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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四十六章 夢魘 文 / 李滿倉

    一直拖到晚上九點,附近的春山路派出所民警才算是對於這起打架鬥毆事件做出了處罰。

    這邊吳俊的電話打過去,稍微解說了一下事情發生的背景,值班的副所長頓時就有些頭大,自己沒敢過來,找了個借口出去「訪查案情」了,只打發了一個實習民警過來處理,臨行前再三叮囑,處理這件事的原則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不處理就不處理,能私了盡量私了,實在是萬不得已,也要稍微偏向著楊家這邊一點,畢竟劉錦城雖然還是市城建局局長,但是跟青江區這邊的系統已經沒有直接隸屬關係了,他們縱是不願意人走茶涼,但是當劉錦城的對頭這邊就是新任區委書記的時候,這個抉擇還是迫不得已要下的。

    當然,那位副所長同志還有後話:別做的太明顯。

    按照副所長的要求,這次事情處理起來真的是相當的傷腦筋。

    所以實習的民警過來之後,基本上就不說話,先聽這邊訴苦,然後再聽聽那邊有什麼要說的,總之就是本著和稀泥的政策。

    事情倒也清楚,當著那麼多人發生的,兩邊也都是要面子的人家,不至於公然說謊污蔑:楊睿動手在先,而且打得比較狠,即便有人勸阻,也仍然是追著人家打,不過呢,即便劉保善不承認他曾調戲楊睿的女朋友,但是鑒於人家女孩子自己羞於啟齒的羞憤模樣,年輕的實習民警還是覺得基本上可以認定為調戲婦女,而且,劉保善確實是開口罵了區委書記楊伯清……

    幸好,楊睿的出手雖然不輕,但手底下到底還是留著分寸呢,經過醫生的緊急包紮處理之後,又到醫院檢查了一些,都是些外傷,沒有太大的問題。

    然後,偷偷打電話請示過領導之後,這位民警同志兩邊匯報。

    「對打人者楊睿施以治安拘留四個小時的處罰,並且由他負責賠償劉保善的所有醫藥費、保養費,你們看,行不行?」

    說這話的時候,民警同志小心翼翼地看著楊睿,唯恐這位一怒打人的衙內當場暴跳。

    但出奇的是,楊睿聽了處罰之後沒有什麼反應,反而是劉錦城拍案大怒,「你看清楚,他把我兒子打成什麼樣子了?就這,才只拘留四個小時?」又扭頭問一直陪在酒店裡的王學謙,「有拘留四個小時這種處罰嗎?」

    不等王學謙回答,楊睿突然說:「警察叔叔,你看,現在都快十點了,四個小時之後,凌晨兩點,你就算把我放出來,我也不好回家呀,要不然,我能不能再揍他一頓,湊夠八個小時的?」

    馮蕙想笑,拚命忍住。

    劉錦城氣到說不出話來,王學謙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只剩下民警同志為難死了,這時候不得不板著臉,卻又不敢說狠話,只能說:「楊睿同學,這個……法律上是不允許的。」笑話,能允許才怪了。

    聽了這樣的回答,馮蕙又一次忍不住想笑。

    最後的結果就是劉錦城拂袖而走。

    這樣的結果對於他來說,當然是不滿意的,但派出所畢竟還是做出了對自己這邊有利的處罰,楊睿畢竟還是被治安拘留了,而且楊睿也並沒有死纏爛打到底,他願意接受這個處罰,對於劉錦城來說,這也就算是有了台階可下了。

    再繼續追究下去也不是不可以,可問題是,像楊睿這種二楞子貨色,誰能猜到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萬一他鬧起來,弄得自己更加下不來台,到時候可如何是好?

    說到底,他現在畢竟已經不是青江區的黨委書記了,在位的人是楊伯清!他這個市城建局局長的手再長,也已經伸不進青江區的公安口了。

    人走茶涼這種話,可不是說著好玩的。如果只是他自己有些什麼小問題小麻煩,他相信哪怕自己不在青江區了,一個招呼打過去,他的老部下還都是願意幫忙的,但是如果幫忙的結果就是得罪新任的頂頭上司……老話說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他心裡有數的很,青江區大大小小的幹部那麼多,經他親手提拔的也是數不勝數,但要說這個時候還會站在自己這邊的「忠臣」,怕是連一個巴掌數都沒有。

    所以,儘管他心中怒不可遏,但是面對楊睿這種頗有些無賴加蠻橫的二楞子,他還是決定見好就收了。

    當然,彼此之間的仇怨,這就算是徹底結下了。

    只不過他不知道的是,當他怒氣難息的在王學謙的陪同下離開酒店大堂之後,不等別人說話,那位民警同志就又趕緊說:「楊睿同學,按照規定,自我們派出所受理報案之時開始,就已經可以開始計算你的拘留時間。」說話間,他還抬起手腕看看表,「我來到酒店的時間是七點半,現在是九點。」

