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章 傷逝 文 / 阿彩
第12章傷逝()
就這樣站在院裡,直到天際朦朧亮了起來。
母親一向早起,看我沒有起來,便獨自一人提著木桶去院落西南角的井裡提水,回來和我一起洗漱。那井水不是那麼乾淨,勉強能用。母親總會讓水靜靜沉澱個半個時辰,才招呼我起來。
天已大亮,母親卻還沒有起來。
我心一沉,想起昨晚的夢境,突然升起不祥的感覺。
快步踏入屋內,母親依然躺著,面容祥和,嘴角似有一絲微笑,看起來,只是睡得很熟而已。
我放下心來,或許母親最近太累了。我放慢腳步,生怕驚醒她。
來到床榻前,我俯身拾起被子掉落的一角,替母親輕輕蓋上。
忽然我手一僵,母親放在胸前的交叉的手裡,分明握著一個東西。
我竭力壓抑內心劇烈的跳動,伸出顫動的手去掰開母親的手。
母親的手,竟是,竟是如此冰涼!
手下赫然是一封信,還有一個墨綠色卻看不出什麼圖案的玉珮。
我哆嗦著輕輕捧起那兩樣東西,母親,這是你給傾兒的嗎?
立於母親旁邊,我竟不知要做什麼,我癡癡望著母親的臉龐,只覺從裡到外空落落的,冰冷地很,除此沒有任何感覺。
我跪在母親旁邊,把臉輕輕貼在母親冰冷的面頰上。
「母妃。你在睡覺嘛?」我輕輕喚道,既怕驚醒了母親,又多麼盼望母親睜開眼,衝我笑笑,「傾兒。」
可母親始終閉著眼睛。
我再也忍不住,撲在母親身上,「母妃——你醒醒呀!醒醒呀!別嚇我,我是傾兒!不要拋下我!母妃!!我一個人好害怕!!」
偌大的冷宮裡,只有我一個人的哀嚎在冷宮的上方飄蕩。
許久,我從母親身邊站起來,眼睛腫痛,淚眼模糊裡,看見母親留給我的信和那枚玉珮。
信也被淚水打濕了。我輕輕摩挲著那紙,哆嗦著手,展開,是母親熟悉的筆跡。只是筆跡陳舊,像是很久之前寫的了。冷宮無墨,母親是如何寫的?我對著陽光一看,駭然大驚,不是墨,分明是血。時間久已,血跡已變成褐色,在光線黯淡的屋裡,看著像墨而已。
「吾兒傾雲,見信母已仙遊。生死由命,不必過分傷心。此玉珮乃當日感昭寺主持所贈,母竊以為系求子所用,遂帶於身邊。不想此物成母私會外人之證,後來招之滔天大禍。母自知無出頭之日,冒死藏之。盼一日吾兒出宮,若遇上識得此物之人,替母問一句:無冤無仇,何以害人至此?吾兒聰慧,莫讓仇恨遮眼,出宮必改名換姓,永不入宮。母在天之靈,亦會為吾兒祈福。」
「母妃!!!」只覺胸口一熱,喉頭發甜,一口血噴出來,隨之一切都模糊了。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似乎有斑駁的光影,晃地我眼花。我竭力睜開眼睛,原來是躺在槐樹下的陰涼地,陽光透過槐樹樹冠疏密不一的空隙,照射下來。我掙扎起身,眼前站了一個人,「母妃?」我驚喜不已。
「傾雲?」聲音陌生又熟悉,擦擦眼睛,不是母親,居然是常貴妃。
待看清來人,我心一酸,眼淚滾滾而落,「母妃她,她仙逝了。」
「傾雲。」常貴妃掏出錦帕,替我擦去眼淚,「人死不能復生。你已長大了,姐姐在天之靈,必不願看你如此脆弱。」
稍停,淡淡道,「天熱,你娘親已被安葬。」
「啊?!」我衝到屋裡。果然,床榻上空空如也,不見母親身影。
一陣眩暈,我倚著門框坐了下來。
心似被無數的螞蟻啃咬。
我目光空洞,訥訥,「往後,就剩我一個了……」
只聽常貴妃拍了兩次手,門外無聲進來一個丫環,雙手呈上一個托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