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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胡風夜月 第四章 前路漫漫(四) 文 / 隨波逐流

    第四章前路漫漫(四)

    跪伏在地上的四人表面上畢恭畢敬,好像連頭都不敢抬起,但他們能夠應招而來,便已經算得上是聖門新一代的精英人物,心志更是堅韌無比,表現出臣服的姿態的同時,卻也都用眼角的餘光偷窺楊寧的神情,只要楊寧流露出絲毫情緒,他們就可以籍此增加幾分對著少年魔帝的瞭解,縱然眼前不得不聽命於他,日後卻還有扳回一城的機會。雪光清淡如夢,夜色晦暗不明,若是常人,自然難以看清楊寧的相貌神情,但是以這四人的目力,卻都將這一縷微笑深深地印在了心底,這個在他們印象中略顯魯莽幼稚的少年,週身上下似乎洋溢著強烈的信心,令他們自然而然生出信服的感覺,那蒙面女子的功法與《九霄天魔吟》路數最為相近,隱隱感覺似乎有一條無形的紐帶將自己的心靈和眼前那人連接在一起,自己的所有心思情緒都毫無遮掩地呈現人前,不知這是否《九霄天魔吟》的神奇功效,無論如何,她都知道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否則只怕自己再也難以生出反抗的意念。

    忍受這足以令其覆頂的威壓,蒙面女子膝行上前半步,柔聲道:「時光不早,帝尊若有所命,還請吩咐下來,小女子就是粉身碎骨,亦要完成帝尊的心願。」她的語氣柔媚入骨,迴腸百轉,聽在耳中,只覺餘音繞樑,頗有三日不絕之勢,其餘三人都覺得心中一蕩,卻都立刻運功收攏了心神,用以抵禦那蒙面女子足以**蝕骨的媚功。

    楊寧的神色絲毫不變,彷彿完全感覺不到那蒙面女子的聲音的美妙,淡淡道:「師冥不在岳陽,他回去金陵了麼?」

    蒙面女子心底一陣掙扎,一開口卻還是實話實說道:「羅承玉起兵攻打青州。北方的諜報需要堂主親自掌控,生死存亡之際,越國公用八百里加急招他北上,小女子奉命留在岳陽,只是為了監視巴陵水軍,唯恐他們趁火打劫,並沒有與帝尊為敵的心思,還請帝尊念在我等各為其主。勿要加罪。」

    楊寧面沉似水,方纔那一縷歡欣不知何時已經消失殆盡,神色漠然地道:「你們已經盡力,何罪之有,在金陵地時候,若是你們全力以赴圍殺於我,只怕我也不可能來去自如,不過我也已經殺了唐伯山。解決了你們最大的難題,彼此也算是無虧無欠。」

    那蒙面女子聞言嬌軀劇震,眼中閃過駭然的光芒,說起來當初楊寧在金陵大肆屠殺,甚而後來的新亭之戰。光明宗與**宗表面上都是束手束腳,似乎不敢與這位聖門後起之秀正面交鋒,甚至不惜為此削弱了在金陵經營許久的威望權勢,看在別人眼中只覺得他們太過無用。對區區一個武道宗嫡傳弟子便如此膽怯,甚或因此對聖門六宗之間的關係生出種種猜疑揣測,這一切實則卻是師冥有意而為。光明、**兩宗也是聖門六宗之屬,若論武功修為自然不如武道宗弟子絕妙高深,卻也不至於沒有一戰之力,更何況若論人手眾多,實力強橫,光明宗素來居各宗之首。**宗雖然略遜一籌,各種層出不窮的小手段也足以牽制一個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豈會任憑楊寧一個人在金陵縱橫無忌,武道宗昔日雖然曾經領袖聖門,現如今卻是人單力薄,根本不足以讓兩宗退避三舍,兩宗之所以擺出那種姿態,不惜讓世人小覷了兩宗地實力。不過是以鄰為壑。嫁禍江東罷了,只是世人將歷代魔帝傳得神乎其神。這才忽略了其中不合理的因素。

    只是這般心思,天下卻是無人知曉,就是唐家事後的猜忌排擠,也多半是因為本家損失慘重,而光明宗、**宗實力尚存,唯恐他們趁機攫奪江寧權柄,這才未雨綢繆進行打壓,若是唐康年當真發覺兩宗的真實用意,只怕現在就會安撫重用了,當然隨之而來的必定是雙方決裂,不死無休。如今被楊寧突然說破,那蒙面女子只覺心膽俱寒,忍不住轉頭去看身後三人,一雙明媚的眸子透出濃濃的殺機。

