊,我知道他是為了我好,只不過你別看他那個人整天悶悶的只知道做菜,不知道多少人喜歡他呢,男的女的都有。」朱一酸溜溜地道。
雲念又笑:「明白了,原來你這是不放心呢,其實經受過考驗的感情會更深厚吧。」
「你不用勸了,我已經想明白了,我要是早碰上姐姐這樣的人就好了,說不定我就喜歡女人了。」朱一開起了玩笑。
雲念搖了搖頭:「我覺得性別到不是最重要的,關鍵是要兩個人合得來,一輩子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如果在一起不開心還不如一個人過。」
「對的!所以說叫你做姐沒錯的,咱們的想法很一致!」
「我還是羨慕你呀,你還年輕,未來還有無限可能。」
「嘖嘖,好像說得你多老似的,你也大不了我幾歲,我看你是心裡藏得事太多了,把心都折騰老了。」
「唉,你又說對了。」雲念歎了口氣整個人無力地靠在座椅上,她要怎麼樣才能從過去中走出來呢?那件事永遠都是她生命中的陰影啊。
「其實蕭三少人很不錯,我看他對你挺有意思的,你怎麼不考慮考慮他?」
「沒有的事,我和青雨只能做朋友的。」
「你放不下心裡的那個人是吧?如果可以爭取的話就努力爭取一把去,如果不行,就乾脆放手,下一個不見得就不比他好。」
「嗯,我確實是患得患失了些,先不想了,等美國這邊的事了了再打算吧,這次見我父親家裡人也不知道會怎樣,尷尬肯定是免不得了的了。」
「你住哪裡?最好別住你父親家,那樣會很被動,如果那家人不歡迎你,你肯定要受委屈的。」
「是的,所以我寧願住酒店,雖然我很不喜歡住酒店,但至少能免去不必要的尷尬。」
「我家在唐人街有套房子是給我住的,因為我已經遲了報道時間,到了紐約就馬上要去學校,你可以先去住著,走的時候把鑰匙還我就行了。」
「這太麻煩你了吧。」
「這算什麼麻煩,那房子反正沒人住的,這樣吧,下了飛機我先帶你去那裡,怎麼說你也是我姐,就算在這異國他鄉,我也不會讓你被人欺負的。」
「真好,我從小到大一直是一個人,原來有個弟弟好處這麼多的。」雲念伸手揉了一下朱一的頭,心裡暖暖的。
「那當然了,誰讓你合了我的眼呢,我的好處可多著呢,有什麼事你儘管跟我說,不管國內國外,我不說百分百給你解決了,百分之八十應該是沒問題的。」
朱一的口氣還挺大,看來背景真的很硬,雲念沒有多想,其實能有個人這樣和你說說已經是莫大的安慰了,幫不幫得上什麼忙又有什麼關係呢。
有這樣的朋友,或這樣的兄弟姐妹,你的底氣會足很多,哪怕真碰上困難的時候並不會去麻煩他們,心裡也是塌實的,不會那麼害怕,那麼彷徨無助,就像當年,雲淑慧出事的時候,雲念真是孤立無援、特別害怕特別無助的感覺。
一直到現在,一想起當時的情形,雲念都忍不住想哭,她到底還是不夠堅強吧!
