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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42 蒙冤 文 / 冰痕

    42蒙冤

    周寧容厲聲追問:「你偷的?你為何要偷?偷了要交給何人?」

    青嵐沒有準備,一時張口結舌。周寧容微微一笑,正要令人用刑,莫愁卻拼盡全身力氣大喊一聲:「周寧容!」

    後宮中除了皇帝,誰敢直呼皇貴妃娘娘的名字?堂上的周氏姐妹二人一時愣了,堂內其餘眾人也都驚訝地停下,周憐容正要吩咐掌嘴,莫愁卻放低了聲音道:「娘娘想要的是奴婢的口供,何必找些不相干的人?娘娘讓他們退下,奴婢有幾句話要和娘娘說,說完了奴婢便一切聽娘娘的吩咐。」莫愁暗中咬牙,我還有江楓哥哥,還有詐死藥丸,青嵐他們什麼都沒有,幫自己頂罪就是死路一條。一人做事一人當,沒做的事也要自己當,以前連累了青嵐姐姐還有小福子那麼多次,他們跟了我這麼久,什麼都沒得到,這次再不能把他們套進來當替罪羊了。

    周寧容見她硬撐著不招,本有些頭痛,忽聽她表示願意招供,她有什麼話要說?想了想,揮手讓太監們先將青嵐等押下去,堂內只剩了周氏姐妹和莫愁三人。周寧容道:「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與本宮說了吧?」

    莫愁掙扎著坐在地上,即使輕柔的呼吸也產生了持續無限擴大的痛楚。莫愁虛弱如一朵失去水分將要枯萎的花朵,但笑容中卻有難以言喻的堅韌:「這書是誰盜的,其實娘娘和我都心知肚明,我知道我是娘娘的眼中釘肉中刺,一日不除不能安寢。只要娘娘不牽涉宮內宮外其餘的人,我便如娘娘的願,這罪名我擔了便是。」頓了頓,又道,「娘娘大可放心,我在宮內宮外都沒什麼根基,入宮時日未久,娘娘只除去我一人,也不會留下什麼後患。不然,我就只好拚個魚死網破了。」

    周寧容沉思片刻,和周憐容兩人商議了幾句,終於點頭道:「好!本宮便答應你!」卻從懷中摸出一紙暗黃色的紙,道:「你就按這樣供吧!」

    莫愁伏在地上,努力睜大眼睛,草草瀏覽了一遍供狀,大意是自己進宮後,暗中謀求竊取蒼龍王朝機密,一直伺機而動,趁當初在御書房值班的便利,發現了邊關要略,並尋到冷梅園中吹笛,與內應聯絡密謀。一日夜間,秘密潛入書房中竊走書冊,欲交給越西國在天京的內應帶走。但自盜書後,因不慎遺失了短笛,一直未能再與內應碰面交接,故暫時將邊關要略藏在首飾匣中,云云。供狀中還寫明了內應的名字相貌,卻不是江楓,莫愁知道必是周氏姐妹杜撰之人,只要江楓哥哥不暴露,子虛烏有的內應自己也不必去管他。

    考慮得真周到,連供詞的語氣都模仿自己,惟妙惟肖!莫愁初時憤怒,果然機關算盡,滴水不漏。但仔細一想,竟然發現供詞中有一個極大的破綻!莫愁心頭暗喜,別看這兩人窮凶極惡,腦子卻不好使。莫愁盡量裝得若無其事,卻想到另一個問題:「我與越西國內應聯絡?那豈不是給了皇上出兵越西國的理由?」

    周憐容聞言,面現輕蔑之色:「實話告訴你,這本小冊子是好些年前的東西了,早就過了時,全無一點用處。皇上還不至於為了這本沒用的東西就大動兵戈!何況,現在皇上忙於治理內政,又剛征了東番,哪有工夫再去打仗?」

    莫愁聽她這樣說,驚訝之後只想放聲大笑,一時間幾乎忘了指尖的劇痛。一本早已過時的小冊子,料到皇上不會大動兵戈,就只是用來將自己打入地獄吧!好!很好!原來如此!莫愁喘口氣,道:「只要不連累閉月苑裡的其他人,不引起兩國征戰,娘娘怎樣說就怎樣算吧!」

    周寧容走過來,取走莫愁面前的那份狀紙,反身回到寶座上,道:「那本宮喚人來錄供,你就照剛才看過的供狀再說一遍。」

    莫愁含笑問道:「何必這樣麻煩,我在上面畫個供不就行了麼?」

    周寧容深深地望著莫愁,嘴角浮現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搖了搖頭,一字一字緩緩地道:「不,本宮要你親口招供。」