    不料一瞥之下,那三人都是神色茫然地望著自己和楊寧,全然沒有半分驚詫,蒙面女子心中一動,想起昔日那少年魔帝曾經用傳音入密的手段傳授自己武功心法,這才心中一寬,然而如此一來,她卻再也不敢有絲毫懈怠之心,若是楊寧將這番話公之於眾,姑且不說聖門武帝,本就是一言九鼎地身份,更何況楊寧為人魯莽少謀,就是想要污蔑他挑撥離間,只怕都無人相信。再也不敢施展媚功心法誘惑楊寧,蒙面女子恭恭敬敬地道:「帝尊對我等仁至義盡,兩宗弟子皆是感恩不盡,不知帝尊有什麼吩咐,若是想要替青萍小姐報仇雪恨,我等必定全力以赴,只要那殺手明月還在江南,便不會有辱使命。」

    楊寧冷冷一笑,這次卻沒有使用傳音入密,寒聲道:「若是她還在江南,又何須你們動手。本尊不管你用何種手段,三個月後要將金陵覆舟山莊殺得雞犬不留。」

    蒙面女子不禁愣住,以她在春水堂的身份地位,自然知曉覆舟山莊乃是漢王在金陵的別院,姑且不說無緣無故得罪漢藩是多麼不智的事情,距自己所知,劍絕如今正在漢王妃下榻之處療毒,這位少年魔帝居然毫無顧忌地下了滅門血令,難道他的心腸真是鋼澆鐵鑄,毫無半點人性麼?還是他以為所有後果將由光明、**兩宗承擔,就可以不管不顧麼?心中雖然生出無窮疑慮,卻也知道自己沒有反對地餘地,那蒙面女子再拜叩首道:「謹遵諭令。」言罷站起身來,退到一邊,卻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若能從蛛絲馬跡判斷出其他三個人的身份來歷,總是有益無害。

    楊寧也不理會她的小心思,目光落到了身材矮胖地蒙面人身上,微微一皺眉。竟是陷入了沉思,那蒙面人似乎感受到了那種猶疑的氣氛,身軀不禁有些蜷縮,似乎隱隱帶有懼意,不知過了多久,眉宇間才透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傳音道:「原來是你,想不到你也是聖門中人。若論隱匿潛藏,只怕**宗裡要數你第一。」

    那矮胖蒙面人身子微微一顫,隨即恢復了平靜,也傳音答道:「不過一面之緣,帝尊竟然記得如此清楚,弟子心悅誠服,還請帝尊看在王上情面,莫要為難妾身。」說到最後幾個字中氣不足。幾乎微不可聞,卻分外透出溫柔婉約地氣質,令人不覺心頭一軟。

    楊寧的目光其冷如冰,他事先全未想到竟會在此地見到這個女子,望著那跪伏於地的肥胖身形。不禁回憶起昔日在巴陵郡府的驚鴻一瞥。那時他還是階下之囚,卻得到吳衡看重,在演武廳比武論刀,雖然離開演武廳的時候已經接近氣散功消。但是那在廊下奉巾烹茶靜靜等待地美麗女子的身影卻仍然落入眼中,現在回想起來,當時其實並非沒有感覺到那女子氣機有異,只是身落樊籠根本無心理會,饒是如此,雖然樣貌早已模糊不清,但是那一縷異樣柔媚的氣機卻依舊銘刻在心頭,這也是他癡心武道而養成地習慣。別人的相貌或者不會記住,卻絕不會忘記任何一個人的氣息,想不到卻在今日獲得了意外的收穫。

    念及吳衡對自己的關愛,楊寧心中生出一縷淡漠地殺機,將這女扮男裝地女子籠罩其中,一旦出手,便是生死立辨之局,只是他心中仍有猶疑。他隱約記得滇王吳衡對這個女子似乎極為寵愛。若是自己今日殺了她,雖然是消除了滇王身邊的隱患。卻又怎知道吳衡地心情會如何,或許他無論如何都不願殺死自己的寵妾呢?

