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213、目中無人 文 / 欲不死
213、目無人
田金貴輕飄飄幾句話，顯得他和林業局孔大河真的很有交情似的。
不過張勁松一聽這話就明白了，田金貴和孔大河之間的關係恐怕還有點不對付，要不然的話，田金貴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就這麼直接過去，也算是絲毫不顧正處級領導的臉面了。
彷彿猜到了張勁松心裡想什麼似的，田金貴邊起身邊說了一句：「上班來的時候和老孔通過電話，他推遲到十點鐘下鄉，啊，別讓他等久了。」這話說完，他又抬腕看了看表。
這個話既解釋了田大局長並沒有大失分寸到不打招呼就急哄哄去林業局堵門的地步，也很委婉地點了點張勁松，別看旅遊局小，可再小田某人也是個正處級的一把手，走出去面子還是有幾分的，林業局的大局長也要會辦公室裡等我。
對於田金貴那點小矜持，張勁松是理解的，笑著奉承了一句，便當先出了門，接著落後田金貴小半步，下樓而去。
前往林業局是公事，田金貴自然會坐他的配車，雖然不如張勁松的q7豪華，可那是單位配的，是身份——堂堂局長去公幹，還要開自己的私車，那像什麼話？
張勁鬆開著車跟田金貴的車後面，一路無話，不多時便進了市林業局的大門。
孔大河這個名字，猛一聽上去給人的感覺應該是那種比較粗曠，或者說比較牛高馬大型的人，就算不是這樣，至少也不應該是一幅目測身高可能還不到一米，戴幅眼鏡留著板寸頭，臉上有明顯皺紋，削瘦得不知道是營養不良還是縱慾過的樣子。
這小身板，跟張勁松想像的孔大河的形象相差得實太大，他瞬間就想到古龍小說那些角色。嘖，組織部的時候，怎麼就沒到林業局來走一走呢？他當然可還幹部一科主持過工作呢。
這傢伙怎麼說也是個正處級的領導啊，而且還是相當強勢的那種，怎麼就乾瘦成了這樣呢？不說大腹便便，怎麼著也得有幾分虛肉，也才對得起那些公款吃喝啊！
孔大河辦公室接待了田金貴和張勁松，有幾分熱情，親手給這二人倒了茶呢，其實只要他準備請客人喝茶，親自動手也是常態——孔局長又沒有配通訊員，總不能打個電話叫辦公室主任過來泡茶。
「老同學啊，才幾個月不見，你這都用上高科技了啊。」田金貴喝了口茶，往孔大河隨手放桌上的平板電腦掃了一眼。
這聲老同學，若是只他們二人坐著聊天，倒是親近之語，可現有個張勁松一旁呢，便顯得做作了。這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這兩個同學之間，關係不怎麼融洽啊。若是關係好，肯定就直接叫名字了，姓都不需要的那種。
當然了，人官場上混，關係再不融洽，也不會表面上直接表現出討厭的神色來。這不，聽到田金貴的話，孔大河就顯得很開心似的，笑呵呵地說：「呵呵，沒辦法啊。時代進步，我們也要不斷的學習，什麼東西都要瞭解一下，要不然可就跟不上時代的步伐囉。啊，電腦這東西好啊，不僅僅幹工作離不開它，就是跟家裡的那崽子」說到這兒，他搖搖頭，歎息了一聲，「唉，要是不懂幾個電腦方面的東西，都沒法跟那崽子溝通。」
張勁松坐那兒神色不變，他知道這兩位正處級的領導這兒擺開架勢拉家常，是有著冷落他這個跟他們相比年輕得不像話的副局長的意思的。這是一種無奈，官場上混，年輕有年輕的優勢，可很多時候，年輕也有的年輕的無奈。
論資排輩這種事情，影響力還是相當大的。嫉妒心，很多人也還是有的。
對於這二人的心思，張勁松雖說不能完全摸透，可也是瞭解一二的，所以渾不意，一臉淡然地聽著，也沒有貿然插嘴的打算，他就不相信了，孔大河真的會完全無視他。
果然，孔大河也就和田金貴聊了幾句，然後話題很自然地就扯到了張勁松身上。孔大河自然明白旅遊局這二位過來是什麼意思，也聽說過張功松的名號，不管心裡有沒有把張勁松當回事，都不會蠢到這兒有多明顯地去得罪。當然，話還是平常的聊天，沒有談工作的意思。
