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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其兄如鷹其父如虎 第82章 走火入魔 文 / 烽火戲諸侯

    第82章走火入魔

    清晨5點,凌晨2點半回家不想吵醒媳婦曹蒹葭,在小房間鋼絲床湊合睡覺的陳浮生一個鯉魚打挺,心中默念三聲殺殺殺,動作利索地穿戴整齊,5分鐘洗刷,從書桌上拿好一疊媳婦昨天幫他整理完畢的資料,都是有關煤礦產業的內部信息,不乏煤礦業航母神華集團的機密報告。5點15分坐進奧迪a4,這兩天一輛雷克薩斯幾乎24小時停在樓下,那是陳浮生幫黃養神弄來的一輛二手車,樊老鼠晚上就跟黃養神睡在車裡,樊老鼠坐進奧迪副駕駛席,拉了曲不知名的調子,冷冽如刀子。

    陳浮生抽空從錢包裡掏出一張這疊工整的紙條,那是昨晚睡覺前寫好的第二天詳細計劃,這是媳婦給他制定的一條重要方針政策,一天最末必須將第二日的規劃和目標都寫在紙上,將各項工作最大程度量化,陳浮生理科成績一向不錯,對於能夠體現在數據上的事情基本上都可以做到胸有成竹,也許他現在還欠缺錢老爺子所說居高臨下通盤考慮的優秀戰略眼光,但小細節上已經足夠出色,將紙條上的密密麻麻二十幾項大小工作牢記,爛熟於心,然後小心翼翼放回錢包。

    樊老鼠瞧在眼裡,不以為然。他所推崇的生活是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有錢便今朝有酒今朝醉,沒錢便明日愁來明日愁,對於陳浮生這種如履薄冰的生活實在沒有半點認同感。

    5點50分,到達鍾山高爾夫別墅,尉遲功德教了陳浮生幾個套路,樊老鼠坐在魚池邊上拉自詞自譜的《更漏子》,尉遲老人拳法老辣,樊老鼠一把二胡出神入化,陳浮生練拳愈發心曠神怡,尉遲老人沒有朝走下九流路數的樊老鼠客套寒暄,樊老鼠也沒有要跟老人結交的意圖,井水不犯河水,遠沒有陳浮生期待中的相見如故。

    「浮生,你把媳婦接到這裡來,好有個照應。這也是你方姨的意思,有身孕總不能老是一個人呆著,吳媽會伺候人。」尉遲老人最後抽中南海的時候看似漫不經心道。

    6點50分,老傭人吳媽做好早餐,方婕,魏夏草,陳浮生,加上尉遲老人和樊老鼠坐在一張桌子上,期間方婕跟陳浮生提到過年的事情,提議讓陳浮生大年三十與她們母女一起去方家吃年夜飯,陳浮生說已經和乾媽黃丹青約好一家人一起過年,方婕點頭說確實應該與錢書記一起過個年,隨後她問陳春雷老爺子什麼時候拉他進省委黨校深造,陳浮生回答再過個把星期才能敲定,方婕囑咐說好好在裡頭搞好人際關係,陳浮生順便問了一下有關黨校的事項,之前只知道在高中只有品學兼優如童心和齊東吳那類天之驕子才有機會成為預備黨員,當時他從沒奢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與神秘威嚴的黨校扯上關係,現在他當然知道省委黨校上頭還有一個中央黨校,媳婦說它們是兩座大小龍門,進去後就等於鯉魚跳過了龍門,陳浮生一開始沒能理解他一個不走仕途的老百姓進去又不能算是鑲金,媳婦賣了關子不解釋,問阿姨黃丹青和錢老爺子也一樣笑而不語,陳浮生只好問方婕,方婕心直口快,思考片刻後說道:「我猜因為陳圓殊的關係,陳春雷老校長不希望你走端公的老路,想把你從旁門左道上拉回光明大道,所以借這個民營企業家繼承人培訓的關係,乾脆把你破例拉到省委黨校,近似由他親自栽培你這朵咱們南京的奇葩。」

    陳浮生苦笑。陳春雷與錢子項是陳浮生目前人生中最慼慼相關的兩位老者,即便從醉酒的陳圓殊嘴裡得知陳春雷老爺子外頭有私生子,那也改變不了陳春雷剛正不阿的人格本質,陳春雷的外遇顯然不同於當下的情況,十年文革,跌宕中往往能燃燒出陳圓殊和陳浮生這一代無法想像的青春,陳浮生因此特地去瞭解過那一段特定歷史給陳春雷那一輩人帶來的宏大創痛。

