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93章 秘密1 文 / 阿彩
第93章秘密1
常太妃看我半晌,動容不已,終是歎息道,「罷了罷了……」
她讓我扶她起來,半靠在榻上,「本太妃閒來無事的時候,總是愛畫畫打發時日——你且去取來我的硯台。」
我依言走過去,硯台裡尚有些墨。硯台嵌在一個漆黑的底座上,如果不細看,根本不會想到下面的會是墨玉。
不用說,那就是之前煙翠告訴我的墨玉硯池了。
我端過去,太妃問我,「你且仔細看看,這個是什麼?」她指著硯池底下的墨玉道。
「如果卿兒沒有猜錯,和母妃當時留給我的那個東西是一樣的。」我仔細看過後說。
她點點頭,示意我放下。
然後接著問我,「你的母親當年是怎麼跟你說這塊玉的由來的?」
我將母親當年的話語一字不漏說給常太妃聽。
她聽後,微頜目道,「你母親並沒有全部說實話。」
我大驚,「太妃——」
她睜開眼,「這個,你不必吃驚。你母親那樣說,亦是不得已。」
她淡淡道,「你母親當日說的你父皇不能容納外人之子,亦不是虛話。你母親給你的墨玉,其實,並不是感昭寺主持所贈。」
我再也坐不住,一下站起來,手腳顫抖,差點打翻了眼前的墨玉硯池。
太妃毫不理會我的失態,自顧自說下去,「你的母親這麼說亦無可厚非。想必是不敢說出實情,怕你承受不住。畢竟啊,這關乎到一個女人家的名節。」
我越聽越心驚,禁不住問道,「什麼名節?太妃,我是父皇的女兒,而且,母親根本不是……那種人!!怎麼又說是關乎母親的名節?」
常太妃看著我,惋惜地歎口氣,「卿兒,聽太妃講,太妃的意思不是你母親,而是……」
昔日,母親入宮後,先皇恩寵極多,卻久久沒有懷孕。這讓母親很是惶恐不安。雖然有先皇的恩寵,母親卻一心想要自己的孩子。
「後來,宮中太醫給你母親看過,斷定你母親體內有寒,給她開藥後,要她按時服用。太醫給你的母親開的藥是好藥。這個本太妃曾看過藥方,藥方沒有問題。可是,自打你母親喝了這藥以後,別說有孩子了,就是自己的身體亦越來越弱了。」
「那是為何?」
「宮裡歷朝為子嗣之事,嬪妃們那可都是想方設法讓自己先誕下龍種,又不願讓別的女人捷足先登。你的母親,一進宮就佔盡先皇榮寵,多少妃嬪已經眼紅欲滴血;若是再誕下皇兒……所以啊,人心就不能不防了。你的母親先是體寒,一時不能有孕,但是誰能保證以後身體會不會好起來呢?……所以,你母親的身體就越來越弱了……」
我牙關咬緊,身體因憤怒顫抖著。
常太妃歎息道,「我曾勸過她,不要吃那藥了。你母親心地善良,儘管如此,也從不疑惑身邊的宮人。可是終究是聽了我的勸。停藥之後,身體逐漸恢復一些,你母親徵得先皇同意,每月去感昭寺拜佛求子。你的父皇感歎於你的母親對子嗣的執著,特允許你母親每月出宮。這在大梁朝後宮,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可見你的父皇對你母親的寵溺……殊不知,這亦是害了你的母親……」
常太妃眼神望著遠處的燭火,似沉浸在往事之中,「你的母親,就是在那裡遇上了她昔日宮外的青梅竹馬,亦是本宮娘舅家的表兄齊曾……」
我眼前一暗,手愈發哆嗦不成塊,梁文敬之前亦曾提到過母親的青梅竹馬,,難道,難道……
我不敢往下想了,漫無邊際的涼意,只覺渾身冷汗涔涔。