    那女子十分聰敏,更何況在《九霄天魔吟》的作用下,楊寧固然可以感覺到她的情緒,她對楊寧的心思卻也不是一無所知,楊寧殺機一起,她便感覺到近乎窒息地威壓,幸而楊寧的殺意並不堅決,無形的殺氣中隱隱透出些許空隙,令她感覺到一線生機,這才把持住了沒有奮起反擊,反而頓首在地,用偽裝成嘶啞的聲音道:「弟子雖然出身聖門,卻不曾參拜過宗主,更不曾受過任何諭令,隱身滇王府上,只是時勢使然,對王上並無半點惡意,若是帝尊饒恕弟子性命,弟子情願立刻離開巴陵。」她心中焦慮,也顧不得繼續施展剛剛有所成就地《傳音入密》,只是如此一來,聽到這番話的其他三個蒙面人眼中都露出思索的神色。

    楊寧聞言也是心中微動,目光在另外一個身姿婀娜的蒙面女子嬌軀上一掠而過,感覺到她也是滿心的疑惑不解,這兩個女子分明都出身於**宗,卻是似乎從不相識,楊寧相信《九霄天魔吟》的神效,也相信自己的直覺,她們的表現並沒有半分作偽,想到這裡,週身殺氣終於漸漸消散,只餘下一縷若有若無地殺意在那頓首於地的女子身上流連往復。

    那女子知道自己的生死都在這少年魔帝一念之間,心中想起吳衡昔日對這少年的評價,說這少年雖然心狠手辣,卻是胸懷冰雪,赤子心腸,最是重情重義,吳衡對他有恩,想必他會有所顧念,與其苦苦哀求,不如靜待他作出決定,因此只是俯跪於地,一言不發。

    楊寧雖然性子冷漠無情,卻畢竟不是鐵石心腸,沉吟半晌,終於拂袖道:「罷了,若非你恰好在岳陽,也不會遇見本尊施展《九霄天魔吟》,只是本尊卻沒有什麼用你之處,雖然如此,規矩卻是不可荒廢,從今爾後,你在滇王府上必須安分守己,若有圖謀不軌之舉,縱然天涯海角,本尊也要取你性命。」

    那女子保住了性命,又見楊寧既未揭破她出身的宗派和現在的身份,更沒有提出什麼令她為難的要求,心頭一塊重石砰然落地,不禁頓首在地道:「弟子叩謝帝尊恩典,今後定會安分守己,絕不會惹出任何是非。」

    楊寧卻是微微皺眉,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漠然道:「聖門如今四分五裂,你不願意和宗派有所幹系也還罷了。只是功夫卻也不可荒廢了,今日既能應招而來,可見你的資質不錯,若能勤學苦修,就是成為先天高手也未必不可能,只可惜你耽於情愛,懈怠習武,聖門絕學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若是再這樣下去,不出十年,便有走火入魔地危險。」

    那女子聞言心中震動,想起近年來胸口常有鬱悶之感,卻每每在運功調息之後有所緩解,終於知道其中地緣故,她的恩師早已仙逝。對聖門許多隱秘都是不甚瞭然,就像這一次應招而來,也是因為氣血沸騰,令人生不如死,這才冒著被發覺地風險偽裝而來。幸而楊寧出言提點,若不然只怕自己到死都不知道原因,心中感激之下,忍不住又磕了幾個頭。見楊寧揮手讓自己離去,她可沒有第一個女子那樣旺盛的好奇心,施展輕功,足下輕點,轉瞬便消失在茫茫夜雪之中。

    身材矮胖地蒙面人走得如此決絕,讓在一旁觀看的蒙面女子心中一動,驀然發覺自己犯了難以彌補的大錯,今日受《九霄天魔吟》相召而來的四人。包括自己在內都是藏頭漏尾,而這其中就數自己的身份最易洩漏,心中不平衡之下,她狀似無意地留下來想要窺探其他三人的身份來歷,可是她卻忽略了一件事,自己想要隱匿自己的身份來歷,其他三人又何嘗不想。包括自己在內的四個蒙面人多半隸屬於不同勢力,聖門弟子雖然也有禁止自相殘殺地鐵律。卻也有弱肉強食的規矩。真要是動起手來,也一定是全力以赴。既然每個人都不願他人知道自己的來歷。那麼接下來的追蹤狙殺也就不稀奇了,自己若是聰明的話,就應該趁著第一個離開的優勢,在其他三人尚且無法脫身的情況下速離險地,可是自己卻錯過如此良機,自陷險地,自己怎麼如此失策,或許是這些年來一帆風順,讓自己忽略了顯而易見的危機。只是雖然知道犯了錯誤,蒙面女子卻也不敢立刻改弦易轍,否則只怕更會引起其他兩人疑忌,目中漏出勉強地笑意,她做出一副俯首聽命的姿態。