這個官場老油子！張勁松心裡哼哼了一聲，自然不會任由孔大河就這麼胡扯海聊下去，應付了幾句之後，便很直接地說起了紫霞山公司的事情。
張勁松直通通地把問題擺到了桌面上，田金貴心裡暗笑，臉上不動聲色，平靜地看著孔大河。嘖，有這麼個副手其實也很不錯嘛，至少說話的氣勢上不怕輸給別人。
話到主題，孔大河也不躲閃，臉色一正，表情有幾分凝重，道：「這個事情，老田跟我說起過。」說著，他就看了一眼田金貴，然後才繼續道，「我還沒來得及具體瞭解，這一塊是黎鍾同志負責的，我這就請他過來。」
話落間，他也不看田金貴跟張勁松，抬手打了個電話：「老黎啊，有空？過來一下。」
田金貴和張勁松就知道，這個黎鐘，應該是林業局的一位副局長了，而且肯定是孔大河的親信。眼看著這孔大河裝模作樣地叫人過來解釋，他們就知道這一趟林業局白來了，孔大河不會鬆口！
然而，孔大河要叫副手過來解釋，也是情理之的的，畢竟人家是一局之長，不可能事無鉅細都知道，相關的工作，當然要找分管的副手瞭解才行，並且，你旅遊局來了一正一副兩位領導，他林業局也一正一副相陪，這個搞法，對兄弟單位真的相當尊重啊。
這份尊重，田金貴和張勁松得接下來。
黎鍾果然是林業局的副局長，他跟孔大河的身形截然相反，真就跟個圓鍾似的，還有那麼點聲似洪鐘的味道，配合著那肥頭大耳，給人的感覺比孔大河像一把手。
看上去，黎鍾就像個不學無術只知道吃吃喝喝大說官話套話的官員，卻不料開口說話不僅僅條理清晰，林業方面的專業知識是一點都不含糊，簡單介紹握過手之後，他坐下來就直接開口說事，很有點公事公辦的味道：「田局長、張局長，對於紫霞山公司的問題，我這裡跟二位簡單說一說。啊，紫霞山的旅遊開，林業局廣大幹部職工是歡迎的，是支持的。不過，搞旅遊開，還是要注意森林保護，不能為了搞開而亂砍亂伐。啊，咱們可不能為了一點眼前利益就對這種破壞森林植被的行為不聞不問，那可是要被子孫後代唾罵的。」
這個黎鍾說話夠沖的，不分對錯先就一頂大帽子扣了下來，以圖堵住田金貴和張勁松的嘴，也露出了沒把旅遊局過來的這二位放眼裡的意思。
對這個黎鐘的話，孔大河沒有阻止的意思，田金貴心裡很是生氣，臉上是一臉平靜，張勁松目光一閃，正考慮要不要出聲的時候，黎鍾卻根本就沒有給別人說話的意思，繼續道：「這次紫霞山公司的游道要從那片短葉黃杉通過，初步估計，如果按他們的方案進行，至少要移栽三二十棵短葉黃杉，這不是個小工程啊，關於短葉黃杉，可能田局長和張局長還不是很瞭解，我這裡簡單介紹一下，這個樹，它是國家二級保護植物，一般生長石灰岩山頂部或坡上部，海拔800-1000米，坡0°-35°的疏林這是一個漸危種，生境特殊，困難，不容易移栽。並且，紫霞山上面的短葉黃杉林還是省林業廳的培養試驗基地，如果確實需要移栽，我們還要上報省林業廳批准才行，省林科院的專家每個季都會來一次隨江的針對這種情況，局裡早就提醒過紫霞山公司，可是呢，紫霞山公司根本就沒當回事，我行我素，仍然按原計劃想從短葉黃杉林穿過去還好，現得早，只毀了幾棵樹，要是再遲個一兩天，後果不堪設想」
這話說得夾槍帶棒的，把林業局的責任推了個乾乾淨淨，一切都是紫霞山的不是，還暗暗有點怪旅遊局多管閒事的意思。這個事情，牽涉到國家二級保護植物，牽涉到林業廳，也牽涉到移栽這種工程所需要的資金等等問題，反正一句話，林業局有足夠光明正大的理由阻止紫霞山公司搞破壞。
田金貴看了張勁松一眼，張勁松就知道，該自己說話了。對方是個副局長，自己這邊總不能由局長上場？
張勁松知道，這個話可不好說，林業局想問紫霞山公司要贊助那是暗地裡的，但紫霞山公司違反林業部門的相關規定卻是明面上的，道理上佔不住腳啊。但是，就算是不佔道理，他也有話要說。這個黎鐘，太可恨了，說話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啊，不像面對兄弟單位的同僚，反正像是對下屬訓話一般。
操，這麼目無人，你姓黎的算老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