    這意思就是,楊睿只需要再被拘留兩個半小時就可以了。

    楊睿倒是無所謂,當即就說:「這樣啊,那我跟你回你們派出所?你開車來的?咱們走吧?」

    民警同志的臉色有點黑,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麼迫不及待被拘留的。

    不過副所長遙遙指揮的話還是要說,「考慮到你有主動認錯的表現,我們派出所經過研究決定,可以對你的處罰進行減半執行……」說這話的時候,民警同志低下頭去,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樣,估計是因為他才剛進入公安系統沒多長時間,對於這種「特殊案件特殊處理」的辦案思路,心中還是很有些羞愧的,覺得對不起這身警服。

    楊睿看看他,聳聳肩。

    其實從本心來講,人,他是必須打的,但他卻並不想超脫於法律之上,打完人之後該受的懲罰,他同樣願意接受,並不想因為自己的身份而逃脫法律的管理。

    這是他的底線。

    但是……這就是中國特色了。

    ※※※

    最後楊睿在酒店大堂裡又坐了半個小時,就算是被拘留釋放了。

    等到民警同志帶著筆錄走了,吳俊上去說了一聲,楊伯清和陶慧珍才下樓來。

    當著外人,陶慧珍只是瞪著楊睿,等到他們上了車,司機是區政府司機班的小劉,給楊伯清開了好幾年車了,陶慧珍就沒了顧忌。

    楊睿坐在副駕駛座,她揪不著耳朵,可還是要說:「你說你就不能省心點?不隔三差五的弄點事情出來,你就難受是不是?想想真是後怕,我是怎麼把你拉扯大的?」

    楊伯清也說:「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考慮其他的辦法解決嘛,不要動不動就跟人打架,這樣不好。」

    楊睿就低了頭挨訓。

    等到車子停在樓下,司機小劉開著車走了,一家三口上樓,楊睿才跟楊伯清說:「我只是想提前警告一下劉保善和王學謙,讓他們以後做事情至少有些顧忌,知道我還在盯著他們呢。能讓他們做事情不那麼肆無忌憚,我就算是真去派出所蹲個一夜,也值了。」

    陶慧珍聽不懂這個話,只是覺得有些納悶,楊伯清卻是有些沉默,然後才問:「他們能怎麼肆無忌憚?」

    深吸了口氣,等到陶慧珍開了門,楊睿最後一個走進去,關好門,才說:「爸,您應該知道,權力和資本,是世界上最偉大、也最可怕的兩樣東西。他們單獨的任何一個,都還可以控制,但是當權力被資本綁架,或者是權力和資本結合,那將意味著赤裸裸的血腥掠奪,和令人瘋狂的暴利。到那個時候,為了追逐利潤,為了追逐更大的權力,他們會肆無忌憚的。」

    楊伯清聞言啞然:身為劉錦城曾經的親密戰友,他當然知道劉保善是個什麼貨色,而且他也知道劉保善已經下海經商了。

    良久之後,他點點頭,在沙發上坐下,道:「這件事,回頭我跟你郭爸打個招呼,你就不要管了,對你來說,還是學習為主。」

    楊睿聳聳肩,不置可否。

    關鍵時刻,權力當然可以被更大的權力所制約,可以被法律所制約。

    但是,與其去相信那些,楊睿更願意相信自己。

    他是個重生者,他知道在未來的十幾年裡,真正的暴利行業到底在哪裡。

    ※※※

    這一夜睡得不太好,翻來覆去許多夢魘。

    大約到凌晨三四點鐘,楊睿才迷迷糊糊的睡過去,雖然過去的作息習慣還是讓他在不到七點就準時醒過來,但是一想到今天是週末,他就翻個身再次睡過去。

    本來作為一個特工,尤其是像像楊睿這樣有著特殊修煉法門的特工,每天只要有兩個小時左右的深睡眠,就已經可以有足夠充沛的精力了,但是自從重新回到十六歲,楊睿還是會整天覺得自己好睏,好想睡覺。

    他不會放鬆自己,自從重生之後,他就已經開始自己給自己特訓,自己給自己加碼,但他這樣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做一個更幸福的普通人。

    而對於普通人來說,能在早上醒來之後再舒舒服服的睡個回籠覺,毫無疑問就是一件特別有助於提高幸福度的美事。

    只可惜,他才剛剛又睡著沒多久,就覺得鼻子一陣陣的發癢。

    出於一個特工的警醒,他立刻就醒了過來,一睜眼,卻正好看到那張笑靨如花的臉蛋兒。

    眼睛瞇起來,又水又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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