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38 栽贓 文 / 冰痕
38栽贓
「不!我沒有,我沒有!」韋臻徒勞地解釋,伸手想抓住什麼,卻撲了個空。韋臻驟然一驚,猛地清醒,睜開眼,正對上憐容焦灼關切的目光。
「皇上?」憐容輕喚,用素絹手巾輕輕拭去韋臻額上密密的冷汗。
韋臻不願她察覺自己的驚恐失態,忙翻身坐起,憐容乖覺地為他披上一件藏青色的袞龍錦袍。韋臻盡量平靜地問:「李嚴回來了麼?」
憐容忙答道:「回皇上,李公公剛才已回來了。臣妾怕吵了皇上,讓他暫在殿外候旨。」
「怎不早報?」韋臻不滿地道,「還不快宣?」
韋臻回到外殿,此時天色尚未大明,窗外仍是黑沉沉一片,殿內銷金燭台上,一支支紅色巨燭將大殿照得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李嚴和幾名黃門已跪在地上,齊聲請安。韋臻的心跳陡然加快,來不及入座,先開口問道:「情況如何?」
李嚴聽到韋臻問話,略一抬頭,尚未稟告,韋臻看他面色沉重,心頭倏地一沉。聽李公公道:「回皇上,昨夜奴才奉旨搜查閉月苑,搜出了這些東西,請皇上過目。」說著接過旁邊一名黃門捧著的一隻托盤,高舉過頭,膝行幾步,呈於韋臻面前。
韋臻一下子掀開罩在黃木托盤上的那層薄薄的紅布,下面是一本小冊子和一套灰色的太監衣帽。韋臻一看那冊子,臉色頓時大變,翻開掃了一眼,沒錯,就是那本先帝時的蒼龍皇朝邊關要略!一直放在御書房的書櫃中,上回自己偶然還曾翻到,卻如何會在閉月苑中出現?韋臻顫聲問道:「這些東西是在哪裡搜到的?」
李公公磕了個頭,一板一眼地答道:「這本小冊子是在昭儀娘娘櫃子裡一個裝貴重首飾的匣子裡搜到的,那匣子平日裡都是鎖著的,鑰匙由昭儀娘娘本人保管。這套太監衣帽則是在衣箱最底層發現的,據閉月苑太監小福子招認,這是三個月前昭儀娘娘親自找他要的一套。」
韋臻這才注意到那套灰色的太監衣帽上還沾了一些泥土草根,心下頓時通亮,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也知道跟隨了自己十多年的李嚴絕不會欺君,卻仍是不願相信,轉開頭,逐一掃視地上跪著的另幾名太監,期望能得到不同的答案。那幾個太監卻如泥塑木雕,表情呆滯,一言不發。韋臻只覺口中乾澀說不出話,這時憐容恰到好處地遞上一盞清茶,韋臻接過,湊到唇邊剛抿了一口,手腕一抖,青瓷茶杯已摔在地上,應聲碎成千萬碎片。殿中眾人只拜伏於地,大氣都不敢出,
一股陰森森的寒氣似從腳底升起,母后夢中的警告果然不是空穴來風……韋臻一手扶住案角,勉強問道:「閉月苑的那些下人呢?」
李公公稟道:「回皇上,閉月苑的下人皆已被拿下,送到宮正司審訊。」
韋臻點一點頭,盡力保持帝王應有的冷靜和威嚴,道:「吩咐下去,嚴加詢問,有消息及時來報。」又下令,「擺駕御書房。」
韋臻抬腳正要起駕,卻聽憐容喚道:「皇上!」韋臻停下,憐容聲音溫柔如水:「宮裡出了這樣的大事,臣妾想陪著皇上,看能否為皇上分憂?」
韋臻略一沉吟:「也好,那你陪朕去御書房吧!」
韋臻到了明心殿一搜,果然原放在御案旁書櫃中的邊關要略已不翼而飛。李嚴忙將明心殿的所有內侍宮女召來審訊,眾人皆道這些天未曾發現異常情況。到了最後,有一個小太監回憶說,前些天一日清晨,他打掃內書房時,發現後面有扇窗戶開了一半,當時以為是夜裡關窗時沒閂牢,被風吹開了,見御書房裡並無異樣,未曾在意,也沒有稟報御書房總管康海。
韋臻聽罷,長歎一聲,跌坐回龍椅中,臉色灰敗,彷彿又看到莫愁身著霓裳,翩然如蝶,凌波起舞,曼妙的舞姿化為漫天玫瑰色的彩雲……當時自己還曾戲言,宮中從此該多了個飛賊,卻不料……翻牆爬樹本就是她的拿手好戲,再不說她學會了輕功,憑她的身手,潛入御書房盜取一本書冊並不算難事,而當初她曾在御書房裡當值,對這裡的情況應該瞭如指掌。以前不明白,為什麼封她婕妤她不要,卻寧可守在御書房,原來是這樣……韋臻死死地咬緊牙關,一顆心似墜入了萬丈冰窟,比外面風雪交加的冬日更寒冷,整個人都如凍成了一座冰雕……
御書房內一片寂靜,良久,憐容終於鼓足勇氣開口喚了聲:「皇上?」韋臻驚醒,抬眼見太監宮女仍跪了一地,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讓李嚴和康海帶他們下去。書房內只剩下韋臻和憐容,憐容小心翼翼地問:「皇上,被盜的是什麼東西?很要緊麼?」
韋臻慘淡一笑,笑容裡卻有深刻的絕望,臉上象戴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具,毫無表情:「東西倒不要緊,這邊關要略雖記載了我朝邊防要塞的攻守之勢,但卻是先帝在與越西國第一次大戰前所制,到現在早已過時,並無絲毫用處,不然朕也不會這樣隨意就扔在書房中……但偷走的東西要不要緊是一回事,重要的是一個人的心……」
憐容默然,半晌道:「昭儀娘娘或許……或許只是無心……」韋臻唔了一聲,不置可否。憐容又徐徐勸道:「皇上素來寵愛昭儀娘娘,她卻做出這種事來,臣妾都難以相信……也難怪皇上傷心難過,但請皇上以龍體為重,不值得為這種事情傷了身子。要不,」憐容試探道,「要不,皇貴妃娘娘現在主理六宮,皇上何不將這件事交給皇貴妃娘娘處理?」
韋臻聽她這樣說,忽然也覺得心力交瘁,他素來強悍,若是旁人背叛自己,或許會狂怒,會暴跳如雷,但想到莫愁,卻只是痛,深刻的切膚之痛漫無邊際,又如整個人被浸在寒冷徹骨的冰水裡,渾身的力氣正一絲一毫地抽離,甚至再沒有力量震驚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