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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當時明月在 第五章 比武招親(三) 文 / 隨波逐流

    第五章比武招親(三)

    周雲箐見宋雲武只顧指責「司馬小姐」偷學青城絕藝,全然不顧自己的請托,心頭湧起一陣不悅,她與宋雲武昔年曾經訂親,卻與另一名青城弟子私奔出走,此後雖然鸞漂鳳泊,卻也堅持不肯履行婚約,就是因為宋雲武個性呆板、心胸狹窄,心中輕歎一聲,雖然也對青萍如此熟諳《追風拂塵》的招式變化有所疑慮,卻還是放軟了口氣替她辯解道:「師兄,我青城派道統源遠流長,千百年來行走江湖的弟子數不勝數,《追風拂塵》乃是派中絕學之一,不知道有多少前輩同門用來迎戰對敵,便是小妹行走江湖十餘年來,也不知道有多少惡徒死在我拂塵之下,不僅江湖中各門各派難免略知一二,就是流傳出去三招兩式也不奇怪,畢竟《追風拂塵》這門武功還算不上是青城不傳之秘。司馬小姐出身武林世家,梅花山莊名震江南,司馬莊主見識廣博,對青城絕學有所瞭解也在情理之中,司馬小姐聰穎過人,又是旁觀者清,這才能夠出言指點小妹,師兄也不必過分緊張,還是先解決目前的麻煩吧,有什麼問題想必日後司馬小姐定會有所解釋的。」

    宋雲武面色陰沉,沉默不語,他對青萍身邊的財物原本就存著一絲貪念,生平又最是厭惡不遵禮法之輩,如今又發覺青萍有偷學青城武功的嫌疑,更是不想替她出頭,只是卻礙著師妹顏面,不好拒絕。

    見到敵方內部生出嫌隙,喬安心思一轉,見縫插針地離間道:「周真人畢竟心軟,行事不知輕重,宋先生,您是青城派的少掌門。將來也是一派之主,豈能不顧禮法,出手維護這一對私奔男女呢?這件事情若是傳揚出去,只怕天下人都會嘲笑青城門風。若是宋先生肯袖手旁觀,成全我家大公子的姻緣,豫章喬家上下,皆感激不盡,日後宋先生繼任掌門的大典。我家大公子必定攜眷前往觀禮。」

    周雲箐聞言怒目而視,若非苦戰之後,已經手足疲軟,只怕已經立刻拔出拂塵和喬安再戰一場了,宋雲武卻是面色微變,喬安的恭維讓他有些飄飄然,但是話語中隱藏的威脅卻又讓他惴惴不安。青城雖然是名門正派,但是內部的傾軋紛爭。和朝廷政爭相比也是毫不遜色,宋雲武雖然是掌門之子,卻還不是繼任掌門地當然人選,和諸位師兄弟比起來,雖然佔些優勢。卻未必能夠穩操勝券。他苦苦追求周雲箐,十餘年來不肯放手,除了當真愛慕佳人之外,還有一個緣故。就是因為周雲箐的父親不僅是長老身份,更是派中手握實權的強勢人物,若能得到周家的支持,掌門之位幾乎是十拿九穩。如果自己此刻為了討好周雲箐而出手相助這對私奔出走的小情侶,豫章喬家一怒之下將此事大肆傳揚開去,周雲箐終究是個女子,不論她做出什麼樣的事情,只要不是傷天害理。別人就不會苛責於她,反而是自己,即便冷眼旁觀,也會落下無視禮法的輕薄名聲,若再替司馬小姐出頭,一旦落下把柄,只怕縱然得到周家的支持,掌門之位也是遙不可及。想到這裡。宋雲武猶豫再三。私情和利益地較量終於分出了勝負,瞥了周雲箐一眼。他側首避開那雙焰火熊熊的杏眼,訥訥道:「司馬小姐,婚姻大事,須得父母做主,還請姑娘多加考慮,莫要因為一個無知少年便毀了終生名節。」