本來很無聊很沉悶的長途飛行,因為有伴,而且是個能安慰你也能逗你開心的好夥伴,旅途也就沒那麼無趣了,朱一是說到做到,真的帶著雲念去了他家的房子。
房子不大,比較精緻的三房公寓,裝修十分簡潔實用,主色調是地中海的藍白二色,看起來非常清爽明亮,應該有人打掃的,因為房間內很乾淨看不到什麼灰塵。
「雲姐你就住主臥吧,我暫時不住這兒,就算過來,住客房就行了。」
「這怎麼好,我住客房就行了,能有這麼乾淨這麼漂亮還免費的房子住已經很好啦,就算是睡沙發都強過住酒店了。」雲念其實不太講究這些,她就是喜歡私人點的地方,哪怕又小又舊,也不願意住五星級酒店,更何況朱一這房子已經很漂亮了。
「主臥有洗手間方便些,沒事的,你就別客氣了,把這兒當自己家一樣,我得先去學校一趟,鑰匙在這兒,你拿著,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朱一看來比較急,也沒休息就要趕著去學校,估計是定好了時間的。
就是朱一這種不見外的作風,才讓雲念覺得自在,要不然,她可是最不愛麻煩別人的人,這個朱一個性獨立,雖然年紀不大,處事卻讓人感到安心,比如下飛機後,雲念可是一點心都沒操,跟著熟門熟路的朱一很順利就過來了,而且跟他一說鄭家的地址,原來離他的房子也不遠,走路也就二十分鐘左右,這真是大大地方便雲念了。
人和人之間的緣份就是這麼奇妙,有些人你好像天生就是欠了他一樣,但有些人卻天生好像為了幫助你而來,根本沒有什麼道理,恐怕只能用佛教裡的因果循環來解釋了。
朱一走後,雲念感覺有些睏,在飛機上他們一直是聊天多,中間也睡了兩三個小時,但睡得並不安穩,不過這時候紐約還是上午十點鐘。
梳洗了一下,雲念決定先去看看鄭則勇再說,她換了身衣服,還是很普通的休閒襯衣和牛仔褲,背了個小包就出了門。
走在mott大街上,華人面孔居多,感覺和國內某地的街道差不多,街道兩邊到處都是中餐廳,還有成行成市的水果、藥材、海鮮乾貨之類的攤檔,遊人如織,很多人一看就是國內來的觀光客。
雲念先用公用電話給鄭則勇打了個電話,對方聽到她已到美國語氣挺高興,開始以為她在機場,一再表示要安排人過去接她,但她說已經到了唐人街,可以直接過去,問方不方便,如果不方便就約在外頭見面也是一樣的。
鄭則勇自然是讓她去家裡,因為他已經跟何玉潔說過了,讓雲念過來就是認祖歸宗的。
雲念走過兩條比較擁擠、雜亂的大街後,找到了鄭家所住的地方,是一套獨立的小樓,看起來有些年代了,但這個地段卻安靜很多,想必也不便宜,在門口默立了幾分鐘才按響了門鐘。
門很快就開了,鄭則勇親自迎了出來,除了瘦了些,整個人的精神看起來還可以,一個穿著改良旗袍、膚色偏黑的中年女人神色冷然地跟在他後面三、四步遠的地方。
「怎麼就一個小包,你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缺什麼我叫人幫你去買。」鄭則勇這次明顯熱情很多,可雲念反倒更不自在了,因為鄭太太臉上可是寫著不高興三個大字的。
「不用麻煩了,我住朋友家裡的。」
「住朋友那兒做什麼,家裡又不是沒地方住。」
家?這兒可不是她的家,「朋友那裡反正是空著的,離這裡也不遠,走路就二十多分鐘,挺方便的。」
「哦,那行吧,先進來再說,你今天剛到一定很累了。」
「還好,在飛機上有睡過的。」
「嗯,過來,這是你何姨。」
「何姨。」雲念禮貌地叫了一聲,何玉潔只微微點了一下頭。
「玉潔,念雲沒來過美國,要麻煩你多照顧了。」鄭則勇對何玉潔很客氣地道。
何玉潔這才開了口,「你有什麼事直接說就是了,我這人也不太會照顧人,但只要你說了,能做得到的我自然會做的。」
「我知道了,謝謝何姨。」
「你哥哥現在不住這裡,一會兒我叫他回來吃飯,你姐姐昨晚上熬夜寫東西了,這會兒還在睡覺我讓人去叫她下來」
「不用了,熬夜累人,讓她多睡會兒吧,其實在國內我們已經見過的了。」
