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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48 悟讖 文 / 冰痕

    48悟讖

    寒冬深夜,冷梅園所在又甚為偏僻,莫愁似孤魂野鬼般遊蕩一陣,沒遇見半個人影,前面卻似有一片銀光浮動,原是到了瑤池邊,波光粼粼的湖面凝了一層薄冰,反射著天上的稀疏星光,便如玲瓏剔透的水晶宮。

    莫愁沿瑤池岸邊小徑緩緩走過,薄冰細微的碎裂聲於腳下散開,聽到夜風中銅鈴輕響,那是散花樓。莫愁來到樓下,數重飛簷丹閣亦掛滿了大紅燈籠,燈籠之間以紅色綢帶相連,映著那冰層亦透出喜氣,莫愁不覺笑了,普天同慶的大婚呢!莫愁無心上樓,就於樓前的漢白玉階上席地而坐,薄煙似的霧氣凝結不散,如沉沉的紗帳籠罩,迷茫如此刻的心,看不見那飄渺的彼岸。

    莫愁倉促中溜出長樂宮,只著了件月白色的小鍛襖,湖面夜風襲來,寒意一層一層浸入骨髓,莫愁冷得上牙打下牙,屈膝抱頭蜷成一團。

    江哥哥真是神通廣大,世上最不可能的事情他居然辦到了!這解藥當然是沒有問題的,自己怎麼能不相信他呢?就算不相信自己也不能不相信他啊!但……雖不知這藥是怎樣得來的,毫無疑問定是歷經了千辛萬苦,恐怕比摘下天上的星星更難吧?於公於私,臻哥哥都是江哥哥最大的仇敵,他竟然肯為了我,拋下恩怨,去救韋臻,他竟然能做到這一步!這份深重如海的情義,我又拿什麼去報答呢?而自己終究是讓他失望,惹他生氣了……自己這樣對他,就算是聖人,也不能不失望吧?

    莫愁小心翼翼摸出木盒打開,端詳著那粒小小的青色藥丸,湊在鼻尖聞了聞,有微微的苦味,笑一笑,當然不可能是豌豆糖。其實自己不問也當知道,世上能存在這樣的一枚解藥,能拿到手中,已是萬幸,又怎會有更多的一枚?有比自己還貪心的麼?

    如果自己現在就吞下它,回宮蒙頭大睡一天,解了毒,然後逃走去找江哥哥,永遠再不分離……莫愁遙想往昔,那些曾經快樂如風燦爛如花的日子,唇邊顯出淺淺的微笑,彩雲易散琉璃脆,太完美的又怎可再得?倘若自己真能遠走高飛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話,也不會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了。那就如江哥哥所說,把解藥交給臻哥哥,然後再去找他?但江哥哥為我付出了這麼多,就是為了讓他給自己送葬,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去不能相救而後悔內疚一輩子麼?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何況,如果臻哥哥知道我是為救他死了,又會怎樣,以後的日子恐怕更是生不如死吧?

    唉,江哥哥,臻哥哥……莫愁無奈歎氣,心底反覆默念著這兩人的名字,就算自己沒有中毒,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跟了一個,另一個必會傷心欲絕,而我又能割舍下誰?他們都和我有過肌膚之親,有過山盟海誓的諾言,刻骨銘心的愛戀……這樣頭痛的難題,為什麼偏偏要留給我來解?根本就是自討苦吃!

    莫愁忿忿地一動腳尖,踢飛了一枚小石子,落在不遠處的冰面上,叮的一聲脆響。呆望著那琉璃般的冰面,莫愁忽有了個主意,愛恨情愁,剪不斷理還亂,我幹嘛非要糾纏不清?不如三十六計走為上。有捨方有得,有得必有失,那算命的瞎子說的就是這個意思吧?原來他是要我想清楚這個道理,原來臻哥哥是不會死的,所以他不理睬他,哈哈!

    只要臻哥哥能活下來,我不是什麼願意付出任何代價麼?那我現在還多求什麼?我走了,時間久了,他們終究會淡忘,以前臻哥哥那樣愛他那個叫韞兒的什麼郡主表妹,現在不也放下了麼?如果我讓他們傷心了,最後一次就傷個徹底吧!世上的好女子那麼多,他們總能找到真正可共白頭的人……而我還有幾個月時間,出了宮門便是海闊天空,想幹嘛就幹嘛,反正什麼都是命中注定,我注定不可能長命百歲,又有什麼關係?雖結連理,難共白頭,雖臨絕頂,阻卻歸途,果然是沒有退路也不能相守。

    「哪怕只有幾天,幾個月,你也是我這一生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妻子……」韋臻真摯而深情的話語重又迴響在莫愁耳邊,一滴冰涼的淚水毫無預兆地落在白玉台階上,轉瞬無痕,臻哥哥,對不起,我沒辦法再留在你身邊,也不適合做你的皇后,我能做的,只是你一天的新娘……

    玉階夜涼如冰,莫愁坐了很久方起身,手腳都凍得有些麻木了,幾乎站立不穩,看天際星影光轉,應該已近四更了。莫愁搖搖晃晃地覓路回到長樂宮,仍是爬樹翻上後牆,這回還好,未驚動唸唸。但莫愁剛剛跳下落地,卻聽一聲驚訝的低呼「誰?」莫愁嚇得魂飛魄散,但見面前一道嬌小的人影,聽那聲音,是個女子。莫愁忙一把拽過她,緊緊掩住她的嘴,將她拖入暗影裡,定睛一看,原來是玉衣。莫愁摸摸胸口,驚魂方定,低聲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玉衣自從放出冷宮後,被莫愁安排在長樂宮中,她被幽禁了兩年,風刀霜劍,落得一身傷痛,青嵐便將她安排在靠近後宮牆遠離其他宮女內侍的一間偏僻小屋裡,安心調理將養,也未派給她什麼活幹,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玉衣的身體已差可痊癒。莫愁一直忙得不可開交,尚未得空教她凌波舞。

    今日夜裡,玉衣正好起來更衣,剛要回房,冷不丁從宮牆上跳下來一人,玉衣以為是刺客,正欲呼救,才發現是皇后娘娘,玉衣驚得呆住,張口結舌,不知如何是好。莫愁又喚了她一聲,玉衣方醒過神來,欲要屈膝行禮:「娘娘!」

    「噓!」莫愁忙將食指放在上唇上,示意她噤聲,莫愁此時沒辦法和她多說,四下一看,除了玉衣,並未驚動他人,穩住她便好辦,莫愁急急地道:「剛才你看到的事,你不得告訴任何人,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看見,知道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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