常太妃瞥了我一眼,「卿兒,太妃只是說遇上而已,並沒有說發生什麼。你看你,臉都白成什麼樣了……」
母親在感昭寺偶遇當年的青梅竹馬,男女有別,加上母親亦是宮中貴妃。本不該有什麼接觸。但那日,兩人擦肩而過之際,昔日的青梅竹馬齊曾,亦是卻認出了她。
兩人皆是你已嫁,我已娶,早已無昔日的那份心情。但是,就那麼一瞬間,那人卻看出了母親身有疾患。昔日的青梅竹馬齊曾既是京城名醫,又兼有昔日的情分,在為母親診脈後,母親不得不相信她之前的藥被人做過了手腳。
苦於無證據,母親不能亦不敢聲張。
齊曾便每月等母親初一、十五出宮時,在感昭寺為其熬藥。半年後,雖然還沒有子嗣的跡象,但母親的身體漸漸恢復到之前。
齊曾在一次給母親把脈後說,若是母親再持續服藥半年,身體基本可以恢復了。
萬曆八年、九年兩年間,先皇兩次下江南私訪。
萬曆九年的時候,母親的身體已大好,按齊曾的說法,還是有可能會有子嗣的。
春暖花開的時候,先皇去江南遊歷。母親便留在宮中。
「及先皇回宮後不久,你母親便有了身孕。若不是齊曾,你母親可能一輩子再無子嗣。」
常太妃意味深長,「齊曾如此,卻是害了自己。你母親當日被揭開之時,齊曾便是第一個要被問斬。」
「太妃?!」我聲音嘶啞,「意思是,我,我,難道?是齊曾的……」
常太妃仰頭閉目道,「我那糊塗的表兄,讀書迂腐之至,只道身正不怕影斜,將感昭寺一事細細招來。後宮妃嬪出宮已是大忌,又與宮外男子接觸,不論何原因,皆是難逃之罪。先皇雖是默許你的母親出宮,卻因為齊曾之事怒上加怒,命人採來齊曾的血,卻是與你不相融。」
常太妃長歎一聲,「我那表兄這才糊里糊塗撿了一條命。卻因與後宮嬪妃私下接觸被廢去雙腿……」
目瞪口呆之餘,不禁毛骨悚然,只覺後背似有無數的毒蛇爬上,冰涼一片。「後來有人在你母親的房內搜出一塊墨玉——就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那個。這被當作你母親私會外人的證據。雖然難以讓人信服,但是,你與先皇血象不溶,齊曾也不是,那只能是外人了。這墨玉本是大梁不喜之物,紋理罕見,你父皇即便當時雖不相像你母親的人品,卻不得已,沒當場賜死你母親,只讓她搬去冷宮。你父皇亦是想查出此事,卻遲遲無果。直到你母親離去亦沒有結果。」
我渾身汗水涔涔,兩眼呆滯,想不到裡面還有這樣的隱情。
常太妃盯著我,眼神似藏著綿綿細針,似乎有著刻骨的仇恨,「這裡面,你得記住一個人——這便是當朝太后郭宜。」
「郭宜?」我喃喃道。
「沒錯!不光是你,本太妃也得記住她,即使我死後變成鬼,即使她化成灰,我亦會記得她……」提到這個名字,常太妃頓時眼神凌厲,臉上沒有了往日的淡然和沉著,瞬間充滿了刻骨的仇恨,手緊緊抓住身邊的被衾,手背青筋暴出,似要用盡全身力氣抓碎般。
良久,漸漸放鬆下來,眼神又恢復了之前的淡然,「想必蘭兒和你說過了,宣兒為何去西南邊境。一切都是郭宜這個毒婦幕後操所為。為了敬兒的太子之位,她不惜謊稱病危藉以拆散宣兒和蘭兒;在敬兒登上皇位之後,又逼走了宣兒,讓我們母子此生不復見……」常太妃眼中淚花閃閃,她竭力撐起身子,坐好後仔細端詳我,「卿兒,你都不知道,太妃的第二個孩子若是還在,也給該有你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