    似乎沒有感覺到她的異常,未等楊寧示意,身材高瘦的蒙面男子和商賈打扮的男子同時膝行半步,似乎急著受命,感受到對方同樣地急切,兩個人不禁四目相對,那商賈打扮的男子眸光變幻莫測,終於退後半步,讓那身材高瘦的蒙面男子先來。

    那蒙面男子也覺得自己行為有些不妥,在楊寧冷漠的目光注視下只覺肌膚生寒,半晌才鼓起勇氣道:「弟子叩見帝尊,帝尊若有什麼吩咐,弟子稟明主上之後自會奉命。」

    他這一句話宛若九天驚雷,其餘兩人都用駭然地目光看向他,在《九霄天魔吟》的影響下,縱然心底有千般不願,他們都感覺到難以拒絕楊寧的命令,想不到此人竟有如此堅忍的意志和無上的勇氣,眼中不覺流露出嫉妒的神色。

    楊寧卻是早有準備,目光在那高瘦男子身上一掠而過,淡淡道:「你修習的不過是聖門旁系心法,能夠應召而來也算是難得可貴,我聖門六宗雖然凋零多年,卻也無需用到你這樣的外人,只是你竟敢如此狂妄,在本尊面前大言不慚,我若是輕輕放過了你,豈非壞了規矩,看在貴上地情面,我饒你一條性命。」說罷輕輕舉起右掌。

    那高瘦男子在楊寧開口之際已經長跪於地,見楊寧有出手之意,上半身突然向後折倒,整個身軀向後滑行,以他這種姿勢,能夠施展這樣的躲避身法當真是難得可貴,楊寧紋絲不動,直到那高瘦男子的身形滑出了掌力籠罩的範圍,這才輕輕出掌,這一掌清淡縹緲,宛若仙人之舞,竟是沒有半分殺氣,那高瘦男子卻只覺得週身百穴似乎都被掌勢所威脅,禁不住一咬牙,也顧不得可能洩露身份,魚躍而起,一隻青白色的手掌從袖底脫出相迎,一股冰寒刺骨的掌風撲面而來,眾人頓覺周圍數丈之內猶如數九寒天,就連空中飄揚的飛雪,也凝結成冰屑紛紛墜地,楊寧卻是恍若未覺,掌勢沒有絲毫變化。就連週身衣衫也沒有半分捲起。

    雙掌相接,高瘦男子只覺從對方那只白皙如玉的手掌中潮湧而來地是一股比自己地掌力更加冰寒的冷流,不覺微微一怔,他地武功雖然還未至化境,卻也知道陰陽相生的道理,對方功力遠遠勝過自己,不論是以陽剛掌法相攻,還是用平和中正的掌力化解。總勝過用同源的真氣對敵,此人的武功高深至極,天下間已是少有對手,怎會有如此敗舉。雖然心中疑惑,高瘦男子卻也不敢多想,只能全力抵禦宛若海浪一般潮湧而來的寒潮,自己的掌力與其相比,猶如螢火之比皓月。在苦苦抵禦之時,高瘦男子突覺心中一動,下意識地開始品味對方掌力的強弱變化,與自己所學地冰玄掌相互印證,竟是受益極深。

    正在這時。楊寧的語聲在他耳邊響起道:「冰玄掌威力雖強,卻也只是左道旁門,終其一生也不可能練至陰之陽生的境界,記住我這一篇心訣。日後好生修習,若有不明之處,可以向西門凜請教,替我謝謝羅承玉,天羽盟和青州這兩件事,是我欠他一份情義,日後定會有所圖報。」

    高瘦男子心領神會,將這篇心訣牢牢記在心裡。只是心底卻生出幾許疑惑,他叫衛白,原是燕山衛地組高手,西南郡司之變後,他便留在岳陽重建情報網絡,對於天羽盟到洞庭相助尋找魔帝劍絕之事,自然一清二楚,也知道楊寧為何感激。但是羅承玉出兵青州不過是鞏固權位的需要。難道這位少年魔帝只因江寧唐家被迫退兵便心中感激麼,就連自己也從中受惠。若果真如此。自己昔年勸西門統領殺死這個少年的舉動就太魯莽了,滴水之恩,便以湧泉相報,看來這個桀驁不馴的少年並非是無法招攬的。