    當時方婕含有深意道:「你仔細想一想下一步該怎麼走,不管你選擇哪一條路,我都支持。」

    7點30分,陳浮生與魏夏草一道前往青禾集團,方婕已經開始讓魏夏草逐步接觸集團內部事務,一些貸款事項也都由女兒出面處理,魏夏草畢竟是魏端公的親身骨肉,她繼承青禾遠比方婕做太上皇來得名正言順,魏夏草本就是管理學出身,在財經方面比半路出道自學成才的陳浮生基礎雄厚許多,所以學起來事半功倍,而且這個年輕女人在人事安排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方婕以往對陳浮生的拉攏人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就會看似隨意地與陳浮生意見相左,充滿了爭鋒相對的意味,例如沈海最終就沒有能夠從企劃部這座清水衙門高昇,而陳浮生的心腹朱振華等人也時不時會被魏夏草敲打,陳浮生原本以為魏夏草如最初般將他視作敵人,但生活細節上她並沒有流露出絲毫敵意,甚至還不加掩飾對陳浮生相關業績的認可與欣賞,這讓陳浮生有些吃不準魏夏草這位准上司的心思。

    9點20分鐘,陳浮生開始進行限時閱讀,那是一本關於先行者利益斯塔克伯格模型的學術性專著,英文版,在2個鐘頭內翻閱這本書籍18頁是今天14個大目標中的第6個,11點18分,順利完成既定計劃,拿出那張貼身攜帶的紙條,用筆劃去第六項。

    11點50分,陳浮生在食堂與魏夏草面對面吃午餐,減肥是當代女性最孜孜不倦去做的一道難題,身材已經在苗條行列的魏夏草也不例外,陳浮生最見不得別人跟他在一張桌子上吃兩三口東西就不再有動靜,於是勸著魏夏草幫她夾菜加飯,哭笑不得的魏夏草也不好意思拒絕,也真破例吃到八分飽,兩人進餐狀態親暱,在外人眼中就是不折不扣的情侶。

    陳浮生目前下午並不需要呆在青禾集團,這是專屬於他的特權,12點40分坐進奧迪,陳浮生拿出紙條,找到第14項,劃掉。如果魏夏草看到這個一定會崩潰,因為上面第14個目標是「與魏夏草增進友誼,起碼要一起吃午飯。ps:近期可以開始準備與魏夏草導師進行私下接觸,幫她搞定畢業論文。」

    下午,陳浮生親自負責密碼酒吧的保安篩選,將間接救過成元芳半條命的孫潤農提拔為保安部副主管,不過期間孫潤農小心翼翼詢問他是否可以繼續接手泊車業務,陳浮生知道那是一塊收入不菲的灰色地帶,沒有拒絕。陳浮生在應聘者中發現兩個身手不錯的傢伙,讓賈朋和孫潤農重點關注,如果沒有異常就重點培養。3點40分,離開密碼酒吧,陳浮生分別打電話給在龔小菊所住醫院外守株待兔的余雲豹和在小區暗中保護他媳婦的黃養神,叮囑余雲豹不要擅自行動,安全第一,黃養神回復說小區並沒有出現危險人物,陳浮生隨後打電話給在石青峰私人會所避難的成元芳,讓她千萬別將行蹤透露給任何人,尤其是李雄鑾,成元芳在石青峰精神面貌還不錯,她比陳浮生預料中堅韌和頑強許多,最後打電話給王儲,讓他盯牢俞含亮和喬家相關人物。

