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如城篇 第123章 風波未定 文 / 霽六月
第123章風波未定
南洛瓔別了老夫人便趕緊去尋裴彬珩商議對策，終是不能真的讓一個年近七旬的老太太跟著自己去邊關做這樣的事兒，且不說路上的流離，只怕讓她親眼看見裴彬玢的屍首，對她來說也是一種莫大的打擊，自己與她同行，要是她真的有個好壞來，該如何向裴家一家上下交待？
南洛瓔尋思著這些，心裡更加有些焦急，問過左右知道他正在飯廳裡用飯，便遣了個丫頭去請了裴彬玢到廳堂裡述話。
不多會，裴彬珩便匆匆的趕了過來，一進廳堂裡，還不及施禮，便先問道：「大嫂，怎麼了？」
南洛瓔也不與他多做客套，讓他坐下述話，便將老太太的意思略略述了一遍，自是隱過老太太說些什麼非要自己守節之類的話兒不提。
聽到最後，裴彬珩已是將頭搖了又搖，一點也不停頓的說道：「大嫂你怎麼可以答應讓奶奶去，這一路風塵的，要是有個三病兩痛的，這般勞累，那裡受的起，不成不成。」
「我自也知道這原是不行的，但當時老人家的樣子，我也只能順著些，這才急著要與你商議對策。」南洛瓔眉眼不動，一臉沉靜的緩緩說道。
便是正在急燥中的裴彬珩也跟著受了些影響，而慢慢沉靜了下來，他本就是個心思剔透之人，否則也不會在如此年紀便是進士，略一思量便明瞭南洛瓔的意思，立時輕歎了一聲說道：「唉，嫂子不知道奶奶的性子才會有這樣的想法，其實你若是不應承還好些，現下這般應承了，只怕想改卻是不易呢。」
南洛瓔有些無奈的說道：「當時我要是和奶奶硬是擰上，肯定是過不了那當口的，你還是與我一起想想如何能讓奶奶放下這想法的好。」
裴彬珩皺了皺眉頭，好半天沒有說話，過了良久才說道：「唉，原本應該是讓我們這些小輩們去操勞，可是眼下裡家裡只有我一個正值年歲的男丁，我若說要去，只怕長輩們也不會同意。若是讓嫂子去，那更是不行，一個婦道人家如何能千里獨行前往前方。」
「如何不能，古有孟姜女千里尋夫……」說到這裡南洛瓔不由停住了，想到這個典故並非是什麼吉祥的兆頭，實在不想再繼續說下去，便抿了抿唇說道：「大不了我女扮男裝前去就是了，只是奶奶那裡。」
裴彬珩搖了搖頭，皺眉說道：「大嫂，大哥不在了，照料你，便是我這個弟弟的責任，怎麼能讓你一個婦道人家如此奔波，若是太平盛世也就罷了，可是現下邊關裡指不定如何兵荒馬亂，你要是萬一，有個萬一的落在那些遼兵手裡，豈不是羊入虎口。」
南洛瓔心裡也知道裴彬珩說的是正理，多多少少也自史書看過，這些時代裡，他們是如何對待戰俘的，心裡多少也有幾分懼意，必竟在一個和平的時代裡生活的太久了，怕見這樣的兵亂。雖是如此，但南洛瓔卻還是說道：「其實，我也想去一次，問問當時見著這事的人，是不是真的看清楚，我總覺得說他去了，我有些不能相信。」
「嫂子，你……唉，現下家裡已是亂成一團了，你就不要再……」裴彬珩或是感到自己後面的話不好出口，他終是沒有繼續說下去，反是又長長的歎了一口氣，良久才繼續說道：「大嫂，這是兵部裡下的通知，肯定是確認過的。」
南洛瓔聽到這句話，只覺得眼裡一熱，那淚，又些下來了，趕緊將臉轉到一邊，裝著要飲茶的樣子，打開茶盞的蓋，擋住了半邊臉來，在那輕輕的吹拂著水面的浮葉，那裊裊升起的熱霧中，南洛瓔只覺得眼前一片朦朧，那一瞬間，她已是分不清，這是淚，還是那茶水的香氣。
慢慢吹著茶，好半天，南洛瓔總算是平復了一下心情，淺淺的飲了一口，放下茶盞，方才說道：「那你可有主意？」
裴彬珩長歎了一聲，嘴張了張，終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南洛瓔順了順垂落在自己耳旁的孝帶，瞧著裴彬珩說道：「其實，奶奶一心要去邊關尋，只是想讓你大哥回來，當然最好是這一切消息都是假的，可以讓你大哥活著回來。」
「老人家一時接受不了，卻是沒有法子的，所以，我們更要理智。」裴彬珩垂下頭，不敢看著南洛瓔，卻還是一字一頓的說出了這句話。
