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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胡風夜月 第八章 天下誰敵手(四) 文 / 隨波逐流

    第八章天下誰敵手(四)

    查乾巴拉聞言神色微變,面上彷彿露出十分恐懼的神色,半晌才不情不願地道:「我發覺他們停了手,便睜開眼睛向佛龕外面望去,只見他們兩個人凝眸而立,宛若泥塑木雕一般,一動不動,就連身上的衣服也彷彿凍結住了,然而我雖然不懂得上乘武功,也能夠感受到他們兩人的僵持中隱藏著狂風暴雨,只怕他們再度出手的時候就要分出生死,所以我幾乎不敢眨眼,只怕錯過了最後的決戰。」

    楊寧聽到此處不覺微微凝眉,查乾巴拉只能說出自己的感覺,不能明白其中奧妙,他自然不同,只憑這片言隻字,便已經明瞭當時的境況,賀樓啟與無色庵主兩人的武功都已經登峰造極,偏偏又對彼此的武學根底瞭若指掌,即便都使用了新創的劍法掌法,卻畢竟脫胎於宗門武學,故而他們經過一場酣戰之後漸漸臻於至微至妙之境,一時間雙方都與天地渾然一體,無懈可擊,無有著手之處,這種情形千載難逢,除非是他們兩人這樣級數的高手,武功差相彷彿且又心有靈犀,斷然不會如此。

    正在楊寧心馳神往之際,耳邊傳來查乾巴拉低沉的聲音道:「我瞧了片刻,只覺得眼睛發酸,可是恩人和那個女子卻仍是一動不動,便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是因為樑上震落的灰塵進到了眼睛,還是因為別的緣故,便再也忍不住,接連眨了幾下眼睛,正在這時,我突然瞧見那女子抬手一劍向恩人刺去,說也奇怪,她方纔的劍招華麗刺眼。令人不敢逼視,可是這一劍卻是輕描淡寫,好像兒戲一般,沒有半分威勢,我正在暗自腹誹畢竟女子怯弱,卻只見恩人的脊背上透出一截雪亮的劍尖,那正是心臟所在的位置。我嚇得目瞪口呆,只覺得一顆心猛地向下沉。我原本渾身痛楚酸軟,但是不知怎麼竟憑空生出一股力氣,抓起放在供桌上的木魚向那個女子擲去,雖然心中明白根本不可能傷了那個女子,但是不這樣做我就無法發洩心中的憤怒。」

    說到這裡,查乾巴拉突然狠狠地抓起羊皮袋,仰頭灌了一口劣酒,或許是被嗆到地緣故。他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個身軀都佝僂起來,黯淡的火光下,楊寧可以瞥見他完好的左手正在劇烈地顫抖,想必那日所見的那一幕直到今天依舊深深銘刻在他心底。由此可以想見他當時的恐懼悲憤。看見查乾巴拉這般模樣,楊寧心中微歎,決意不告訴當日賀樓啟身受一劍,罪魁禍首便是查乾巴拉自己。不過即便自己說了出來,只怕他也不能明白其中奧妙吧。從查乾巴拉的描述中便可知曉,當時賀樓啟與無色庵主之間的情勢可謂微妙至極,已經到了一羽不能加,蚊蠅不能落的地步,故此才會化動為靜,然而極靜之中,卻又蘊涵著無以倫比地力量。這股力量引而不發,便凝聚成「勢」,雙方對峙的時間越久,所積蓄的「勢」便越強,一旦被外因激發,便會摧枯拉朽,沛然而莫之能御。而查乾巴拉位於賀樓啟身後,與無色庵主平月寒正面相對。他若是閉眼塞耳。一動不動也還罷了,可是他卻偏偏眨動了眼睛。這樣細微的動作若在平時自無妨礙,在當日卻成了誘因,這才讓無色庵主受到感應,刺出了決然一劍。這一劍不僅蓄藏了無色庵主苦修多年的精純真氣,更是匯聚了天地自然無形之力,也難怪賀樓啟會當胸中劍,不過以楊寧的推斷,即便賀樓啟略失先機,以他宗師級數的修為,也不該絲毫沒有還手之力,只怕這一劍他受得多半甘心情願。

    咳嗽漸漸歇止,查乾巴拉繼續說道:「刺傷了恩人之後,那個女子也似乎呆住了,根本不理會那個朝著她腦袋擲去的木魚,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恩人突然抬起左手,在虛空中輕輕一捏,那個木魚便碎成了千片萬片,然後恩人又信手下壓,那些碎裂地粉塵木屑便像鉛石泥沙一般紛紛墜地,那般手段真是驚世駭俗,不過我根本顧不得欣賞,只是愣愣地看著恩人,生怕他是迴光返照。」

