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65章 不速 文 / 阿彩
第65章不速
雖隱隱猜到,但話從被太子妃嘴裡說出來,只覺眼前一黑,那個長身玉立溫潤如玉的男人,居然是當今大梁的太子,居然就是那個從小愛我護我的皇兄……
頓時天旋地轉,冷汗透背…….腿一軟,我勉力扶住椅背才不至於跌倒。
郭瑩秋看我如此震驚,倒毫不意外,只端坐在那裡,冷冷看向我。
「你先前不知道,這不怪你。」
她端起茶盞,鮮紅蔻丹的手指輕輕撥開漂浮的茶葉,容色謹慎,「本宮來此只有一句話要告訴你,太子殿下身負國家社稷,斷不能在兒女私情上分散精力。」
我看向郭瑩秋,她鮮紅的小巧嘴巴一張一合,只覺耳朵裡飛過無數只蚊蠅,嗡嗡作響。
片刻,她起身,「好了,本宮就說這些,你是聰明人,定會知道何去何從。」
說完看我一眼,用手輕輕扶一下頭上明晃晃的鳳舞含珠金步搖,一絲勝利的微笑浮現在嘴角。
我極力定住心神,淡淡一笑,「太子妃以社稷為重,民女著實佩服。」
郭瑩秋大約聽出我話裡的含意,臉色一變,以帕子遮嘴,輕咳一聲,「本宮來,還有個消息告訴你,太子殿下昨日已赴江南。」
隨即抬手擊掌兩下。
門開了,一個婢女端著一個托盤進來。
來到郭瑩秋跟前跪下雙手擎起。
郭瑩秋輕輕掀起那紅綢,道,「本宮知你孤苦無依,還有一個孩子,這些,便送與你。」
紅綢之下,黃白之物澄亮閃光。
我抬眸看向郭瑩秋,微微一笑,「如此,多謝太子妃了。」
她先是驚訝,而後眼睛閃過一絲不屑,嘴角帶著些許冷笑,轉身款款而去。
直到太子妃走了,我還愣愣站在屋子裡,剛才太子妃在說什麼,梁晉之只是他的別名?梁晉之便是當朝太子殿下?那麼也就是說,梁晉之是自己的皇兄?蒼天!…….
只覺胸腔在急劇膨脹,眼前陣陣發黑,我木木地走出院子。耳邊只有一個聲音,「他是你的皇兄!他是你的皇兄!」
見我回來,杜蘭嚇了一跳,「小姐,臉色怎麼這般蒼白?手也好涼……」
我看看四周,除了桌子上剛被送來的一堆澄明之物,耳邊似乎還在回想著太子妃的的話,
「本宮來此只有一句話要告訴你,太子殿下身負國家社稷,斷不能在兒女私情上分散精力。」
燭光下,杜蘭坐在我的床邊,對著那一堆黃金白銀,憂心忡忡,眸子裡透著不捨,「小姐,真的要走?」
我苦笑一下,「待在這裡亦不是長久之計。杜蘭,你今年多大了?」
她道,「二十有一了。」
「還不算大,出去後,你不需要再服侍我,說不定你還可以尋個好人家。」
杜蘭一愣,隨即搖頭,「小姐,但凡嫁過一次,再也不想這個了。」
我微笑道,「若是有中意的,譬如梁公子這樣的,亦不再想了?」
杜蘭臉一下變得通紅,似被人窺破心事般急急道,「小姐……在說什麼呢?」
從相識之日起,梁晉之便刻意隱瞞身份,想起那日梁晉之問我,「若是太子殿下看上你,你會如何?」自己卻沒往這上面想;
自己病重,他請來了太醫……還是沒往這上面想…
只想著自己的皇兄,定是每日生活在皇宮裡,助皇上處理國事。
或許他怕說了實話,我會離他而去;
又或許他在等,在等自己心甘情願的一天…
郭瑩秋既能來,想必是算準了梁晉之的出行,想來她亦是個聰明人。梁晉之曾說此處極少人知道。她既然能知道,恐怕亦是下了不少功夫。
天下都道太子與太子妃秦晉之好,卻不知大婚幾個月,太子妃竟要迫不及待趕來別院,只為太子殿下的「江山社稷」。
我仰頭長歎,皇兄!你竟真是我的皇兄!