「是麼?怎麼見的,我沒聽亞莉提起啊。」
「亞莉姐回去是見朋友的吧,我現在在蕭氏工作,所以正好見著了,不過我沒跟亞莉姐說什麼,她不認識我的。」
「哦,你姐姐是很好相處的,一會兒我給你們介紹,她這兩天在趕個稿子,忙完了應該就有時間了,到時候讓她陪你出去玩一玩。」
雲念點頭不語,坐在鄭家挺寬敞的客廳裡,她卻只覺得侷促,何玉潔端端正正地坐在鄭則勇旁邊,極有教養的樣子,看著鄭則勇有些激動地不停說話,表情始終淡淡的,怒意是沒有的,但時不時掃過雲念的眼神卻透著探究和防備。
閒聊了近一個小時,雲念詢問了鄭則勇的病情,鄭則勇輕描淡寫地說了一下,好像完全看破了生死,不甚在意的樣子,雲念勸鄭則勇繼續治療看看,但他很堅定地表示自己已經放棄了治療,讓雲念不用勸他,他希望按自己的意思渡過剩下的時間。
「其實我到是挺想念龍城的,以前還想著有一天死了能埋回龍城也好,現在想想也罷了,人死百了,骨灰都沒必要保留了,我都讓你哥哥姐姐他們拜我三年也就足夠了,以後什麼清明、忌日之類的都不要麻煩了。」
鄭則勇看來真是什麼都想透了,這一病,原本挺嚴肅的他性子還開朗了不少,至少這次比往時說的話可多的多了。
鄭亞莉十一鍾起床了,她從二樓下來看到雲念神色有些詫異,鄭則勇馬上大聲招呼她過來:「亞莉,快來,這是你妹妹念雲,聽說你們已經見過了。」
「什麼妹妹?」鄭亞莉皺眉看著雲念,她對雲念有印象,還曾暗暗嫉妒過她如玉似雪的好皮膚,鄭亞莉的長相比較像父親,但膚色卻像何玉潔,以前人的喜歡白淨,但現在其實也是很流行健康的小麥色。
「是你的親妹妹,爸爸才認回來的,以後你要多照顧她。」
「什麼親妹妹?是爸爸的私生女嗎?」鄭亞莉的反應不太好,若不是看鄭則勇病著她肯定是要發飆的。
鄭則勇尷尬了一下,「亞莉,爸爸是有錯,不過你妹妹沒什麼錯,她媽媽已經過世幾年了,一直是孤苦寧丁一個人,你是姐姐,應該」
「應該什麼?爸您現在病成這樣,我不想跟您吵,她也這麼大的人了還要什麼照顧啊。」
雲念早預料到自己不會受歡迎的,所以臉上也沒什麼反應,今天這個過場是必須要走的,隨便她們怎麼樣她也忍了,接下來自己反正有地方住,平常過來看看鄭則勇馬上走就行了。鄭則勇看起來也不需要她照顧,她回來主要就是了卻他一個心願,再待個幾天也就可以回去了。
午餐時的氣氛很怪,鄭則勇不停地說話,還不時給雲念夾菜,但何玉潔和鄭亞莉都非常冷淡,何玉潔是幾乎不說話,鄭亞莉雖時不時會說上一兩句,卻總是酸溜溜的,吃到一半鄭亞龍才趕回來,說是路上塞車了。
鄭亞龍三十出頭,中等個子,長得像何玉潔,挺精幹的樣子,他對雲念的態度比鄭亞莉和何玉潔要好很多,說話十分客氣。
好不容易才吃完了這頓飯,鄭則勇帶著雲念和全家人一起去拜了祖先的牌位,簡簡單單磕頭上香之後,雲念也就算是真真正正的鄭家人了。
完成了這件大事,鄭則勇也有些疲乏的樣子,雲念馬上告辭離開,鄭則勇本來還想讓她在家裡休息,雲念不肯,堅持走了。
慢悠悠地走回朱一的房子,在路上順便買了點菜和水果,窩在柔軟的藍底白條沙發上,雲念很快就把認親的事拋去腦後了,這件事對她來說只是一個滿足將死之人願望的過場,如果鄭則勇去了,她和鄭家人也就不可能再有什麼關係了。
不管怎麼說,雖然受了何玉潔的冷待和鄭亞莉的風言風語,但過程還算順利,沒有什麼大的波瀾,也算是不錯了,鄭則勇畢竟是她的父親,也是將死之人,雲念覺得自己受點委屈也不算什麼,畢竟這種委屈不會太長久。
放下這件主要的事情,一靜下來,雲念又開始想孩子,也開始想起蕭青煥來了,她的電話沒有開通漫遊,過來後買了張打國內的電話卡,但她只打給葉晨報了一下平安,這會兒拿在手上反覆考慮著要不要打給蕭青煥。
思來想去好半天,最終還是將電話丟到了茶几上,打過去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還是算了吧!