「是啊……」南洛瓔一邊應著，一邊雙手慢慢的握緊，絞在了一起，卻只覺得觸手冰涼，這時才不過入秋的光景，天還未曾涼下來，可是南洛瓔的雙手卻涼的她自己絞著，都有些麻木，感覺不到雙手的存在……
十指間的交錯，越來越緊，她卻沒有感覺般的繼續絞著，然後嘴裡輕聲說道：「其實，只要我們能讓她明白這是事實，她難受一陣也便過了，必竟明後兒，你就將彬玨接回來，還有你，她還有兩個孫子，日子總會慢慢過下去的。」
裴彬珩點了點頭，卻繼續說道：「可是，她不肯接受。」
「可是，有的時候，事實總會讓她接受的，只要她看見事實擺在眼前，她就會接受。」南洛瓔輕聲說著，好像再講一個很簡單的事兒。
可惜裴彬珩卻沒有這份悟性，他側過頭望著南洛瓔說道：「大嫂，除非大哥的屍首讓人運送回來，否則只怕奶奶如何也不會就這樣接受了……」
說到這裡，裴彬珩看見南洛瓔點了點頭，他的眼不由放大了幾分，這才說道：「難道大嫂想要……」
南洛瓔望著他沒有說話，裴彬珩好像張嘴結舌了一般，好半天只是那般的張著嘴，卻沒有說一個字，過了良久，他才說道：「莫不成大嫂的意思是，我們去尋個屍首，再胡亂用刀血砍亂，只是在兵刃場上滾成這般……」
「哼，不是。」南洛瓔輕哼了一聲，方才說道：「若是這般卻是瞞不了人的，你不要忘記了從那邊關到這裡需要幾日的路程，況且那兵部下來的消息更應是邊關先報上去，再由他們下發，只怕更要時間。」
裴彬珩聽到這裡，立時點了點頭說道：「還是大嫂想的深遠，我卻沒有留意這些細節之處呢，如若沒有屍首，那如何說服……」
「那便要看你的本事了，只能以骨灰送回裴府，但送回來的這個必須要能讓裴家大小信服才成，最好是由官方的人員出面，你心裡可有適合的人選。」南洛瓔說完瞅了一眼裴彬珩，方又繼續主說道：「而且這人也得信的過，不會將此事於人成說，以免引人笑話。」
裴彬珩有些慌亂的點了點頭說道：「雖不該如此不孝的欺騙奶奶，只是，卻也只能是沒有法子中的法子。」說完又是長長的一聲歎息。
南洛瓔突然覺得好累，不是身體上的那種累，而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無力，說不出來的疲倦繞在心頭，讓她揮之不去，只想找一處沒人之地，好好的歇著，最好永遠都不用醒來去面對這些燥惱.
正在南洛瓔出神間，突然聽到裴彬珩喚道：「大嫂？大嫂……」
裴彬珩說到一半卻見南洛瓔半天沒有吱聲，不由輕聲又喚了幾句，南洛瓔這才回過了神來，她瞧了一眼裴彬珩，輕聲說道：「怎麼了？」
裴彬珩只得將自己的計劃又說了一遍，左右不過是他去托付一下他的門窗，此時正好在這裡一個驛站裡當差，便去請托他來裝飾兵部遣來送骨灰的驛差便是，只是他與此人原無甚深交，只怕相請，要有些答謝，而且禮物答謝上只怕不能太輕，太重了又怕讓他起了沒落文人的那股酸勁，所以一時也拿不定要如何與他說……
南洛瓔聽著這些只覺得心裡那股倦意更甚，便無力的說道：「我一個婦道人家，自幼鎖在深閨，這些人情往來上的事兒，我本就不懂，便由著二叔去酌情處理，只要事兒辦的漂亮便成了。」
裴彬珩聽到南洛瓔如此說話，自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便是又說了幾句慰撫南洛瓔的場面話，就退了下去。
南洛瓔看見他退出去的身影，只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連再多說一句話的邊氣也沒有，更不要提回房去歇著，她便保持著那樣的坐姿一個倚靠在堂廳的大椅上……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的天色已是完全黑了，值守的小丫環們，四下忙碌的開始掌燈，一點點桔色的光開始在屋裡慢慢漫延開來……
細娘原是一直站在南洛瓔身側，等到此時見南洛瓔還是不說話，也覺得有些僵硬，這才走過去提醒道：「瓔姐兒，是不是回屋歇著，或是先擺飯？」
一連喚了兩次南洛瓔都沒有回話，這才感覺有些不對勁兒，饒到前方一瞧，她已是閉上眼眸，靠在椅上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