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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37 經年 文 / 冰痕

    37經年

    莫愁一番話說得自然而然,江楓卻不由怔了一下,平素和她玩笑嬉鬧慣了,只當她是個不知世間疾苦的天真女子,竟不知她有這樣悲天憫人的情懷,暴君韋臻將她賜死,她卻還這樣惦記著蒼龍皇朝的百姓,全無一點仇恨怨懟情緒縈懷。對視著她清純無塵的眼波,江楓忽有點自慚形穢,自己於她,畢竟還是瞭解得太少。

    江楓將那包裹又推回去,不滿地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要賑濟災民我能沒錢麼?堂堂江大俠,還要妹妹變賣首飾金條接濟災民,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莫愁卻執意不肯:「哥哥有那是哥哥的,雖然這是杯水車薪,但多一份也沒什麼不好,這些首飾,是往日我在宮中用過的,二哥讓人收拾了給我送來,我現在服中,也不能戴這些。與其常年鎖在櫃子裡蒙灰,還不如拿出去救活幾條人命。」

    江楓聽她說得有理,便即收下,又殷殷囑咐了莫愁幾句,目送她回了房,掩上院門,轉身離去。先找到無人處,脫了夜行服,這才一步一回頭,戀戀不捨地下了山,江楓趁天色大明前返回昆都住處,略事休整,重新戴上人皮面具,換了裝束,即一人一騎出門,直奔清河山莊而去。

    江楓手握金牌,過了邊境,一路暢通無阻,但連日飛奔,到了清河山莊,卻發現已是人去樓空,鐵將軍把門,詢問附近的村民,說是清河山莊的那對父女已走了兩三日,江楓料是珍珍父女去了天京。又想到莫愁托付賑災之事,便停留了幾日,探訪民情,南閔一帶雖換了地方官長,已有朝廷撥款救濟,但災民重建家園,仍然困頓不堪,江楓散盡錢財,這才超近路快馬加鞭去追珍珍,算來路程,當能在她回京前趕上。

    韋臻高燒多日,熱度終於漸漸地退了,但經此一病,身體卻傷了元氣。大病初癒後,韋臻強撐著處理了周浩天一案,雖然按律欺君之罪該抄家滅族,但韋臻念及此事大半緣於自己失察,長歎一聲,只判處將其罷官免職,籍沒家產,流放三千里外,朝中原周浩天的黨羽俱被發落,遂成風流雲散。

    朝事尚未處理停當,三月初一場倒春寒,韋臻再度臥床不起。起因是他日夜督促李嚴派人搜尋莫愁的遺骨未果,那日韋臻執意要再親去尋找,亂石山上寒風凜冽,韋臻受了風寒,回宮後病如山倒,甚至比上次更為凶險。他自幼習武,極少患病,一病便非尋常,且因其鬱結於心,傷了肺腑,又不思飲食,僅憑藥石效用極為有限,一眾太醫雖皆是當世名醫,亦只能不好不壞地拖著,寄望天暖後能有所好轉。而韋臻膝下無子,更未立皇儲,有機敏的皇室兄弟更審時度勢,暗中招兵買馬,拉攏朝中重臣,以備萬一韋臻駕崩,即取而代之。

    一日夜間,韋臻正昏昏沉沉間,忽聽到耳邊有女子的哭泣聲:「皇上!」「皇上!」哭得甚是悲傷。

    「莫愁?」韋臻下意識地喚道,旋即睜開眼,想要抓住眼前的人影。燈燭晃動,織成一片迷離的光影,光影交織之中依稀是一名女子在哀哀哭泣,看不清容顏:「莫愁,別哭……朕不會讓你再哭了……」

    那女子卻哭得益發傷心:「大哥,是我!我是珍珍啊!」

    「珍珍?」韋臻費力的想了一下,努力將一雙眼睛睜到最大,幻想消失了,一身月白青蔥色鍛裝的女子正跪伏在龍床前,不是莫愁……韋臻凝視片刻,重複道,「珍珍?」

    一旁的李嚴忙稟道:「皇上,是仁安長公主回京了!」

    珍珍雙眼已哭得腫若紅桃,含淚凝望韋臻。「仁安長公主?珍珍?」韋臻此時也清醒過來,讓李嚴扶自己坐起,眉宇中有一絲疑惑:「珍珍,你哭什麼?你是幾時回來的?」

    珍珍慌忙拭去眼淚,抽泣道:「大哥,我剛剛才到,你怎麼病成這樣了?」

    韋臻勉強笑了笑,道:「生老病死,旦夕禍福,人人都免不了,大哥就算是皇帝,也免不了,你不用難過……」

    「大哥……」珍珍聞言,驚惶失措地叫出聲來,撲在韋臻身上,「大哥!不!不會的!大哥不會的!」不由自主緊緊握住韋臻的手,想藉此排除內心的恐懼,卻見那雙手已是瘦骨嶙峋,珍珍的眼淚便如珍珠斷線,點點滴下。

    韋臻拍拍她手背以示安慰,強打精神問道:「你回來朕都不知道啊?」

    珍珍道:「前些日子,宮中派了人人到清河山莊來,說是皇上病了,要急請兩名外出的太醫回京診視,我……我和爹爹都很擔心,立即收拾了趕回來,我和兩名太醫先騎馬回宮,方才回宮,爹爹坐車,還有幾日路程……」

    珍珍大致講了經過,韋臻略一轉頭,果看見稍遠處正站著兩名太醫,那兩名太醫亦是太醫院醫術最高明者,上回奉旨隨長公主返鄉為劉全治病。見皇上注視,兩位太醫忙行禮道:「臣等聞知陛下忽染重疾,憂心如焚,日夜兼程趕回宮中,請為皇上診脈!」

    韋臻略一搖頭,道:「你等先退下,稍後再說。」卻問珍珍,「今兒是什麼日子了?」

    珍珍略想了想道:「今日應是三月十五了。」

    三月十五?韋臻聞言一震,三月十五!記得那正是去年的三月十五,莫愁入宮後的第二日,侍寢一夜後,自己打算照慣例將她賜死,但因月圓之夜不宜刑殺而推遲,陰差陽錯,這一推就是大半年,到最後,竟仍然是自己親口下旨,將她賜死……到現在整整一年,這是怎樣一個輪迴?從二月十六日自己最後一次夜訪閉月苑,今日也足足一個月了……胸間氣血翻湧,一陣煩膩,韋臻撫胸猛咳了幾聲,珍珍忙為他捶背,韋臻抓過枕邊的白絹手巾擦拭嘴角,珍珍忽見那白絹上有幾縷血跡,失聲道:「大哥!」

    韋臻苦笑道:「無妨,只是咳得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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