蕭青煥這兩天其實不時想起雲念,雲念的柔美、嬌憨,雲念的氣惱和不滿。
那天早上送雲念離開時,她就一路沒有出聲,蕭青煥心裡也還沒有答案所以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就這樣兩人一直沉默到雲念樓下。
臨下車時,蕭青煥才說了句『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雲念很隨意地『嗯』了一聲,匆匆下車走了,頭也沒回,腳下更是沒有遲疑半步。
他想她是生氣了,只是沒想到晚上打雲念的電話就打不通了,之後一直都是關機,好不容易打聽到她去了美國,電話更是不通了。
蕭青煥知道雲念如果要打回來是很容易的,他不時會看看電話,每一次電話響起他都用比平常快的速度接聽的,但沒有一個電話是她打來的。
蕭青煥想想也覺得沒什麼意思,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雲念的事,專心致志地工作,但時間一晃又過了兩天,心裡始終還是惦念著,有些人不是你說不想就能不想的,她總是會抓住一切機會從你的腦子裡跳出來。
你吃飯的時候會想到她,開車的時候會想到她,睡覺的時候更會想到她,幾天下來,蕭青煥才覺得自己真是有些放不下雲念了,他甚至考慮著是不是要打個電話給葉晨問問雲念的消息,他知道雲念和葉晨肯定會有聯繫,但卻不知怎麼向葉晨開口才好。
肖奇和於麗麗的吵架又升級了,前些天兩人雖然也吵著,好歹還睡在一張床上,這兩天於麗麗乾脆睡到了客廳那張舊舊的沙發上了,新房子已經買了,但還沒有裝修,一時半會還住不成,只能繼續住在這間一室一廳的出租屋裡。
於麗麗心想著,如果房子裝修好了,兩人的關係還沒有改善的話是不是要考慮分手算了,但肖奇怎可能分手,他現在只想把錢搞到自己手上,可五千萬都在於麗麗的帳戶上,早先的五百五十萬都是存到以肖奇的名字開的戶頭上,但那卡還在於麗麗手裡,她把錢看得很緊一點給他的意思都沒有,這令肖奇非常不舒服。
肖奇開始有了新的想法,他覺得於麗麗那麼輕易就從金倩茹那裡要到了這麼多錢,他應該可以繼續去要的,因此他從於麗麗的手機上弄到了金倩茹的手機號碼開始給她發短信了。
肖奇一開口又是兩千萬,這讓金倩茹非常憤怒,她手頭上現金也沒多少了,哪裡抵得住這種要法,才給了五千多萬,現在又要兩千萬,過段時間不知道還要多少,那不是沒完沒了了嗎,所以這錢不能再給了。
金倩茹不理那些短信,看了就刪,也不回復,但心裡始終還是不安的要命,晚上總是睡不安穩,一星期下來憔悴了不少。
「怎麼了?又和老公吵架啦?」孫玉茹一邊轉著手上的新鑽戒一邊問。
「我和他沒什麼架可吵的。」吵架?一天到晚連面都見不上能吵什麼架!
