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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其兄如鷹其父如虎 第7章 野心 文 / 烽火戲諸侯

    第7章野心

    陳圓殊既然可以靠自己賺錢車庫裡放一部保時捷cayman之外開一輛瑪莎拉蒂,能讓葉燕趙那樣的大紈褲吃一次大癟,當年還敢不顧家族激烈反對單獨帶兩麻袋現金去崇明島地下賭場贖人,她當然不是一個普通女人。

    可她聽到被親生父親更像父親的舅舅被江浙老佛爺在舟山沉屍,她一樣會哭得撕心裂肺,當她看到那個在崇明島跪著求她拿贖金做賭注、徹底走火入魔的男友,扇他耳光的時候依然會手疼,疼入骨髓,陳圓殊比誰都知道陳家大小姐不是百毒不侵的女人,事業上扛重擔肩膀也會痛,想躲在誰的身後,廚房裡做菜切到手也會想小鳥依人,卻不知道楚楚可憐給誰看。

    陳圓殊沒有轉身,因為怕看到那張蒼白慣了的臉龐,那是一張至今都沒有被她看清楚研究透徹的消瘦笑臉。她心裡有愧疚,今天是她故意要考驗他,設了這一個套,他跳下去出不來,她似乎有一本的責任。她不轉身,身後的人也不說話,這讓陳圓殊很尷尬,就像在浴室被一個男人透過脆弱的玻璃偷窺後背,她猛然轉身,盯著那張乾淨的臉孔,慍怒道:「你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賭?你知不知道我有可能像方婕一樣再陰險捅你一刀?就算我沒有跟俞含亮聯手陷害你,他一個人就能讓你血本無歸,一百幾十萬,你真以為是個小數字?如果有心人抓住這個把柄不放,捅給方婕、陳浮生,一個男人輸一次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知道收手,我人生中兩個重要的男人都死在賭上,你想做第三個?我不給你這個機會,那些錢。就當我包小白臉的花費,你愛什麼花就怎麼花,一刀兩斷,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陳二狗彷彿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張著笑臉沒心沒肺道:「這麼生氣?」

    「你地意思是說等我哪一天念著以前那一點情誼去賭場給你收屍才值得生氣?」本來只是氣頭上語氣微微犯沖的陳圓殊一看到他輕描淡寫的姿態,火上澆油,誰心中沒有積鬱不可告人的怨氣,這直接導致被戳中心中最隱晦傷口的陳圓殊一改平常沉穩風範。一張瞧不出真實年紀的漂亮臉蛋怒氣大盛。

    陳圓殊出身官場家庭加上商場高層浸染出一種在女人身上格外扎眼刺人的氣度,尋常男人也許光是看到她這番作態就要噤若寒蟬,而她面前的傢伙雖然手心已經滲出汗水,但難能可貴地保持一張笑臉,不僵硬不勉強,可見沒有白跟著魏公公耳濡目染一段時間,再經歷過近期被方婕、夏河和錢老爺子一夥人聯手逼出來地城府,他鎮定道:「姐。判我死刑啦?」

    「別叫我姐。」陳圓殊伸手就要丟掉那件西裝外套。

    「我的黑豺不會輸,所以姐你的錢一分都不會落進俞含亮的口袋。」

    陳二狗說完這句話陳圓殊就已經把他的外套砸在地上,陳二狗心一緊,緩緩蹲下去撿起來,拍了拍灰塵。道:「我知道第三把我還會輸,第一把我親手調教深知底細的那條比特輸掉後我就肯定這一點,我只是想知道俞含亮這狗雜種會把我逼到什麼地步,這座鬥狗場之所以在魏爺手上大致盈虧持平略有利潤。是因為魏爺從不下髒注打黑賽,這也是為什麼這場子能屹立六七年不倒,但俞含亮顯然沒那麼乾淨,他開始做莊家,所以鬥狗場開始暴利,肥了誰,顯而易見,姐你別管我從哪裡得知這一點。那條比特輸得蹊蹺,證實了說法,只不過手段拙劣了些,往狗身上塗藥,外人看不出,我還不熟悉自己養出來的狗是個什麼耐力?姐,我沒錢,就只能先借你的手把俞含亮地狐狸尾巴勾引出來。」

    不知情的陳圓殊聽到這番話。內心翻江倒海。臉色劇變,低頭望著那個男人不停拍打早已撣去灰塵的乾淨外套。他依然蹲在地上,不緊不慢道:「姐,我跟你處了這麼久,你難道還不清楚我?別說十幾萬上百萬,就是幾塊錢我也省不得亂花在自己身上,就像這件外套,雖然是方家人買的,但你肯定能在好幾年後看到我還在穿。」