    千萬種思緒在心頭一掠而過,衛白收斂了所有雜念,開始細細體味楊寧的掌力變化,還未到一拄香時間,便已經筋疲力盡,感覺到衛白內力漸漸枯竭,楊寧並沒有繼續進逼,否則就不是傳授心法,而是殺人了,掌力輕吐,將衛白毫無反抗之力地身軀推開,一拂衣袖,楊寧漠然道:「你走吧。」

    衛白勉強支撐起身體,心中一動,以極其憤恨的語氣道:「好,好,你竟敢毀去我一身真氣,此仇此恨在下永誌不忘,就是世子殿下,也不會放過你的。」說罷便以踉蹌不穩的步伐艱難地離開,那蒙面女子和商賈也都是眼光毒辣之輩,留意了衛白虛浮的步伐半晌,也沒有看出半點破綻,便覺得衛白所說不虛,想到楊寧舉手抬足之間便廢了那高瘦男子苦修而來地一身武功,這等懲罰當真是殘忍至極,都覺得心膽俱寒,尤其是那蒙面女子,更恨自己為何不早早離開,只是現在越發動彈不得,既然楊寧放過了那高瘦男子不殺,若是自己離開,多半會被懷疑是想跟蹤那人,想必魔帝不會縱容這樣的事情發生。

    眼看著衛白背影融入夜色,楊寧不禁沉默,他是想故意表現出與羅承玉的敵意沒錯,免得某些人一直糾纏自己不放,惟恐自己與幽冀和解,可是這人居然陷害自己廢了他的武功,幸好自己沒有一統聖門地想法,否則若是聖門弟子人人都知道他會隨隨便便毀了自己一生的成就,對同門如此心狠手辣,即便自己武功冠絕當世,也別想如願以償。

    心中唏噓了一番,楊寧的目光落到了最後一個商賈打扮的男子身上,那男子略一猶疑,便揚聲道:「帝尊今次所為,實在令我等失望至極,蕭總管已有飛書傳到,帝尊若有什麼吩咐,想必蕭總管很願意親力親為。」楊寧聞言不覺有些愧疚,好吧,雖然早已猜到這裡可能有萬寶齋的暗子,招他前來的時候也是有所準備,但是被人這麼光明正大的批評,還真是前所未有的經歷,自己為了救青萍利用了萬寶齋地力量,可是又差點殉情自盡,辜負了萬寶齋上下的一片心意,想必此刻他們提起自己多半是義憤填膺,雖然自己目前還有用到萬寶齋之處,可是又怎麼好意思提出來呢?想到此處,清秀冰寒的面容上禁不住浮現一縷紅雲。

    那商賈打扮的男子看在眼中,心中氣惱不覺消散,楊寧仍然在生,凡是萬寶齋弟子。都是驚喜交加,無論如何,歡喜都是勝過了氣惱的,更何況楊寧武功修為明顯又有精進,令他們心中更是篤定,見楊寧如此尷尬,念及上下之別,終是不願繼續為難這個少年。便放緩了語氣道:「弟子妄言,還請帝尊恕罪,不知帝尊有什麼吩咐,屬下必定不辱使命。」

    楊寧瞥了那蒙面女子一眼,見她自始至終都是眼觀鼻鼻觀心恍若未聞,似乎並沒有瞧見自己的尷尬,雖然知道因著《九霄天魔吟》的影響,這是不可能的。仍然覺得心裡好受許多,施展傳音入密道:「我與青萍即將離開中原,有一件事情還要托付給你們,萬寶齋在天下大邑通埠多有分號,我希望你們監視漢藩錦繡郡主地行蹤。待我返回中原地時候報知於我,今次的事,我雖然愧對你們,卻是不會後悔。你們若是想要因此廢黜我地齋主之位,我亦不怪你們,還請你代我向萬寶齋諸位同門致歉。」

    那商賈打扮的男子心中暗道,別說廢黜你的齋主之位,就是你不想接任,我們還要千方百計地阻止呢,卻是不肯洩漏心底情緒,免得日後楊寧做出更加過分的舉動。刻意維繫心中的怒氣,他斬釘截鐵地道:「屬下遵命,請帝尊放心。」心底卻在暗自揣測那錦繡郡主與楊寧有什麼關係,莫非這位癡情無比地少年魔帝除了妻子之外還有別的情人麼?他可沒有想到明月殺手身上,誰會相信養尊處優的堂堂郡主會是三大殺手之一呢?