    莫愁忽然明白了,她是要旁人都聽到自己親口招供,以為證據,好讓皇上更加堅信不疑,那這樣說來,皇上並不是全無疑心,莫愁心跳陡然加速,待她們把這份供詞交給皇上,皇上若有疑心,應當能看出其中破綻!呵呵,莫愁略帶憐憫地望向周氏姐妹,真是聰明面孔笨肚腸,要陷害我也想不出條妙計,別看你們現在佔了上風,鹿死誰手尚未可知……莫愁差點想衝她扮個鬼臉:「好吧,莫愁全聽娘娘安排!」

    周寧容點點頭,將外面候著的侍從皆喚進來,讓莫愁當著眾人的面陳供,莫愁即將剛才看到的那份供詞一字不差地背了一遍,面無表情,語氣流利,卻毫無起伏。黃門照樣謄寫好,交給莫愁過目,莫愁懶得再看,接過黃門遞過來的畫押筆,手指卻一陣陣劇痛,顫抖著握不住筆管,黃門扶著她的右手,莫愁勉強在供狀下面寫了「莫愁」兩個字。寫完看了看,歪歪斜斜,有氣無力,暗中悲歎一聲,這可能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兩個字,卻寫得像鬼畫桃符,真是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黃門將畫好押的狀紙呈給皇貴妃,周寧容看了一遍,站起身道:「莫愁,你果然是圖謀不軌,辜負了皇上對你的隆恩厚寵,既已招供,本宮這就去回稟皇上!」

    莫愁轉轉眼珠子,勉強笑道:「恭送娘娘!」卻忽然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韋臻下了早朝,回宮用了一點午膳,周寧容姐妹便來稟報審訊結果。韋臻沒料到莫愁這麼快就招供了,問過幾名是聽見莫愁親口所供,周寧容也輕描淡寫地說了下用刑一事,韋臻心頭倏然一緊,想要責怪她擅作主張,但已將莫愁貶為庶人,又是自己下旨讓皇貴妃主審此案,適當用刑也是她的權力,而且就以往的經驗,莫愁並不是那種能屈打成招之人……

    韋臻只冷冷地哼了一聲,一旁憐容忙解釋道是莫愁三番五次頂撞皇貴妃,才略施懲戒,並沒有施用重刑。眾人環伺在冊,韋臻不好多說什麼,即召了張治來,讓他照供詞中所供的線索,派出大內高手,全城緝拿化名為顏秋的越西國內應,同時加強宮內宮外的警戒。

    之後韋臻屏退眾人,看了一遍莫愁的供狀,看罷,整個人從手指到腳尖,似乎都一動不會動了,只不言不語呆呆地坐著,眼神漸漸由憤怒轉為痛楚,由痛楚轉為冰冷,身外的世界彷彿已不存在,只有薄薄的狀紙平攤在御案上,上面的每一個字,每個字都如一柄燒紅的尖刀,深深地扎入自己的心扉,扎得鮮血淋漓,遍體鱗傷……一直自欺欺人不願相信,但事實永遠比這寒冬更殘忍,她甚至不肯再給自己一個原諒她的理由……原來那凌波舞那散花樓,那醉人的月光天外的琴韻,那不染點塵的雙眸不諳世事的天真無邪,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象,終有一天,真相揭露,手指輕輕一戳,所有的海市蜃樓於剎那間轟然倒塌,不留痕跡……

    入夜時分,張治來報,已抓住了莫愁所供的內應,韋臻即令連夜審訊。他自昨日來幾乎水米未進,憐容親手熬了一盅燕窩羹送來,韋臻揭開一看是燉的燕窩,哇地一聲便吐了出來,吐得搜心挖肺,到最後,連黃色的膽汁都吐了個精光。一旁服侍的李嚴和憐容等都嚇得變了臉色,宮女太監圍成一團,捶背的捶背,端水的端水,侍候更衣的侍候更衣,好一陣忙亂。

