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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16 對影 文 / 冰痕

    16對影

    莫愁這次詐死回國,除譚天殷曾暗中告訴她父王外,宮中的其餘人皆蒙在鼓裡。譚天殷見她悲傷暈倒,急喚人來抬走安置。這才出去通報父王的死訊。國王駕崩,舉國震動,好在譚參昱已預先立下遺詔,立二王子譚天殷為王儲。翌日,譚天殷即位,舉行國喪,並通告諸國。

    韋臻那日和憐容一夜縱情後,連續多日未召任何嬪妃侍寢,過了近一個月,才偶爾召了陳芳林和張美人,卻總是提不起興致,半途而廢。陳芳林侍寢時見憐容的畫像仍掛在宮內,端詳半陣,忽道:「這位畫師一手好丹青,臣妾亦想請他畫一幅像,算是新春誌喜,不知皇上可否恩准?」這種小事,韋臻自沒有不准的道理,第二日,便讓內務府安排霍青鴻擇日進宮,為嬪妃畫像。

    此時已是臘月底,年關將至,宮中各處都忙碌起來,張燈結綵,依舊如往年一般熱鬧。韋臻卻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倦怠。天氣一如既往地寒冷,韋臻處理公務之餘,便如一隻冬眠的熊一般,蜷在洞裡,哪兒也不去。但小年大年,宮中皆要大擺宴席,韋臻不勝其煩,卻又無處可藏,只能循例出席。

    新年不知不覺來臨,到了除夕這夜,綿綿的雪依然無盡地下。白天韋臻要在前殿受百官朝賀,晚上則是宮內的家宴。這一年一度的除夕團圓夜宴是最隆重不過,仍是設在雍磬宮,闔宮歡宴,嬪妃盡數到齊,擁紅繞翠,脂香粉濃,盡顯繁花盛世,舉目望去,獨不見那雙清澈明眸,韋臻的心頭只是空蕩蕩的,再沒有著落。

    銷金融玉,觥籌交錯,團圓家宴自是要熱鬧歡騰。韋臻手握白玉杯,凝望杯中那清冽透徹的金黃酒液,古人曾說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但縱使飲盡千觴,亦終將醒來,又何能解這萬古之愁?皇貴妃周寧容盛妝華服,陪坐在一側,見皇上沉悶不語,似魂不守舍,便將凡來勸酒的眾嬪妃一一攔下,待酒過三巡,卻小心試探道:「皇上,除夕之夜,送舊迎新,臣妾特令歌舞班子編排了一曲新舞,皇上可願一觀?」

    「嗯,」韋臻淡淡地應了一聲,見席間諸位妃嬪皆有失望之色,今日年夜,倒不能太掃她們的興了,點點頭,「傳上來吧!」

    急管繁弦,聲聲迴響紫頂黃梁,忽然一朵玫瑰彩雲飄然而入,韋臻一愣,霓裳?舞姿翩躚,舞步卻有些沉重呆滯,依稀便是凌波舞,卻不似碧波上那驚鴻掠水的輕盈倩影。韋臻凝視那舞女片刻,突然重重地在案上一拍,面前的杯兒盞兒盤兒碟兒一陣乒裡乓啷的亂跳。韋臻怒喝道:「停!停!你是誰?你這身衣裳從哪裡來的?你跳的這舞是誰教的?」

    皇上勃然震怒,眾嬪妃不明所以,皆嚇得花容失色,殿中齊刷刷跪倒一片,那始作俑者的舞女更嚇得魂不附體,哆哆嗦嗦抖成一團,只是不住磕頭,竟說不出一個字來。李嚴見狀,忙重複道:「皇上問你是誰?」

    大殿中四角皆置有碩大的紫銅暖爐,數九寒天,那舞女單衣起舞,並不覺寒冷,此時卻慌得上牙直打下牙,伏地顫抖了半陣,方擠出一句話:「回皇上,奴婢……奴婢名叫玉衣。」

    玉衣?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韋臻想不起是何時聽過,又厲聲喝問:「你這件霓裳從哪裡來的?」

    跪在韋臻身旁的皇貴妃周寧容忙叩首道:「回皇上,這衣裳是臣妾賜給玉衣的,只是為今日歌舞一用,並無他意,求皇上恕罪!」

    「你?」韋臻轉過頭來,怒道,「你知道這是什麼?你竟敢將朕的霓裳,賜給這個下賤的奴婢?」

    自閉月苑被抄撿後,所獲的金銀珠寶貴重物品皆上繳內務府,再分與宮中其餘嬪妃。韋臻這些日子來,連前朝政事都無心操持,更無暇過問後宮雜務,周寧容總攬六宮,權傾一時。她雖知霓裳貴重,但畢竟只是件舞衣,她不擅歌舞,為討皇上歡心,周寧容特意選了歌舞班子中最出色的一名舞女,將這霓裳賜予她於今日獻舞一曲,以為除夕佳節助興,哪知卻弄巧成拙?此時見皇上發怒,也唯有磕頭請罪而已。

    韋臻厭惡地皺了皺眉頭,瞪了那舞女一眼:「你什麼人?也配穿這霓裳?還不快脫下?」那舞女見殿中眾目睽睽,羞慚難當,正在猶豫,李嚴已令兩名太監上前,將玉衣就地按倒,迅速剝去了她身上的玫瑰霓裳,疊在托盤上呈於韋臻。韋臻望了眼那如雲的霓裳,凌波一曲,終究是不可再得了……咬牙下令:「拿下去,洗淨後置於珍寶閣,任何人不得擅動!」

    韋臻又瞟了一眼只剩下貼身小衣,仍跪在殿中的玉衣,忽想起莫愁曾自告奮勇教習過宮中舞蹈,那這凌波舞定然是當初莫愁教她的了,韋臻一陣心悸,忙用手摀住胸口,口氣卻仍是森冷:「來人,拖下去,重責二十杖,打入冷宮!」玉衣不敢分辯,被兩名內侍拖走了。韋臻掃視殿內,嬪妃奴才仍跪了一地,狠狠地瞪了周寧容一眼,袍袖一拂,離席而去。

    除夕夜宴不歡而散,韋臻隻身回了乾元宮,宮內宮外遠遠地傳來陣陣鞭炮聲,襯得空曠的乾元宮益發冷清,連一盞盞大紅的宮燈亦失去了顏色。曾記得中秋節之夜,雨聲淅瀝,明月無光,但還有她……還有她笑語忘憂,而現在,再無他人,明天,便是新的一年,但此後的漫漫歲月,只有自己對影無眠了……

    大年初一又有隆重複雜的祭天儀式,繁文縟節讓韋臻煩躁不已,忽想起莫愁,難怪她那樣討厭冊封典禮,好端端的人都變成了木偶。總算熬過了初三,各種賜宴暫告段落。

    初五韋臻恢復早朝,前朝呼籲盡早立後的折子忽又多了起來,幾乎皆是進言請立皇貴妃周寧容為後的。韋臻一直不喜周寧容,晉她為皇貴妃一則是因為她的家世和她父親的功勞,二則也是因為其妹憐容受寵,後宮又確實需要一人統管。現今憐容既已失了韋臻的歡心,而除夕霓裳之事後,韋臻餘怒未消,心中對周寧容更是厭惡,怎肯即刻同意立她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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