    雖然看出了那商賈打扮的男子眼中的迷惑,楊寧也不準備解釋,礙著廖水清的面子,他不可能拆穿明月的真正身份。否則只怕第一個要與她為難的不是自己。而是受到牽連地江南群雄,不過他這樣做可不是放棄了報仇。雖然不知道李還玉的性情,可是根據自己所知的訊息,那女子十分驕傲自信,漢王妃不可能當真永遠將她留在益州,她當真會留在益州一步不出,或許是廖水清以為自己人單勢孤,無法監視李還玉的行蹤吧,有了萬寶齋的相助,他已是胸有成竹,將來回到中原,定可殺了那惡毒無比地女子。想到此處,他揮手示意那商賈打扮的男子離開。

    隨著楊寧這一揮手,商賈打扮的男子和蒙面女子都覺得渾身輕鬆,不必楊寧說明,他們便知道楊寧已經不再施展《九霄天魔吟》的秘法,雖然仍有臣服之念,卻再也沒有絕對不能抗拒地感覺。那男子對楊寧十分信任,直截了當地轉身離去,毫不顧忌可能有人跟蹤,那蒙面女子心存猶疑,竟是不敢離開,楊寧心中明白,淡淡道:「你放心吧,他們三人都已經入城了,絕不會有人跟蹤於你。」那女子心中微震,雖然不明白楊寧為何能夠知道其他三人的動向,不知怎麼,卻生出無比的信心,斂衽一禮,轉身登舟而去。

    直到他們兩人都消失無蹤,楊寧才淡淡道:「已經聽了那麼久了,為何還不出來,湖水如此冰冷,即便以你的內力,也很難沒有損傷的。」

    話音未落,暗夜中傳來一聲朗笑道:「帝尊果然是明察秋毫,聶某也沒有想過能夠瞞過帝尊的耳目,只是若給別人知道堂堂的影子殺手竟也應招前來,聶某哪裡還有什麼顏面,不知帝尊是否料定聶某一定會出現呢?」

    楊寧神色漠然地道:「補天宗弟子的怪癖我也知道一些,沒有行刺我成功之前,聽到我幾乎自盡地消息,你是不可能不露面的,你能夠在《九霄天魔吟》強撐了這麼長時間,想來修為又有進境,只是與我依舊相差甚遠,若是你肯替我做一件事,那麼我可以再給你一次刺殺機會,即便你失手,我也不取你的性命,不知這個交易如何?」

    一個黯淡的身影從湖水中緩緩升起,宛若一縷輕煙,轉眼飄到楊寧面前,水珠從他身上滾滾而落,打濕了腳下的冰雪,他卻彷彿全不在意,呵呵笑道:「若是幾日之前,帝尊這個條件實在是聶某夢寐以求的,只是現在卻不同了,前些日子得到翠湖平仙子的教誨,聶某心有慼慼焉,若總是心存僥倖,聶某就不可能超越補天宗歷代祖師,不過聶某本就是個殺手,這《九霄天魔吟》的威力我也心服口服,只要帝尊付出幾兩黃金,無論多少,這樁生意我就接下了。」楊寧望著雪霧中模糊地身影,默然。

    聶影得意洋洋地繼續說道:「帝尊想要用聶某,不過是為了殺人,就是殺個成百上千地,對聶某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能夠做成帝尊這筆生意,只怕歷代宗主都沒有這樣的機會,不管帝尊你要殺什麼人,哪怕是三藩之主,這生意聶某業界下來了,還可以加上饒頭。**宗那個秋素華,別看她蒙著面,聶某可不會認錯她,這女子心懷不軌,今天讓她知道地太多了,是在她血洗覆舟山莊之後滅口還是提前殺了她嫁禍,來個借刀殺人,讓她的情郎對付覆舟山莊,聶某一定能做的萬無一失,還是那個來自滇王府的女子,好好一個女子偏偏要扮成男人,我可不是說青萍小姐,帝尊如果擔心她加害滇王吳衡,聶某可以剷除後患,或者是那個敢誣蔑帝尊的小子,什麼人會用冰玄掌很容易查出來的,說吧,說吧,到底讓我殺誰。」

    楊寧看著聶影在面前喋喋不休,唇邊突然漏出一抹狡黠的微笑,意味深長地道:「這筆生意是殺人,只是並非殺確定的某個人,希望你不會後悔接下這筆生意。」他的相貌神情原本冷漠威嚴,這一縷微笑卻讓他憑空多了幾分稚氣,彷彿從高高在上的魔帝變成了尋常人家的少年,聶影看在眼裡,卻只覺得心裡一涼,心底生出不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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