    如果去上海替陳二狗辦事的王虎剩在場一定會說,這傢伙除了買煙買書根本就不花錢,王解放也一定會對陳圓殊說狗哥不是不肯花錢,狗哥給三千花大錢從來不心疼,給兄弟買煙買酒也從不皺一下眉頭,陳慶之更會告訴她沒有那張卡地陳浮生今天是個不折不扣的窮光蛋。

    陳二狗抬頭道:「賭,我經常幹,在張家寨我就喜歡靠這個坑蒙拐騙那群光想著佔我家便宜的大犢子小崽子,說句不怕被雷劈的話,我在村裡在學校被人打過罵過,還真沒輸過一分錢。以後也許我會輸,也許會像你說地那樣死在賭桌旁,但肯定不是今天,也絕對不會花你的錢,更不會讓你去贖人。」

    陳二狗把外套重新披在陳圓殊身上,握住她那雙冰涼的手,輕輕摩挲捂熱,柔聲道:「姐,要是還生氣,就摔我幾耳光,我保證不還手。」

    被抓住柔弱雙手的陳圓殊輕輕搖頭,由手到心窩一陣暖洋洋,心境安詳,笑道:「我要是摔了,你這種睚眥必報的男人,肯定會加倍還回來,我怕到時候我更吃虧,方婕和夏河就是前車之鑒。」

    「姐,你的手真漂亮。」陳二狗突然驚艷道,嘖嘖稱奇,陳圓殊的手纖細修長,在豐腴和骨感之間彷彿找到一個完美契合,手感恰到好處,久經床第戰場的老男人心底都有個信條,就是某些女人光是兩條美腿就能讓牲口折騰一晚上,陳二狗還沒風騷到那個境界,但發自肺腑驚歎陳圓殊這雙手地美妙,尤其纖細十指肌膚溫熱後,就像手握一塊比肥皂更奢華的羊脂暖玉,令人通體舒泰。

    陳圓殊怎麼都沒預料到他會冒出這麼一句。惱羞參半,陳二狗起初沒什麼歪念頭,就跟陳慶之觀摩甲骨一樣的心態,只不過陳圓殊再心胸坦蕩,也抵擋不住他肆意撫摸揉捏,吝嗇地抽回手,笑罵道:「還沒看夠,敢對姐耍流氓?」

    「姐。回頭再給我瞅瞅?我是真沒看過這麼漂亮的手。」陳二狗憨笑道,學足了陳富貴的憨傻神韻,差不多能夠以假亂真,心底卻琢磨以前沒注意女人的手,晚上先研究研究自家媳婦曹蒹葭地手,繼而陳二狗又情不自禁聯想到從口無遮攔的王虎剩以及跟經驗豐富地王解放那裡得知地一些情趣知識,頓時慾火焚燒,再看關係穩定後一直視若神明的乾姐姐陳圓殊。陳二狗心底那點雄性牲口都會偶爾冒頭地褻瀆想法悄悄浮起,連帶著瞥陳圓殊的眼神都略微不同,陳圓殊這個年紀再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身份五花八門模樣千奇百怪的公豬亂跑,極為敏銳地捕捉到陳二狗這一抹微妙神色,卻出於很多原因沒有當場道破。神色平靜地視而不見。

    這一點只可意會不需言傳地旖旎點到即止,便被雙方扼殺在搖籃。

    生活中傷害別人最多的人,肯定是那種對距離感很模糊的男女,十全十美。萬事如意,只是傻孩子的一廂情願罷了,尤其是在情感方面,陳二狗也許不懂這個道理,但陳圓殊也不懵懂的少女,懂得謹慎拿捏。

    其實陳圓殊內心溫暖而感動,差點就脫口而出說以後哪怕真的到要贖金換人的地步也要第一個打電話給她,但最終被她忍住。這就是成熟女人和稚嫩女孩的區別。後者也許把身體交給男人地時候在憧憬未來,而前者一時衝動後只會迅速盤算自己是不是在安全期,需不需要吃避孕藥。

    不出陳二狗所料,第三場他還是輸,不單是陳二狗覺得這個男人手法太過跋扈,就連陳圓殊都感慨這位魏公公死後就自動成為鬥狗場頭號主子的男人猖狂到盲目地步,她冷笑道:「魏公公苦心經營六七年的金字招牌說不定哪天就砸在他手裡,信譽這種事情。建造和維持比登天難。但毀掉卻是輕而易舉,光憑這一點。俞含亮就差了魏公公一大截。」