幸好不是親兄妹,否則,皇兄,你我這是在做什麼?!
不敢想下去,一時身上冷汗涔涔。
天亮後,我便決定離開。
將給梁晉之的書信放在枕底下,
帶好隨身東西,杜蘭抱著秋秋,她睜大眼睛問我,「小姐,真的要走?」
我點點頭。
「不用等梁公子回來嗎?」
「若等他回來,我還能走成嗎?」
我看了看這個住了半年的院子,一草一木,皆已熟悉,突然離去,心中又生出萬般不捨。
門外,是早已在等候的馬車。
上了馬車,將簾子放下,杜蘭已哽咽出聲,「小姐……」
我心下悲苦難言。
馬車載著我們一路顛簸,往西向而去。
天黑時分,已然出城。
又走了一段,那馬車伕下得車來,甕聲甕氣道,「天黑已不方便走了,還是住店吧。」
前路茫茫,不知路在何方,當下只好住店。
馬車伕帶我和杜蘭來到一個客棧。夥計將馬牽到後邊,我便和杜蘭抱著秋秋走進去。
在路上顛簸了一天,只覺渾身乏力,昏昏欲睡。
杜蘭和秋秋先睡下了,發出均勻的鼻息聲。
我則輾轉反側,眼前浮現出在別院住過的一幕幕,浮現出郭瑩秋來那令人震驚的話語…只覺手心汗膩膩……
忽然,聽到外面傳來竊竊私語聲,聽聲音像是那車伕和別人在說話。
只聽車伕甕聲甕氣的聲音,雖是極力壓低,還是聽得清楚。
「橫豎就是這個價錢了,給低了,我也白趕路了。」
另外一個聲音,「這還帶個孩子,那不是白糟蹋糧食嗎?」
我頓時警覺起來,輕手輕腳來到房門,將眼睛貼向門縫。
門外,隱約的光線下,那車伕正和一個人在竊竊私語,邊說邊看向這邊。
「天明後來接人。」那人由於背對這邊,看不清楚。
接著交給車伕一個沉甸甸的小包,那車伕頓時兩眼瞇起,迭聲道,「好好,千萬別叫她們跑了,這姿色,定能賣個好價錢——可便宜了你了。嘿嘿…」
我終於聽明白了,這車伕把我和杜蘭賣了。
頓時冷汗乍出,心如鼓擂。
那車伕接了錢轉身要走,突然想起什麼,回來低聲道,「你可得妥善處理好,別日後出事。他們讓我把人送得越遠越好,你得照辦點。」
那人不耐煩道,「得勒——你趕緊走吧。」
我轉身輕輕叫醒杜蘭,
杜蘭揉著惺忪的眼睛不解地看著我。
我悄聲告訴杜蘭,杜蘭睡意全消,張大嘴巴差點驚叫出來。
「怎麼辦,小姐,怎麼辦?」杜蘭臉色煞白,繞著屋裡亂走。
我亦一團亂麻,只覺冷汗濕衣,卻毫無辦法。
片刻,我對杜蘭道,「現在逃已不逃不得,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再見機行事。」
第二天一早,外面就傳來重重的腳步聲。
人未到,聲先聞。
「最近來往異國客商,出手闊綽,卻極少有入眼的姑娘,簡直讓我大傷腦筋——且讓我看看,若真是上等貨色,我是絕對不會吝嗇銀子的。若是你走了眼,讓老娘我白跑半天,我可是饒不了你。」一個女人尖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