    說到這裡,查乾巴拉的語氣中透出慶幸的意味,停頓了半晌才一字一句道:「然後我便看見恩人輕輕按住那個女子的右手,將那柄透過身軀的銀劍緩緩拔了出來,那個女子突然渾身顫抖起來,掙開恩人地手退到了廟門口,厲聲道:『你為何不還手?』

    我當時也是暈了頭,只憑著聽到的三言兩語便高聲嚷道:『他自然不肯還手,只因他心中愛你,將你的性命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其實我也不知道恩人是否有那樣的心思,只是推己及人,換了我與阿嫻,即便她刺了我一劍,我也是萬萬不忍心還手地。不過我當時說出那番話,還有一層用意卻是想要震動這個女子,我雖然不知道恩人傷勢如何,但是心口中劍而不立即死去,若是能夠令這女子感激恩人的心意就此離去,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只是那個女子聽了我的話,身子抖得越發厲害,握住劍柄的手指都變成了青色,可是她卻緩緩舉起劍來,好像還要補上一劍似的。

    我素來行事也可稱得上狠辣,然而見這個女子在這般情況下還不肯放過恩人,只覺心中十分恐懼,也顧不得手足難以動彈,翻身滾下佛龕,連滾帶爬地撲到他們兩人中間,大聲對那個女子道:『你得意什麼,若論武功,恩人比你強上十倍,只是他老人家不敢全力施展,唯恐連累了我這個累贅,如若不然,你等到恩人傷勢痊癒之後擇時擇地,兩個人公公平平地比上一場,只怕到時候一敗塗地的就是你了。』我那時再不敢用他們兩人的舊情說服那個女子,唯恐她惱羞成怒反而痛下殺手,就隨便說了一個理由,只是我卻也不是胡說八道,我滾落佛龕之後,才發覺身後的佛像和牆壁都已經千瘡百孔,想必是恩人存心維護,否則我這血肉之軀難道還能和泥塑地菩薩相比麼。」

    楊寧聽到此處,心中暗道,這個胡人倒是歪打正著,的確是因為他的緣故才讓平前輩勝了這一劍,然而卻不是因為賀樓啟要維護他,平前輩性子何等孤傲高潔,若是不知道佛龕上躺了一個無辜之人也還罷了,若是見到查乾巴拉,必然會小心留意,萬萬不肯讓劍氣傷了他,免得讓對手以為自己存心要挾,若是細細算起來,查乾巴拉其實做了賀樓啟的擋箭牌,這場比武,賀樓啟起先還佔了少許便宜呢。

    查乾巴拉不知楊寧心思,猶自說道:「我當時罵出那番話已經是有心求死,阿嫻已經死了,我也成了廢人,如果恩人丟了性命,我也無法回到部族,與其留在漢人的土地上受盡屈辱而死,倒不如死在這個女子的劍下,倒也不算丟人。那個女子似乎也被我激起了怒氣,劍勢一轉,便向我咽喉刺來,這一劍凌厲快捷,即便我沒有受傷成殘,也是萬萬不能抵擋,便索性閉上眼睛等死,不料等了半天,那一劍也不曾下來。我掙開眼睛,只見一隻手掌緊緊抓住那個女子的銀劍,卻是恩人到了我的身邊,我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歡喜,只要恩人沒事,我即便立刻死了也沒有什麼怨言。

    我抬頭仔細觀瞧,只見恩人一手握住心口,鮮血已經滲透了衣裳,然而他地面容神色還是像第一次見到時那樣,沒有半分重傷地模樣,我心中有些驚疑,想要開口詢問,只是嗓子眼不知道堵著什麼,無論如何都說不出話來。

    恩人好像沒有看到我一般,只是淡淡瞧著那個女子,低笑道:『月寒,看來這次是我敗了呢,你要殺要剮都沒有什麼要緊,只是我畢竟是戎人,等我死了以後你將我的骨灰送回大鮮卑山吧,那裡是我從小生長地地方,我做夢都想回去。』

    我心中十分奇怪,咱們胡人和戎人可不像漢人男子那般懦弱,即便是對自己心愛的女子,也斷然不會搖尾乞憐,恩人這樣的武功神通,必然是大草原上首屈一指的英雄人物,為什麼要對這個女子如此低聲下氣,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說到這裡查乾巴拉面上露出慚色,瞥了楊寧一眼道:「不瞞公子,我當時糊塗得很,根本沒有看出來真正的情勢,對恩人實在有些不恭敬,不過恩人心胸寬廣,根本沒有怪罪我,現在想起來,我還是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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