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7 樂禍 文 / 冰痕
7樂禍
青嵐忙攔住她道:「可不能再躲了,你得出去迎接才是,再怎麼說,她們現在名分都比你高,暫時忍忍吧!」莫愁只得回來。
這時德妃姐妹都已進了苑子,德妃穿一身廣袖密襟繡五彩金鳳的正紅宮裝,金紅月華長裙上繡滿了怒放的牡丹花,鑲以珍珠穿花織繡花邊,頭上高挽天仙髻,左戴鎏金流穗海棠簪,右插鸞鳳攢珠流蘇金步搖,拇指大的明珠纍纍垂下,隨步輕搖,氣派非凡。
德妃任何時候都是富麗輝煌,今日打扮得分外奪目,莫愁懶得去看她,只是想笑。德妃身邊俏立的另一位女子,著一件雪白絹質底服,外披粉荷色紗衣,玉色的絲帛輕挽在臂上,下著一條月白描金花的長裙,也無繁複的首飾,髻上只簪一支白玉簪,清雅素淡的打扮卻襯得整個人益發亭亭玉立,氣質高潔。
莫愁見過她畫像,知道她就是周憐容,心頭更是不喜,只胡亂地行了禮:「莫愁拜見德妃娘娘,懷瑾夫人!」
「妹妹免禮,」德妃朱唇微啟,笑道:「本宮聽說昨兒是妹妹的生日,又是冊封的正日子,本當親來祝賀,但昨兒早上吹了點涼風,有些頭痛,只是派人送了賀禮,今日才和懷瑾妹妹一起來看望妹妹,妹妹不會見怪吧?」
莫愁聽她一口一個妹妹,滿口的牙都倒掉了,比剛才嚼了酸葡萄更甚,差點把中午吃的山珍海味全吐出來,勉強道:「娘娘和夫人駕到,莫愁感激不盡!」
莫愁將兩人迎進正殿奉茶,自上回罰書事件後,這還是德妃第一次踏足閉月苑。德妃坐下後,四下一望,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喲!閉月苑還真是今非昔比了!看來皇上對婕妤妹妹,不,現在該是貴人妹妹了,對靜貴人還真是格外不同呢!」
莫愁明白,這兩人特意選在今天來,明擺著是來看自己笑話的,心想,今天早上才出了事,不能再惹皇帝生氣,好漢不吃眼前虧,暫時忍忍她,便道:「娘娘取笑了。」
德妃彎起細長的丹鳳眼,笑得益發開心:「多日不見,靜貴人倒學會說話了,」她故意把「靜貴人」三個字咬得極重,「聽說昨兒冊封婕妤的典禮可是十分隆重,但妹妹怎地連一支金步搖都戴不穩?照理說,妹妹也曾是一國公主,怎麼會像狗坐轎子——不識抬舉?」
她這話說得太過分,莫愁變了臉色,終於忍不住反唇相譏:「莫愁不懂規矩,哪能和娘娘相比?聽說娘娘進宮之前,曾為準備戴紫金鳳冠,穿百鳥朝鳳禮服忙活了三個月,不知這番辛苦可派上了用場?」紫金鳳冠,百鳥朝鳳禮服都是皇后專用的冠服,莫愁只是猜到她有窺測後位的野心,忙活三個月云云自然是信口胡謅,卻一語言中德妃的心事。
德妃眼中閃過一道陰戾的怒意,霍地站起,莫愁仍端坐不動,德妃盯了她半晌,冷冷地道:「你不懂規矩,本宮位列四妃,就來教你規矩,這閉月苑須美人以上才能入居,你小小一個貴人,住在這裡便是僭越了!」
莫愁站起來,輕笑道:「多謝娘娘指教,娘娘不妨去回稟皇上,讓皇上再將我貶為七品典記,到御書房當差,才是得其所在。」
莫愁就算當典記時,全宮上下也無不是另眼相看,她在御書房日日伴駕,自己經年累月難得見到皇帝一回,這擺明了是暗諷自己,德妃氣憤難平,向憐容使個眼色,要她以新寵的身份說幾句話。憐容卻未看見,從始至終都掛著淡淡的微笑。德妃只得冷哼一聲:「告辭!」拂袖而去。莫愁乾脆也不送她,看著姐妹二人走遠,偏在後面輕輕哼起歌兒。
青嵐不住歎息:「你何苦又鬧成這樣?」
莫愁不以為然地笑笑:「管她呢?反正她恨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何必裝模作樣?我倒看看,她又跑到皇上那裡去告我什麼狀?」
青嵐搖頭:「唉,你怎麼就不明白,德妃不受寵,她去告狀皇上也未必會聽她的。但現在不同了,現在她的妹妹正當盛寵,如果德妃讓懷瑾夫人去皇上耳邊吹風,不知道會怎樣呢?」
莫愁撇撇嘴:「要怎樣早就怎樣了,反正我就是這樣子,皇上又不是不知道。」
青嵐戳一下她的腦門:「你呀!」
出了閉月苑,德妃道:「憐容,你陪我到湖邊走走。」兩人在瑤池邊慢慢踱步,只讓隨侍宮人遠遠地跟著。德妃不悅地道:「那小蹄子那麼猖狂,你剛才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憐容慌忙道:「妹妹嘴笨,說不上什麼來。」
「算了,」德妃站在一棵垂柳下,折下一段柳枝,塗著鮮紅豆蔻的尖細指甲一片片扯去那上面的柳葉兒,點點碎末灑於碧波之上,輕輕打著旋。「你找機會和皇上提一提莫愁的事,看皇上怎麼說?貶成了貴人,吃穿用度一樣不少,算什麼道理?」
這天韋臻也因莫愁矯詔一事搞得心緒不寧,一下午沒看進去幾個折子,就在御書房匆匆用過晚膳,繼續閱折,李公公來問他侍寢之事,他才點了周憐容,就聽外面通報,懷瑾夫人求見,韋臻令召入。見了周憐容,韋臻笑了笑道:「愛妃可巧來了,正要讓人去傳你。」
憐容端了盅參湯遞給韋臻,道:「臣妾怕來了打擾陛下公務呢!」
韋臻只接過放在一邊,隨即埋首案前,道:「愛妃看看書,等朕一會。」
憐容見韋臻似乎不太高興,試探問道:「皇上是在為靜婕妤……不,靜貴人的事煩惱麼?」
韋臻皺眉:「那小妮子實在可惡!」
憐容頓了下道:「臣妾今日和德妃娘娘去看了她,靜貴人似乎並無悔意,皇上還讓她住在閉月苑……」
韋臻聽明白了她的意思,揮揮手道:「朕知道了,她一直都住那裡的,難道還讓她搬了不成?就先這樣吧,宮裡又不缺那塊地方那幾兩銀子。」
憐容沒法繼續,只好坐在御案旁陪著韋臻,見案上放著一本詩經,便隨手翻來看,忽然一枚紅從書頁裡飄落,憐容拾起,瞄到上面有字,便看了一眼,忽聽韋臻沉聲喝道:「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