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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66章 虎口 文 / 阿彩

    第66章虎口

    然後是一男子唯唯諾諾的聲音,「那是,那是,倚瀾閣鼎鼎大名。這個你放心,若不對您眼,您賞我個嘴巴。來,請請——」

    門霍然被打開。

    幾個人站住門外。

    一個女人扭著水蛇腰首先上前,一身綠色綢衣,頭插幾朵珠花,已是徐娘半老,卻是端得架子十足。

    見我和杜蘭坐在凳子上,先是一愣,仔細打量後,兀自格格笑起來,「瞧瞧,嘖嘖……」

    而後轉向身後的人,「伍六,這次你可是沒走眼。老娘我歡喜的很——來呀。」

    後面一人應聲上前。

    「將銀子付清。即刻走人。」

    幾個剽悍男人上前就要拖我和杜蘭。

    我起身,厲聲道,「且慢。」

    那女人本轉身要走,聽見此話,停住轉過身。

    那個叫伍六的正是昨晚與車伕商議之人,亦驚訝看向我。

    我看向那個叫伍六的,冷笑一聲,「昨晚密謀半天,原來竟是這個心腸。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如此害我?」

    伍六先是一呆,臉漲紅,索性壯壯膽,「嚷嚷什麼!與其你被送得遠遠的不知死活,去倚瀾閣亦是你的福分。」

    那老鴇仔細打量我,遂上前一步,溫言道,「這位姑娘,倚瀾閣冠名京城,雖說是歡場之地,亦不是什麼人都能來的。來往皆商賈巨富,達官貴人。再說那裡一應周全,你一個人帶個孩子孤苦無依,你這又是何苦?」

    一番話講得極是入情理,想來亦是厲害角色。

    我看看杜蘭,杜蘭臉色蒼白,睜著驚恐的大眼看向我。

    我微笑應聲道,「既然如此,多謝了。」

    那老鴇臉上一派驚訝神色,料不到我會如此順從。

    她隨即眉開眼笑,讚歎道,「姑娘如此通情達理,嬤嬤我亦不會虧待你。」

    說完遞個眼色給旁邊的人。

    立即有一個小丫環上前接過我的包袱。

    我沒有動,道,「但我有個要求。」

    老鴇眼角微一挑,問,「什麼要求?」

    「我去可以,這孩子和她的奶娘也要一起去。」

    老鴇微一思索,笑道,「這有何不可——她就去給我的後院打雜吧。」

    我心下微鬆一口氣,到底保全了杜蘭,秋秋亦有了照顧。

    一路上,心情複雜難言…….

    杜蘭小聲道,「小姐,這可怎麼辦?不過,也倒有個好處,那兒畢竟是京城。找人報信給梁公子亦不是難事。」

    她心情立時開朗起來。

    天下之大,一生漂泊,居無定所,到頭來,竟是這般天地!

    我暗自嗟歎不已。

    母親,你讓女兒活著,女兒卻是出得虎穴,又入狼窩,此生就不曾平靜過……

    馬車直接駛入了一處後院,此處遠離街市,卻也安靜。

    丫環前頭帶路,來到一個小小的院子,只有兩間廂房。房子雖小,倒是乾淨。

    杜蘭放下秋秋後,便去整理小院。

    傍晚時分,那丫環只道,「此後這位小姐和孩子就住這裡了。至於——」她轉向我,「請小姐隨我來。」

    杜蘭臉色蒼白,一把拽住我的袖子,顫聲道,「小姐,你可想好了?若是那梁公子有朝一日知道,他……」

    我輕輕按住杜蘭的手,「杜蘭,有些事情,就是命。你且放心。我自有道理。」

    隨那丫環來到前院。

    紗燈環繞,猶如白晝,亭台樓閣,朱漆渲染,九曲迴廊,歡聲笑語。

    「倚瀾閣」三個大字在紗燈下愈髮香艷。

    隨著那丫環來到一個僻靜的房間。

    門前紗簾隨風吹起,進得門,那老鴇已坐在裡面。

    見我進來,她示意丫環斟茶,以手帕掩嘴咳嗽一聲,「來,先坐。」

    待我坐下,精明的眼睛打量我一下,「你姓什麼?」

    「水。」

    那老鴇皺眉道,「水?——好奇怪的姓氏。不過沒關係,凡是進入我倚瀾閣的人,原來姓什麼倒不重要。」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清清嗓子,「天下萬物,無不有規矩。今日但凡進了倚瀾閣,想必有些規矩還是要姑娘知曉的。」