「那臉色怎麼搞得這麼難看了。」
「沒休息好,老是失眠。」
「你這樣可不行啊,睡眠不好對女人的殺傷力最大了,吃什麼燕窩花膠蟲草都補不回來,做美容也沒用,是不是孤枕難眠啊,讓你聽我的出去找點樂子你又不肯,我跟你說,我現在可是吃得香、睡得好,感覺好極了。」
「我現在可沒那種心情。」金倩茹猶豫了一下才問:「玉茹,你說,如果你和別的男人的事被人知道了,然後拿這事來威脅你,你該怎麼辦?」
「不是吧!這事我可只告訴了你一個,你不會用這個來威脅我吧?」孫玉茹瞪大了眼睛。
金倩茹白了她一眼:「我威脅你幹什麼,我只是打個比方,如果有人抓了你的小辮子威脅你,你會怎麼做?」
「哦」孫玉茹也很聰明,馬上舉一反三:「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被人拿捏住了?這種事可大可小,得看事情來定。」
「你說話能不能直接點,我現在可什麼耐心也沒有。」金倩茹有點惱了,她本來就不太想和孫玉茹討論這種事,實在是沒辦法了才說的。
「如果對方是要錢,數目不大的話給他就是了。」
「你說的輕巧,如果別人貪得無厭,把你當搖錢樹一樣隔幾天來搖一下你怎麼說?」
「如果碰上這種,那就乾脆出錢找人把這人搞定就行了,人確實是貪心不足的,被這樣的人纏上了很麻煩。」
「我現在有點事讓別人抓住了把柄,其實也不是什麼很大的事,但青煥如果知道了肯定得和我吵架,上次因為鄭亞莉的事我們本來就鬧得不愉快了,現在如果吵起來對我也不利,那個鄭亞莉雖然定婚了,畢竟還沒嫁,誰知道她哪天不要臉了又跑回來呢!」
「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也就是沒什麼錢,想錢想瘋了的小癟三,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嚇嚇他們,把他們趕出龍城嗎?」
「趕人不難,但他們會不會狗急跳牆呢?」孫玉茹對這事有了點興趣。
「我也是擔心這個,其實只要能拖上一段時間就行了,如果那個鄭亞莉結了婚就好了,過些時候那事就算讓青煥知道了,大不了也就是生點氣就過了。」
「既然這樣你還愁成這樣做什麼,這事錢三就能辦,不用多少錢,你告訴他是什麼人,讓他想辦法去。」
「我怕他辦得不好,反而把他們逼急了」
「這也是要考慮的,端看他們的膽子到底有多大了,實在不行下手重點,讓他們說不了話就是了,或者找個地兒把他們關一段時間肯定就老實了。」
「這行嗎?」金倩茹猶豫起來,「要是搞出人命可不行,本來是小事情,我怕找錢三反而把事情搞大了。」
「你放心,錢三辦事有分寸的,只要跟他說清楚你的意思,他一定會辦得妥妥當當的。」
「算了!我再想想吧,你和那個男人怎麼樣了?真的感覺很好嗎?」金倩茹轉開了話題。
一提男人,孫玉茹馬上興奮起來:「真的好,你不知道他多會體貼人,和他在一塊兒,真是讓你從頭到腳都舒舒服服的。」
「有這麼好嗎?」
「當然了,我跟你說,我真想撈上一筆然後和秦子城分了算了。」
「不是吧,和秦子城分開合適嗎?兒子怎麼辦?」
「有什麼不合適的,只要撈夠了錢,我自己找人過還更逍遙,兒子自然是他們家養了,我高興了就去看看。」
「那你得多弄點錢在手上才行,還有你那個男人可不可靠的?」
「你有時候還真是單純,這年頭男人哪有什麼可靠的,關鍵是你有手段掌握住了就行了,秦子城現在又看上了一個小明星,我裝不知道,如果他們真的玩出感情還更好,只要他主動提出離婚我就能大要一筆,其實這年頭誰離了誰不能過,關鍵是手上要有真金白銀!」
「你說的也對,可我就是捨不得青煥,唉!」金倩茹歎了口氣,一幅哀怨情深的模樣。
一晃又過了三天,蕭青煥實在是有些沉不住氣了,這些天他天天住在別墅裡,可一睡上那張藍色大床似乎還有雲念的氣息殘存著,令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回想那晚的情形,常常是弄得自己激動不已,又無比失落。
他不僅查到了葉晨在公司裡的座機也查到了她的手機號碼,但他還沒有打,因為實在不好開口向葉晨打聽雲念的消息,即使是工作借口也找不到一個,雲念只是蕭青雨的助理,他一個總裁專門打電話找一個請了假的員工做什麼呢?
