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學之章 第十二章 雨下了一天,*沒*,人很孤單..... 文 / 窮兄極餓
雨下了一天,飯沒吃幾口,人很孤單
淋過雨水的枝芽,映襯出晶瑩的顏色,可心裡正下著一場自李若芒走後便始終沒有停息過的雨的楊止水,卻對此熟視無睹,只是看著陰冷而滲不出半分希望的天空,生著悶氣。認識了李若芒這麼久,確切地說,是欺負了他這麼久,心中早已如明鏡般的意識到:他是一個對於忍辱負重有著極強承受力的人,稱之為「忍者」也不足為過。只不過,這一回他所施展的「忍術」未免有些太過高級了,高到幾乎令人髮指、不可理喻的地步。要知道,幫一個無藥可救的賭徒還債,其本質就是一件更加無藥可救的行為,感覺上無異於渾身綁滿炸彈義無反顧的前去救火,最終的結果,只可能是助長了火勢,燃盡了自己。
縱是體內鐵分子含量再怎麼超標的人,都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鐵石心腸,看著李若芒無可奈何黯然離去的落寞神情,楊止水心裡多少也有幾分內疚,捫心自問自己是否有些太過強硬了。可轉念再三,覺得自己跟他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過,要對他好、要賠不是也有著大把的機會,可若是放任他這麼著軟弱下去,只怕是再也難以根治了。索性借此機會,廢了他的「忍術」,逼著他做回見死不救的「壞人」。畢竟,要想在這個殘酷的社會裡生存下去,唯一的出路就是讓自己變得比這個社會更加殘酷。
只是一個人獨處的時光總是很難熬,尤其是在這種煙雨迷離的日子,很不爭氣的,心裡又開始想起他來。
雨下了一天,饅頭沒賣出幾個,人很孤單
不可否認,楊止水絕對是眾多想念李若芒的人群中的一員,但若是非要給想念程度劃分一個三六九等的話,在諾大京城的某個角落裡,有一人還強過於她。
那位孤獨的傲然屹立於金字塔頂端,在大雨傾盆之中仍對李若芒望眼欲穿的,是一個曾經有過一次登場機會的饅頭男。
對他來說,人世間最痛徹心扉的背叛,並非海誓山盟之後的老死不相往來,而是明明答應每天會準時來買八個饅頭卻在第二天就無情的爽約,那一場由這8個饅頭/天所編織起來的美夢,就這麼破滅了。
饅頭男名曰「滿心弦」,或曰「饅心弦」,是一個被「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鬼話嚴重誤導的人,通常說這些話的大致分為兩類人:一類是身陷某種悲劇性職業無法自拔,卻還一心想要再找多一些替死鬼的人;而另一類,則是有著嚴重的危機感,以防被人搶去飯碗,從而散佈謠言誘導別人從事些悲劇性行業的人。
饅頭男的悲劇,在於幾乎同時遭遇到了這兩類人的蠱惑,於是乎便衍生出了那個欲做「饅頭界狀元郎」的悲壯夢想。而標誌著他真正長大成人的印記,則始於他總算意識到了一個客觀事實:無論饅並頭蒸的再怎麼好,他至多也只是個饅頭男,不關狀元什麼事。
被楊止水視為老天賜與她重現整骨堂往日雄風的那家店舖的旁邊,有一家提供每日新鮮水果的小攤位。饅頭男對於這一帶的熟悉與熱愛,絕對在初來乍到的楊止水之上,每日都會流連忘返於此,淒淒慘慘慼慼、癡癡呆呆嗤嗤,就是為了見到那位每天忙碌於水果店的姑娘。
那是一位背影勝似婀娜榴枝的姑娘,一位對水果情有獨鍾的饅頭男兒時玩伴。
站在大雨之中,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卻使得她那青翠碧桃般的背影越發的色澤清晰、輪廓鮮明起來,而對於發生在前天的那段往事的記憶,則在他的腦海裡昨日重現起來:
饅頭男興奮道:「清水,我總算接到了一個大活兒,從今往後,每天都八個」在將訂單的事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遍之後,饅頭男情不自禁的再心裡意識流起來:「照這麼下去,早晚我會有發揚光大的出頭之日的,待我攢夠了銀子,是不是就有資格來向你提親了?」
清水面露晶瑩剔透般的櫻桃式微笑,並不願說些什麼過激的話,以免打擊到他。
通常來說,越是突如其來的希望,破滅的速度也越快,天殺的李若芒自第二天起便再也沒有現身,饅頭男經歷了由興高采烈、披星戴月的起床備貨,到滿懷希望、翹首企盼著等待客戶,再到抓耳撓腮、怒不可遏的連聲罵娘,到最後,只能是平靜的接受現實,一邊數著天上的星星,一邊默默地將剩餘的饅頭挨個吞下,打算以食物來擠壓出體內極度失望的情緒。
惟有在看到辛勤勞作於水果店裡的清水時,饅頭男煩雜的心情才會真正的平息下來,物我兩忘。集體表現在雙眼緊鎖目標、不由自主地向目標緩緩靠近。
較為不幸的是,這是一個過往車馬不在少數的地帶,據不完全統計,迄今為止,饅頭男已與各式各樣、多到可以建立起一座動物園的各類動物所拉的轎車引發過車禍:羊車、馬車、驢車、騾車、聖誕老人所乘的雪橇
能見度好的大晴天尚且如此,今天這種煙雨迷濛的日子當然也不例外,饅頭男正默默地走著,只聞得耳邊一段悠揚的「哞~~~」聲傳來,近隨著的便是一輛呼嘯而至的牛車
雨下了一天,眼皮沒睜幾回,腹中的饑鳴聲沒有停歇幾次,人很孤單
杭州城的經歷,為李若芒系下了一個再也解不開的「山神廟情結」,彷彿那裡便是灰心失意時絕佳的避風港。自與楊止水別後,他貌似漫無目的的四處晃著,本質上卻是極富目的性的來到了與馬邀友再度相見的那座山神廟裡,關上廟門,找了個相對舒服的角落裹衣而睡。
是夜,狂風暴雨初至,滾滾的雷聲非但沒有將他吵醒,反倒助長了他的睡意,使其濃度驟然提升,無以復加。
轟天交響的雷鳴聲不曾打擾到他的睡眠,反倒是腹中的「雷鳴聲」家賊難防,最終將其吵醒,李若芒聆聽著淅淅瀝瀝的雨聲,腦中的思緒彷彿也被這不間歇的雨點所打亂,昏昏沉沉的再度入眠。
與楊止水已經不止一次的吵架了,自己卻總是一如既往地出於相對弱勢的一方,原本企盼著她會主動阻止自己賭氣出門的行為,可事後證明,這也只是自己天真的假想罷了。她就像是一個經驗老道、洞悉一切的獵人,為自己布下了天羅地網,只有當他完全屈服、拋棄尊嚴向她低頭求饒,方才網開一面,饒他一條出路。這與自己此前所設想的那種兩廂平等的關係截然不同,縱然使盡渾身解數也無濟於事。一想到此事,他便頭疼欲裂、苦不堪言。
雨勢持續到了離開永林客站的第二天,迎著風雨的他,獨自走在一條長長的街上,楊止水、整骨堂、三哥、月陽書院、銀子種種煩心事一時間統統湧上心頭,直惹得他立於當街,踟躕不前。
便在此時,自己身旁的雨勢驟然而止,儘管四周還在肆無忌憚的下著,李若芒定睛一看,卻是一把碧綠的油紙傘遮在頭頂的緣故,只聽得耳畔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悄然響起:「四哥,又有什麼不順心的事了?跟我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