    我垂眸不語。

    「這倚瀾閣,不同於其它雜七雜八,來往非富即貴。所以,任何小節出了差錯,都是擔待不起的。倚瀾閣這些年,經我手出來的姑娘無不是此行業的頭牌。」語氣有掩飾不住的得意。

    餘光裡,她斜睨我一眼,繼續道,「亦有一些,自有造化,被達官貴人看上,那自是一輩子的榮華富貴。」

    我依然不語。

    她似是無趣,又清清嗓子道,「但凡你走了這條路,看來你又是自願的。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

    我抬眸,定定看她,淡淡道,「買賣人口,在大梁朝是犯法的。我原先只是僱馬車出城,那馬伕豬油蒙心,與客棧合夥將我販賣到此處,怎能說是我自願的?」

    那老鴇雙目圓睜,一口茶險些噴出來,怒道,「我已付足銀兩——」

    「敢問付了多少銀兩?」

    老鴇臉頓時一垮,用帕子一擦嘴,伸出五個指頭,衝我一擺,道,「五千兩白銀。」

    我從頭上摘下一白玉簪,那是之前梁文敬送與的,扔到老鴇面前,「你看這個值多少銀兩?」

    那老鴇不屑瞥了一眼,復又拿起仔細端詳,不掩眼中訝然神色,半晌,她道,「這玉簪倒是值些銀兩,不過,要說值五千兩嘛——」

    我微微一笑,「此玉簪乃是京城朋友所贈,以稀世罕玉製成,能值多少銀兩,嬤嬤自然心裡有數。」

    她沉默片刻,老臉一崩,「那也不成,我既然買了你,自然是看中了你的人。難道你想讓我人財兩空?」

    話雖如此,言語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跋扈。

    我淡淡道,「若是想讓嬤嬤人財兩空,只怕你現在已經見不到我了。」

    她愕然,眼珠一轉,的也是。姑娘嘛,倒是個深明大義的……」

    我微笑道,「若是說你花了五千兩銀子買了我,這玉簪給你,恐怕足夠了。只是,我如今亦是無處可去,此處能安頓下來,亦是好事。」

    她驚訝看我,想必是不可思議,眼珠只轉悠不言語。

    「我從小亦會撫琴,琴藝尚精,如果嬤嬤不嫌棄,我亦會為客人撫一曲助興。」

    她沉默半晌,眼睛在那隻玉簪上流連半天,終於將那玉簪籠於袖中,歎口氣,「如此,也好。我這倚瀾閣總是不養閒人的。」

    我便和杜蘭秋秋住了下來。

    每到夜晚,倚瀾閣幾層樓閣燈火闌珊,門庭若市,各色達官貴人的軟轎、馬車在院內院外擠滿。

    而最叫座的則是那稱為「雙鳳」的兩名絕色女子,皆二八年華,琴棋書畫樣樣皆精,舞藝更是出神入化。二女自出道以來,倚瀾閣夜夜笙歌,直叫那京城達官顯貴流連忘返。

    「雙鳳」通常每晚對散客彈奏一曲,便由當晚出價最高的客人包場。據稱最高的價錢有出到每夜萬兩白銀。

    我心下好笑,有如此尤物在此,那老鴇竟還四處尋人。

    老鴇告訴我她姓雲,讓我稱她為雲姨。

    她打量著我,說,「既然你不打算走這條路,也無妨。這倚瀾閣來客臥虎藏龍,別的不敢說,除了當今聖上沒有來過,京城鮮少無人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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