    「要是一晚上能穩賺幾百萬,我說不定也會孤注一擲,姐,你也別跟俺一個鄉下農民談遠大發展啊持久經營啊,沒用,只有一麻袋一麻袋的鈔票實在。」陳二狗笑道,「給我一千萬,我還真有立馬扛著跑回張家寨過日子的衝動。」

    「你跟他不一樣,俞含亮跟著九千歲在南京也算見過世面地人物,坐在那個位置上還只有小肚雞腸的胸襟,就比如你站在泰山,卻只有雞鳴山的視野,是一種罪過,怪不得下人心不服口不服。」

    陳圓殊瞥了眼陳二狗,經歷過方纔那一出近似生離死別的大悲大喜,陳圓殊以往對誰都保持相對距離地姿態有所鬆動,也不忌諱此刻陳二狗是否離她坐得過近,輕笑道:「浮生,等你坐實了你現在的位置,徹底穩住了方家和錢老爺子,到時候你就不會再對幾麻袋的錢心動。一千萬?等你積累到人生第一個一千萬,別忘了再跟姐談談你的理想和野心。」

    名義上最後一場賭賽一方是尉遲功德老人從鍾山高爾夫帶來的北高加索犬,對手則是那條神神秘秘的日本土佐,尉遲老人在鬥狗場不坐看台,只肯坐在東北方向的一條椅子上,這是魏端公建成鬥狗場第一天就養成的習慣,眾人都習以為常,也沒啥想要上去套近乎吃閉門羹,敢不理會老佛爺澹台浮萍客套寒暄地傢伙有幾個?外人不知道,但起碼只知道那個跟啞巴差不多的腐朽老傢伙是一個。

    蘇滬浙鬥狗圈子都再清楚不過這個老不死養出來的畜生一等一彪勇,加上之前對土佐的宣傳一直欲語還休的意思,不肯透露十成底細,所以這次大多數玩家都死命押注北高加索犬獲勝。牽土佐的是一個模樣臉蛋身材都不輸王解放的青年,氣質陰柔,卻也不像人妖一般的趙鯤鵬,是個英俊卻不至於讓成熟女人心生忌諱地年輕男人,加上那條土佐一眼就能看出頂尖斗犬地驍悍,一人一狗頗有氣勢,如果這北高加索輸掉比賽,今晚所有獲勝斗犬可以繼續挑戰,足見其囂張程度。

    「那條土佐不簡單。」這是包括陳二狗在內所有行家的第一想法。

    陳圓殊是徹頭徹尾地外行,只圖一個熱鬧,再者回到鬥狗場後就對輸贏沒有興趣,她反而希望北高加索犬會輸,那樣黑豺才有機會上場,反正最後一筆100萬都押土佐輸,雖然同樣不清楚黑豺的戰鬥力,但對於從不輕易口出狂言只埋頭做驚天動地舉止的乾弟弟,她有一種類似女人直覺地盲目信任。

    俞含亮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瞥了眼與陳圓殊坐在一起的陳二狗,笑容陰冷,他起初還真怕那傢伙死押北高加索犬輸,一想要那傢伙被他連陰三次,俞含亮就痛快,鬥狗場與幾乎不贏利的石青峰俱樂部不同,這是一個聚寶盆,就像今晚他光是最後一把,如果加上陳家大小姐那筆100萬就能贏定340萬,他比誰都瞭解那條橫綱級土佐的作戰能力,如果僅僅是橫綱級別,那還不足以讓俞含亮敢放手由玩家大肆下注北高加索,他特地親自欣賞了一場土佐對鬥狗場內的一條種子斗犬,結果就是一面倒地屠殺,這條土佐根本就是寥寥橫綱級斗犬中的佼佼者,這種斗犬,除非在國際一線地下賭狗場,差不多都可以用無敵來形容,而且尉遲老人今天也沒有帶來那只最驍勇善鬥的山東滑條,也讓俞含亮鬆口氣,一個晚上加起來就是600萬收入,鬥狗場一年舉辦將近40次鬥狗,俞含亮不敢說一年就能拿到手2億多,但一個億不在話下,關鍵是這1億根本不需要交稅,幾乎就是實打實的純利潤,最主要的這麼一筆天文數字還是現金,俞含亮到時候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他當然不是一個只懂揮霍的蠢材,他要做魏端公都做不到的事情。

    這個男人也許沒有九千歲魏公公的本事,但野心,卻比誰都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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