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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38 獻祭 文 / 冰痕

    38獻祭

    莫愁喝得醉醺醺地不省人事,留在太后的頤樂宮裡宿了一夜,第二日醒來,殘酒未消,頭腦仍是暈眩,渾身慵懶無力,想了半陣,才記起今日便要上路。

    莫愁撐起床,未及梳妝,譚天殷便又來了,讓侍女退下,親手打散莫愁的髮髻,將一枚銀針貼在莫愁鬢邊的肌膚,以膠牢牢地粘了。銀針深藏如雲黑髮中,即使路途顛簸,也不至滑落。另一枚銀針則別進莫愁的袖口,莫愁今日一襲白色窄袖絹衣,袖口恰好有一圈銀飾花紋,那銀針插進去,只留下一點針頭,幾乎難以察覺。

    譚天殷反覆檢查,確信沒有破綻,又殷殷囑咐道:「行刺一事,若能成功固好,若沒有合適的機會,千萬不可貿然行事。」

    莫愁俏皮地刮了他面頰一下,拉長聲音道:「知-道-了!二哥今年才二十五,怎麼便如五十二了那般嘮叨?」

    於是二人一同出來,向太后辭行。太后到底飽經人世滄桑,見多了悲歡離合,雖然絕難割捨,終是忍住了淚,親自將莫愁兄妹二人送出宮外,看著他們上了華雲玉輦。

    譚天殷昨日便已派出快馬,飛騎前往梓關告知韋臻。韋臻接報大喜,上下忙碌,安排迎接莫愁。韋臻一宿未眠,第二日一早,就派人在關口等著,自己亦站在城樓上凝目遙望,直過了正午,仍不見半個人影,韋臻焦灼不安,急得在城樓上團團轉圈,張冶實在看不下去,提醒道:「皇上,昆都到梓關路途非近,即使快馬加鞭,亦需兩日左右,他們最早也得今日晚間才到。」韋臻清醒過來,暗笑自己急得亂了方寸,想了想,便又去找江楓。

    江楓武功既被全廢,每日關在營帳裡,來之安之,大多數時間蒙頭大睡。這日忽聽韋臻喚道:「江楓!」

    江楓轉頭,一臉譏笑:「陛下是不是閒來無事,又想來聽我和莫愁的故事?」

    韋臻搖搖頭,微微一笑:「她今日就要來了,我便當送你回去。」從懷中摸出一粒透明的藥丸來,「這是無色散的解藥。」江楓接過,心想自身內力既然已失,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也沒必要騙我,便一口吞了。卻聽韋臻道:「服下這解藥後,過半年內力方可恢復。」江楓頓時變了臉色,狠狠地怒視著韋臻,韋臻移開視線,低沉的聲音似是愧疚:「我需要半年的時間,你若要找我算賬,半年後,我等著你。」隨即解下腰間所佩的青冥劍,雙手遞與江楓,語氣誠摯:「寶劍贈俠士,我聽說你以前有一柄斷雲劍,不知此番為何不見?這柄青冥劍倒也抵得過了,請江大俠笑納,算我一點小小的賠罪之心。」

    江楓不料他竟有此舉,當是何意?眼中滿是狐疑,又想起那日被他的青冥劍削斷了兵刃,心頭怒氣升騰,將那長劍推到一邊:「江某雖是江湖粗人,亦不受嗟來之食。陛下所賜,江某不敢領!」

    韋臻呵呵一笑:「你不要,我也會讓人送到越西國的。」又道,「天下英雄誰敵手?曹劉。放眼天下,你我當算是棋逢對手,前日江大俠落敗,非戰之故。我素來自負,但如今對江大俠只有敬佩感激,並無他意。這柄劍我以後多半用不著,若能陪著你闖蕩江湖,快意恩仇,正當是物有所值。」韋臻說罷,便即起身離去。

    莫愁譚天殷一行抵達梓關時果已是傍晚,日落西山,餘暉如錦,湛藍的天際裡彩霞滿天,幻紫流金。譚天殷的儀仗在關口下就被韋臻派出的守衛攔下,說是傳皇上旨意,只須莫愁一人進去。譚天殷緊緊握住莫愁的手,千言萬語皆化為了無聲的沉默。莫愁倒神色輕鬆,便如去參加一場歡宴盛會,或是會見哪位經年不見的老友。

    譚天殷攜莫愁下了車,莫愁附在譚天殷耳邊輕聲道:「哥哥,別忘了我說的話哦!」說完咯咯嬌笑,便隨接應的侍衛翩然而去。

    韋臻人在軍營,本是身穿黃金甲冑,但忽想到莫愁若見了自己戎裝在身,怕會覺得是在耀武揚威,若穿正式的龍袍,又覺得太嚴肅拘謹,若穿常服,又有些不倫不類。韋臻踟躕良久,於大帳中折騰了半陣,終於換上件明黃寶團紋蛟龍出海長袍,腰際束絳色白玉魚龍長青帶,頭戴折翅起梁金紗冠,倒也襯得他氣度高華,剛毅英武。他這一年多來,一直腰繫素色麻布帶,為莫愁戴孝,直到出征前,獲知莫愁尚在人世,才恢復了平日裝束。

    韋臻穿戴完畢,又讓人取了銅鏡來,瞻前顧後,只怕有何不妥。忽聽張冶來報:「莫愁已經進關了。」韋臻一驚,忙正衣彈冠,迎出帳去。他身為帝皇,一生居高臨下俯視他人,朝臣嬪妃,使節百姓,受他接見時,無不恭恭敬敬戰戰兢兢,今日卻是生平頭一遭,懷中如揣了只小兔子般突突直跳,掌心也已滲出一層細汗,韋臻站在大帳門前,竟是手足無措。

    此時夕陽如血,落日的萬道金色霞光中,遙遙望見一名白衣女子緩緩走來,衣袂翩然,似乘風而降的仙子,餘暉將她週身皆鍍上了一道金邊,整個人都似融入了燦爛落日之中,閃爍著迷人的金色光芒。身後巍峨高聳的梓關投射成巨大的黛色剪影,更襯得此情此景如詩如畫如夢幻般不真實。

    韋臻呆呆地站著,一時連呼吸都已停止,只怕一眨眼,眼前的幻象就會如一縷輕煙般消失無蹤影。莫愁一步一步地走近,如一片白雲飄至韋臻身前,隨即緩緩拜倒,行禮如儀:「罪婦莫愁,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復叩首再拜。

    那聲音清脆如風中銅鈴,婉轉如隔葉黃鸝,多少次曾在夢中縈蕩,卻始終飄飄忽忽捉摸不定,韋臻只是聽得愣了,竟忘了叫她平身,直到站在一旁的張冶輕咳了一聲,韋臻方突然醒悟,是莫愁,是莫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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