思思唸唸、輾轉難眠,雲念的電話終於在晚上十一點多鐘打了過來的,紐約應是上午十點吧。
「你睡了嗎?」
「沒有,你」蕭青煥聽到雲念的聲音有些激動,但不知是不是隔得太遠了,或是電話的緣故,聽著她的聲音感覺是那麼縹緲。「你什麼時候回來?」
「還要幾天吧,現在還沒定。」
「哦,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面要注意身體。」明明很多話想說的,真聯繫上了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蕭青煥很想歎氣。
「我知道,晚了,你休息吧!」雲念的聲音很輕,很快就掛了電話。
蕭青煥躺了一會兒,根本沒辦法睡,翻身坐起來點了一支煙,他平時其實很少抽煙,但這時候真是想抽上一支,雲念那種淡漠的語氣讓他很不是滋味,可他又沒有理由怪她,畢竟他自己的態度也不明朗。
可道理雖然清楚,心裡還是難受,想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等來電話,就是這麼不鹹不淡的兩句話,唉!
煙抽了一半,心裡似乎更是苦澀,剛掐掉打算繼續睡覺,電話又響了,蕭青煥馬上激動地接通:「有什麼事忘了說嗎?」
「青煥,是我。」
電話那邊是個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蕭青煥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電話那頭不是雲念而是鄭亞莉。
鄭亞莉回美國後一直沒和他聯繫,怎麼現在突然打電話來了呢?
「亞莉啊,有什麼事嗎?」
「青煥」鄭亞莉在那邊的聲音有些哽咽,似乎是哭了。
蕭青煥坐直了身體:「怎麼了?亞莉。」
鄭亞莉不語,乾脆哭出了聲音。
「亞莉,你別哭,到底怎麼了?」在蕭青煥心裡,鄭亞莉一直是個活潑快樂的女孩子,他還真沒見過她哭的時候,因此聽到哭聲也挺擔心。
「青煥,我爸爸,我爸爸得了癌症。」
「怎麼會這樣的,伯父現在在醫院嗎?」
「沒有,醫生說是晚期了,我爸乾脆放棄了治療,這兩天犯病了,我看他疼得臉都白了,可我們怎麼勸他都不肯去醫院。」
「你你別太難過,再好好勸勸伯父。」
「青煥,我很想你,你來看看我好不好?」
鄭亞莉的要求讓蕭青煥愣了一下,「亞莉,喬治沒有陪著你嗎?」
「青煥,你這麼聰明的人,難道看不出來我和喬治只是演戲嗎?」鄭亞莉的聲音有些激動起來:「青煥,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所以你寧願裝傻,那天晚上我一直在等你,只要你能出現,不管你能不能給我承諾我都會一直等你的。」
「我那天婷婷出了事。」
「我知道,我當時不知道,我真的好傷心,只能難過地回美國,後來才聽青雲哥說是婷婷出了事,可你都不打電話給我,我當時就想再回龍城的,可我爸爸卻查出了癌症」
「對不起,亞莉,你別太難過。」
「我怎麼能不難過,我等了你這麼多年,還主動回國找你,可你卻那樣對我,我這輩子就愛兩個男人,一個是你,一個是我爸爸,現在你不要我,連爸爸也要離開我了」鄭亞莉說完再次哭了起來,她這段時間確實是難受得不行。
雖然喬治也說要幫她打電話給蕭青煥,要強的她還是希望能接到蕭青煥主動打來的電話,但這麼多天過了,鄭則勇的病情嚴重了不說,還冒出了一個私生女妹妹來,她心裡真的是非常痛苦,很想找人哭訴發洩一番。
考慮了很久,鄭亞莉才拔了蕭青煥的電話,一聽到他的聲音,心底的委屈就如決了堤的洪水,馬上氾濫成災了。
「亞莉,你別哭,是我不好,我明天就過來看你和伯父好不好?」只能這樣了,對鄭亞莉,蕭青煥總是有些歉意,在美國時,鄭則勇也一直是很喜歡他的,現在病重了,也應該去看看。
雲念也是在紐約吧,也可以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