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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第238章 外患 2 文 / 阿彩

    第238章外患2

    臘月深冬,離一年一度的除夕夜還有兩日。大雪終於停了,王府上下早已將路上大雪除淨。閒來無事,我便靜坐在寢宮前捧著手爐看一眾侍女們玩雪,打雪仗。

    這些雖是女兒家,但塞外毫無中原的那些女兒家的規矩,起初先是年紀較小的阿熙和凝兒在堆雪人。兩個人穿得亦是厚厚的,費力地堆起一個臃腫的雪人身子。芬姚在一邊看得心癢難耐,一邊瞟向我。

    我笑笑,「你這鬼丫頭,想去就去吧,難得空閒。」

    芬姚頓時眉開眼笑,蹦跳著加入了堆雪人的隊伍。

    看著幾個人忙得滿頭大汗,鼻尖和雙頰被凍得通紅還是歡笑不止,不由心底慨歎一聲,到底還是小孩子,哪怕是點點滴滴的空閒也能給她們帶來無盡的歡樂。

    而自己,這麼多年走來,風風雨雨,如今雖是享盡榮華富貴,卻時刻感覺如浮萍般居無定所,所謂身未老心先衰說的便是自己吧……

    我自嘲一笑。

    剛看了一會,就有侍女來報,說宮裡達簿干阿茹夫人遣人送來禮物賀喜新年。

    這個達簿干阿茹,自烏洛回還後,已有好久再無交集。

    我擺擺手,讓人收了禮單,直接將其抬入偏殿。

    柔然對於新年這樣的重大節日是極為重視的;不光是柔然王室,就連普通老百姓對此亦是大操大辦。厚厚的積雪亦擋不住整個鄂爾渾城的一片喜氣。這一點很像大梁的新年風俗,只是,大梁會在新年前所有的皇親國戚先行祭拜宗廟;而在柔然,只在除夕夜之時,所有的王室宗親女眷會齊聚王宮,迎接新年。

    這個新年,是自己來到柔然的第二個年頭;第一個新年便是在自己的「大病」中度過,倒免去了入宮拜年的繁文縟節。

    和往年一樣,王宮裡的賞賜源源不斷地抬入王府;再就是來自大梁給予長公主的賀禮。

    連日的大雪,擋住了大梁前來送禮的隊伍。本該在臘月初就送到長公主府中的禮物,整整拖後了大半個月,甚至都沒有早過梁文敬的來信;在我接到梁文敬的來信兩日後才姍姍來遲。雪大封路,沉重的馬車自然比不上可以抄小徑的輕騎。

    大梁隨賀禮附上的長長的禮單裡,唯有上好的雪緞和江南新茶讓我有了一些興趣。其它的古玩及珍寶我看也未看,只草草掠過禮單後,便讓人收了起來。想必除了雪緞和江南新茶是梁文敬刻意囑咐外,其它的都由內務府置辦。

    「反正是送與長公主的,內務府便盡揀好的送唄。」芬姚回來學一個大梁護送賀禮侍衛的話說道。

    正望著芬姚幾個人堆好的雪人出神,轉眸就見管家古裡木匆忙而來。

    還未到跟前,就見古裡木煞白著一張臉,急急道,「啟稟王妃,大事不好了……」

    自上次去看過納彩珠後,納彩珠滿臉的頹敗神色當即令我心下不忍。

    「舊香殘粉似當初,人情恨不如。衾鳳冷,枕鴛孤,愁腸待酒舒,夢魂縱有也成虛,那堪和夢無……」

    萬萬沒有想到,如納彩珠這樣的潑辣塞外女子竟也能吟出如此愁腸百結、心灰意冷的詞。昔日的納彩珠,言語粗放,笑裡藏刀,一雙傳情達眸子裡儘是算計。自以為掩飾得當,卻不知日久見人心一說。

    納彩珠最後掙扎著站了起來,身子單薄地似乎都承受不住外面的衣物,彷彿即便是外面飄落的雪花都能將其壓倒一般。

    她長髮凌亂,蒼白如紙的臉上,只有一雙深凹的大眼和瘦如錐的下頜。

    「我知道他該回來了……」她淡淡道,「想必是不願意來見我……」

    驀地,她慘然一笑,「終是你贏了……」

    我凝眸對上她的眸子,那裡面原本滿滿的不甘如今倒是明顯的絕望,我亦淡然道,「你我之間本沒有輸贏——你非這樣看,那就算是吧……」

    她轉過身,仰頭看向巴掌大的窗戶,良久之後,這才垂眸低低道,「我的父親母親,鶼鰈情深,如天上雙飛鳥,地上連理枝……」她略微停頓一下,似在回憶往事般幽幽歎了口氣,接著道,「直到有一日,我的母親為了救我的父親,不幸故去……從此,我的父親將我視為掌上明珠……」

    周圍鴉雀無聲,只有納彩珠低沉嘶啞卻清晰的聲音在裡面迴盪,她轉眸向我,毫無神采的眸子瞟了我一眼,而後道,「我一直在想,若是當日我不識得王爺,我還會不會是今天的下場……」

    我搖搖頭,「這個沒有人會知道……」

    納彩珠見我搖頭,隨即一笑,盡顯苦澀,

    「我也一直在想,當初我救王爺的時候,如果亦像我的母親那樣,遭遇不測——王爺會不會也像我的父親記住我的母親那樣,會永遠記住我……」

    納彩珠執著,我不是不明白,亦不是不感動。拋卻與她的個人恩怨不說,只論納彩珠對烏洛的個人情感,我不得不感歎於納彩珠的一片癡心,卻又不得不感歎她的一腔深情錯付了人。猶如當年的蘭貴妃,自己苦苦期盼的良人卻最終不得相守。

    只是,昔日的蘭貴妃比如今的納彩珠幸運,便是蘭貴妃憑借自己的心計,懷上了康靖王的孩子,亦算是自己的一腔苦戀有了寄托。

    而納彩珠,此生,卻是無望懷上烏洛的孩子,這不能不說是納彩珠的永殤。昔日,納彩珠在囚牢中病倒,何太醫手搭上她的脈,便回來稟報,納彩珠一生不可能有子嗣。只是,納彩珠渾然不覺而已。

    聽納彩珠跟前的侍婢說,納彩珠雖是王爺的夫人,但是,王爺亦很少近女色,一年到頭不見得有幾次在納彩珠的房內過夜。有時即便在納彩珠房內過夜,亦是看折子到深夜,實在乏了,便和衣在其房內躺一會,四更便起來練劍。

    想到此,不由長歎一聲,這納彩珠,一腔深情,算是付之於流水。

    我沒有接納彩珠的話。

    納彩珠仰天長歎一聲,「時至今日,你我境地如此之差別,我亦想明白了……我與王爺,終不是此生的緣分……」

    這句話似乎耗費了納彩珠畢生的氣力,說完,她軟軟倒了下去,兩手支地,肩膀微微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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