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39 寄望 文 / 冰痕
39寄望
珍珍輕嚙下唇,默不做聲,當初救莫愁時,卻未想到會面臨今日這般為難的境況。江楓又道:「她剛一回去,她父王就病故了……」
「啊?」珍珍輕叫,瞪大了眼睛。
「你想想你的父親,就知道她有多難過,」江楓趁機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她現在還在熱孝之中,只想過平靜的生活,如果你讓你大哥知道她沒死,照你大哥的性格,一定要千方百計再搶她回來,她生性單純,喜好自由,你忍心她被關入高牆深宮中,再捲入那些無休無止的爭鬥?後宮佳麗三千,沒有周氏姐妹,還有張氏,王氏,李氏……再說,你大哥現在以為她死了,才有點兒後悔,若是知道她是詐死逃跑,這便是抗旨欺君之罪,一樣是殺頭的死罪,你怎知他不會再賜死一次?弄不好,還會牽扯進兩國的恩怨,若是兵戎相見,更是讓天下黎民百姓遭殃!莫愁和我都死無葬身之地!!」
珍珍聽江楓說得如此嚴重,心亂如麻,宛轉千回,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猶豫了半陣,方道:「我……我不會將莫愁姐姐沒死的事說出去,江大哥你放心,但……但大哥他現在無心治病,我不知道該怎麼勸他,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
江楓心道,暴君病死也是活該!早點死了才是天大的好事。自然不能和珍珍說這話,想到珍珍畢竟對莫愁有恩,此時也還得求著她,何況那暴君就這樣死了太便宜他,有朝一日,總要手刃仇敵,才能洩心頭之恨!江楓便道:「你可以想別的法子勸他,只要不說莫愁詐死的事,什麼都可以說啊!」
珍珍蹙眉想了一陣:「那……那好吧……」又問了江楓幾句莫愁的近況,江楓只含糊其辭,不敢告訴她莫愁的隱居之地。
聽外面打過了五更,江楓知道必須得走了,卻從懷中摸出一枚綠玉扳指,交給珍珍:「上次危難之中,姑娘要來的金牌幫了我們大忙,大恩大德,江某無以為報。江某雖不比你那皇帝大哥坐擁天下,但在黑白兩道都有諸多朋友,這枚綠玉扳指是我天門派信物,你若有危難時或許會用得著。」珍珍將那綠玉扳指放在掌心端詳,月光中澄澈綠玉如一泓春波,瑩瑩流動,上面鐫刻一隻振翅高飛的蒼鷹為標記。珍珍道了謝,便戴在左手中指上。江楓又叮囑一遍:「那件事絕對不能說,千萬千萬!」珍珍鄭重點一點頭,江楓抱拳一揖,翩然翻窗而出。
送走江楓,珍珍更了無睡意,只坐在床邊思量,既然不能說出實情,那該怎樣勸勉大哥振作精神?珍珍苦思冥想了一個時辰,總算有了個主意,見窗外月輪已西墜,春日的明媚晨曦細細地篩進雕花窗格。珍珍站起身,喚了月兒進來,讓她為自己梳妝更衣,換了一件淺青色繡蘭花羅緞長裙,鬢上只插一支碧玉芙蕖銀流蘇的髮簪,素雅如蘭,只是雙目紅腫,不見明眸光澤。
梳妝罷,珍珍即令備轎,入宮見駕。到了宮門,珍珍展示金牌,雖無皇上宣召,仍是暢通無阻。韋臻近來幾乎無法上朝,此時仍在寢宮中。珍珍徑直進了乾元宮內殿,李嚴帶她來到龍床前,珍珍小心地撩開明黃帷帳,昏暗殘燭下,韋臻面色蒼白如死,似乎已見不到一點生命的痕跡,珍珍禁不住又滴下淚來,靜靜凝視片刻,輕喚一聲:「大哥!」
韋臻緩緩地睜開眼,見又是珍珍:「怎麼?你還沒回去麼?」
「我回去了一趟,但我放心不下大哥,」珍珍忍住傷心,道,「我想起一件事,要和大哥說。」
「什麼事?」韋臻問,心下略略有點感動,雖有許多親生的兄弟姐妹,但真正關心自己的,或許只有她了!
「大哥,我記得莫愁姐姐曾說過……」珍珍鼓足勇氣道,目光卻有些躲閃。
「莫愁?她說什麼?」韋臻一聽和莫愁相關,急急地問,撐著要坐起來,李嚴忙扶住他,倚在床頭。
「記得……記得我最後一次和莫愁姐姐見面,」珍珍低聲道,她從未說過謊話,自不免心虛,韋臻聞言卻是一震,珍珍最後一次和莫愁見面?那應該就是莫愁被打入冷宮之日,也是自己和莫愁見最後一面的那天……聽珍珍道,「那天,大哥沒來閉月苑之前,姐姐正和我談到大哥……」
「她……說朕什麼?」韋臻顫聲問,那天,她也正和自己賭氣,本來在御花園中賞雪,卻生氣提前告退,她定是怨懟自己對周憐容的寵幸吧?大概告訴了珍珍,韋臻思及前事,只覺無地自容。
「她說,雖然皇上有時脾氣不好,但仍不失一位好皇帝,」珍珍認真地道,「她說,只要皇上親賢臣,遠小人,就一定能讓四海昇平,」這些話是她習字時從書上看到的,此時竟派上了用場,韋臻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彷彿怕漏聽了一個字,她真的這樣說嗎?但顯然這番話不像是珍珍編出來的,她認為朕不失為一位好皇帝?登基多年,歌功頌德阿諛奉承的折子無數,但聽莫愁的一句稱讚卻讓韋臻差點落下淚來。珍珍又道:「姐姐還說,她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皇上成為一代明君,造福百姓,名垂青史,她認為蒼龍皇朝只有皇上,才有真正的帝王之才。」最後一句話,珍珍崇敬之情溢於言表,卻是她自己的心跡流露。
韋臻半晌沉默不語,忽問:「她……她真的是這樣說?她怎麼會和你說起這些?」
「當然是真的啊!」珍珍道,心頭亂跳,怕韋臻懷疑,急中生智補充:「每次見面,姐姐都常和我談起大哥,這些話不止說過一次呢!」
「哦?」韋臻揚了揚眉毛。
珍珍忙道:「大哥還記得我和莫愁姐姐女扮男裝溜出去玩的事麼?」韋臻不解地點點頭,他以前一直想問問珍珍那兩次出去的詳情,但未得時機,現在心灰意懶之下,更了無興趣,珍珍卻又主動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