    晚飯陳浮生是在一個叫老鴛閣的地方宴請一幫浙滬大角色,四五號中年人,都是江亞樓牽線搭橋,身份迥異,有東南沿海夜場酒吧領域排得上名號的牛人,也有江浙道上混得風生水起的大佬,陳浮生估計都是身家在5到10個億之間徘徊的傢伙,手頭上閒錢起碼大致都在一個億以上,由江亞樓做紅娘,一起商討將密碼和瑪索的成功模式整合一起推向浙滬,重點是上海和杭州兩座大城市,生意上的事情陳浮生還只是個雛鳥,樂得江亞樓穿針引線。老鴛鴦閣並不出名,低調得厲害,因為它沒有掛牌經營,就算去過一次也未必在狹窄巷弄裡找得到它的蹤影,車子必須停在離它起碼三四百米外的地方,是正宗老饕才能找得到的好地方,讓人感慨酒香也怕巷子深的當下竟也有真賣藝不賣身的,店老闆也神出鬼沒,只交給一個紅顏知己打理,那女人是個徐娘半老的熟女,八面玲瓏,陳浮生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看到一道烤紅薯就敢收488塊錢,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但名字簡陋的一道烤紅薯,還真被老鴛鴦閣做出匪夷所思的花樣來,一塊紫薯,讓人滿嘴餘香,不過好吃歸好吃,陳浮生還是覺著心疼,不就一塊加了點亂七八糟聽起來很複雜珍貴作料的地瓜,就定價半千,也虧得是來這裡幾次都是朋友埋單,否則他絕對不肯第二次踏入,次數多了,那位風韻猶存的老闆娘就記下陳浮生的口味癖好,將他捧作菩薩供著伺候著,無可挑剔,不過陳浮生一直耿耿於懷老鴛鴦的價格,食物如何美味進他的嘴都要大打折扣,他越是難伺候,老闆娘就越將他視作高人,越小心翼翼,每次都如臨大敵讓主廚使出十八般廚藝來合陳浮生的胃口,這樣鬥智鬥勇久了,老闆娘就愈發期待陳浮生的到來,每次她都能變著法子弄出新鮮花樣來對付陳浮生,連帶著今晚江亞樓和那批首次光臨老鴛鴦的朋友大飽口福,陳浮生見那位在浙江金華和義烏兩個地方放高利貸的傢伙嘴裡吃著東西眼睛卻總是瞅老闆娘,知道這叫做飽暖思『淫』欲,但他還真不敢開這個口搭這座橋,因為他到現在也沒摸清楚老闆娘的底細,對於未知的人和事,陳浮生一向不敢輕舉妄動。

    陳浮生尚且不敢有所動作,半個東道主的江亞樓當然更不敢朝老闆娘下手,所幸那位江浙一帶頗有地位的大佬也不是焚琴煮鶴的貨色,沒魯莽到要在別人的地盤玩霸王硬上弓,只是糾纏老闆娘要了名片,本來她委婉著推脫,陳浮生怕鬧成僵局,就充當和事老幫忙要聯繫方式,老闆娘這才終於破天荒地給客人名片,不過她是先給陳浮生那張精緻名片,再理睬那位浙江人。

    江亞樓沒有忽略這個細節,在座每個在江湖上廝混許久的大佬們也都微微側目,對於地頭蛇陳浮生有了一番新認識。

    陳浮生並不討厭蹭飯,對他來說吃山珍海味再不對胃口不需要花錢都是件好事,但他最憎惡動輒兩三個鐘頭的飯局,太過漫長,最重要的是沒有半點效率可言,這簡直是無法忍受的煎熬,所以當7點10分走出老鴛鴦,走了十分鐘路程終於能夠坐進奧迪a4,陳浮生狠狠叼起一根煙。

    然後迅速掏出一本皮殼子筆記本,用筆快速記錄,坐在副駕駛席上的樊老鼠瞥了一眼,不禁頭大。字跡潦草,但氣韻不散,其中有一條是:李博,浙江餘杭人,在金華義烏一帶放高利貸,好女色(尤其對老鴛鴦老闆娘有興趣),誇誇其談,左撇子,不喜抽煙。(註釋:江亞樓評價其人為可共富貴,不可共患難。)

    幾天相處下來,樊老鼠看待陳浮生越來越像一個食人間煙火的妖魔鬼怪,納悶道:「二狗兄弟,你這麼活著累不累?」

    陳浮生繼續埋頭記載對那幾位浙滬角色的所有印象和細節,不以為然道:「再累,也比在工地上搬磚頭輕鬆。」

    樊老鼠半是失望半是欽佩道:「小爺說你是個妙人,我看不對,你是個大俗人。」

    陳浮生沒有理會樊老鼠的評論,望著筆記本上的密密麻麻文字皺眉沉思。

    這廝走火入魔了。

    樊老鼠歎了口氣,拉起二胡。

    陳浮生合上筆記本,最後又打開第一頁凝視了幾秒鐘才合上放回抽屜。

    第一頁大片空白處只寫了四個字,工整正楷:制怒。自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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