    憐容又要叫傳太醫,韋臻無力地擺擺手,道:「不要。」

    「既然張冶將軍已在審理了,皇上身體不適,還是早點歇息吧!」憐容一面為韋臻端上一盞熱茶,擔憂地道。

    韋臻撐著口氣道:「不!朕要等……等一個結果。」

    是夜,江楓帶上靈蛇,再次夜探皇宮,卻發現值守和巡邏的大內侍衛比昨夜多了幾倍,還調來了大批御林軍守衛皇宮外圍,氣氛驟然緊張,好幾次,江楓差點就被侍衛發現。這次憑著靈蛇的指引,江楓找到了冷宮外面,卻也不敢貿然行動。暗想,看來般若香和詐死藥在莫愁手上,她向來敏捷,當知道隨機應變,今夜不能見面,問題亦不大,但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變故,如此戒備森嚴?江楓決定先去找珍珍問明情況。

    珍珍的仁安公主府倒還風平浪靜,江楓翻牆而入,依舊到珍珍臥室窗外,室內已是一片漆黑,江楓輕敲了三下窗欞。珍珍也正睡不著,披衣起床推開窗戶,見是一襲黑衣的江楓站在雪地裡,忙招手讓他進去。江楓跳進裡屋,壓低聲音問道:「宮裡出什麼事了?」

    珍珍無奈地搖搖頭:「今天我派人去打聽,聽說皇上在莫愁的閉月苑搜出了什麼東西,正在審問呢!旁的我也不清楚,看明天能不能進宮去一趟,打聽個明白。」

    「搜出了東西,什麼東西?」江楓聞言嚇了一跳,一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難道是詐死藥丸嗎?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珍珍神色茫然:「我不知道,聽說是像是一本書或類似的東西。」

    「哦?書?」江楓呼出口氣,不是那藥丸,旁的都沒關係,只要能救她走就行,「好,我剛才進宮去了一趟,宮中加強了防範,我們暫時只能靜待其變。」珍珍聽江楓竟能獨闖皇宮,咂舌不已。江楓此時也不能再顧忌,直截了當地道:「明天你如果能進宮,想辦法見她一面,告訴她必要時服下那枚藥丸,我已經做好了在宮外接應的準備,讓她不要怕。」

    「什麼藥丸?」珍珍疑惑不解。

    「一時說不清楚,照我說的轉達就是。」江楓忽又想起一事,從懷裡摸出一隻小瓶子,遞給珍珍,「這裡有幾枚催眠藥,服下去後可讓人昏睡兩個時辰左右,你先拿著,下次要出來找我時,可能用得著。」珍珍接過,江楓再次叮囑一遍,即行離去。

    審訊越西國的內應是由張冶主持,未曾動刑,很快審出了結果,三更剛過,又一份狀紙呈到了韋臻面前。招供的情節與莫愁的供詞恰好能互相對應。顏秋自稱是天京人,但半年前,被越西國買通作為內應。曾於半夜時分,潛入宮中冷梅園,與莫愁私會一次,密謀盜取軍事要略,莫愁並曾要他和越西國保持聯絡。但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卻再未聽到莫愁呼喚的笛聲,無法聯繫,顏秋正在千方百計設法探聽宮中的情況時,卻被抓捕……

    韋臻問過張冶,張冶特意強調顏秋是有些功夫的。冷梅園一角是皇宮最荒僻之處,緊挨著外宮牆,外面的防衛守備並不嚴密,會武的人能翻牆進來倒也不算十分的難事。韋臻長長地歎了口氣,已是萬念俱灰。如果說周寧容素來與莫愁不睦,有可能徇私的話,張冶卻是自己的頭號親信,自當太子時就跟隨左右,上回南巡時一路伴駕,亦多次幫助莫愁,怎麼可能故意陷害她?事實顯然已是確鑿無疑……

    北風肆虐了兩日,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地灑落,瀰漫天地,織成一張,罩住漫漫長夜,再無盡頭。韋臻呆望著鑲金銅爐中燃燒的炭火一點點熄滅,黯淡,便如自己最後的希望,終究化作了一團灰燼……憐容輕手輕腳上前,為韋臻披上一件貂裘外袍,韋臻驟然回頭,神色慌張,似受了驚嚇。見是憐容,韋臻漠然地道:「你且回沉魚館吧!朕今日不用你陪了。」憐容見韋臻臉色慘淡,語氣僵硬,倒也不敢堅持,屈膝行了一禮,低頭慢慢退了出去。

    現在該怎麼辦?韋臻握緊拳頭,霍然站起,真恨不能立即當面質問她,到底是怎麼想的?自己待她仁至義盡,她竟然背叛!究竟還有心沒心?有沒有對朕說過一句真話,有過半分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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