    周雲箐聞言大怒,她與宋雲武之間的心結其來有自,最關鍵的一點就是她曾經不守禮法,私奔出走,雖然她自己不以為是恥辱,卻也不願別人時時提起,卻偏偏宋雲武總是有意無意提及此事,在宋雲武只是表現自己的寬容大度,在周雲箐,卻是芒刺在背,難以容忍,否則縱然她舊情難忘,卻也不會十餘年堅拒如此,此刻見宋雲武臨陣退縮,越發不齒他的為人,拔出拂塵,便要再度出手,還未移動身形,卻已經被青萍攔住。

    和周雲箐不同,青萍原本就沒有指望宋雲武相助,冷冷一笑,伸手一指隱在人群之中的黑衣青年道:「何雲秀,這一場你替我出手吧,若是敗給了喬家這些奴才,你便自行了斷吧,也免得活在這世上丟人現眼。」

    黑衣青年聞言一怔,繼而苦笑著站起身來,躬身向著楊寧和青萍深深一揖,道:「小姐有命,雲秀豈敢不遵。」說罷轉身走到大殿中央,瞥了喬安一眼,冷冷道:「何某奉命向諸位請教,你們之中若有不怕死的,就過來吧。」

    喬安滿腹疑慮,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江東有哪一個青年才俊姓何,而且又和這個黑衣青年形貌相似,可是若非有名有姓地青年高手,又怎敢和豫章喬家這樣的世家大族為敵呢?上下打量了黑衣青年半晌,喬安謹慎地道:「閣下英姿颯爽,顯見身手不凡,為何要與我喬家為敵?還請問閣下出身來歷,若是從前有什麼得罪之處,喬某在這裡代我家宗主先行致歉。」

    何雲秀低頭冷笑,冰寒的雙眸透出一縷殺機,淡淡道:「何某生平,慣與世家大族為敵,就是司馬小姐不請在下出手,說不定何某也會搶了喬家的新娘子去,喬總管不必多說,儘管派人上來送死好了。」

    喬安皺眉不語,目光在眾武士身上一掠而過,點了一名排在末尾的武士道:「區貴,你去向這位何兄請教一二吧。」那名武士大約二十三、四歲年紀,手中執著長刀,身形魁梧,相貌凶悍,若論武功,他在這些武士中已經算得上數一數二地高手了,只是並非喬家自幼訓練的護衛,而是前兩年才投靠入府的,所以在這樣吉凶莫測的時候,喬安第一個就選了他上場,若是勝了,自然最好,若是敗了,也可一探敵人深淺。

    喬安地心意區貴也是心知肚明。卻也只能忍受,不過他自恃刀法凶狠,也不在意,執刀走上前來,也不抱拳施禮,踏步上前,手中精光電閃,一道寒芒當頭落下。竟是想一刀將何雲秀劈成兩段,落在常人眼中,只覺得區貴有些魯莽托大,這一刀更是平凡無奇,只是威勢稍猛,身臨其境的何雲秀卻能夠感覺到這一刀的不同尋常之處,似簡實繁,似乎所有可能的攻勢都被封住。給人地感覺是只能退避逃走,雖然如此,以何雲秀在生死關頭輾轉數載的經驗判斷,自己若是當真退避,才有可能真的萬劫不復。這一刀虛實莫測,生死難料,實在是一式經過千錘百煉的刀招,所向披靡。而他地對手何雲秀赤手空拳。至今還沒有拿出一件兵刃,在這樣凌厲的刀法下如何才能抵擋呢?圍觀的這些船夫雖然多半只會粗淺的功夫,卻也看出了危機,雖然不敢得罪喬家,卻也忍不住發出低聲地驚呼。

    眼看刀光臨頭,何雲秀眼中寒光一閃,矮身避讓,腳步一錯。區貴的長刀幾乎是貼著他的前胸滑落下去,見此情形,區貴不依不饒,手腕一翻一沉,長刀攔腰橫斬,竟有斬盡殺絕之意,豈料何雲秀避讓的那一瞬間,右手已經從懷中掏出了一把黑色地精鋼短弓。迎風一抖。三重折疊地弓身隨即展開,兩處機簧自動收縮。沒有發出半點聲響,整張強弓已經渾然一體,一絲縫隙也無。等到區貴長刀橫斬之際,何雲秀已經轉動弓身,將弓臂上繫著的那根細如牛毛,微不可察地透明弓弦套在了區貴頸上,鋒利更勝刀刃地弓弦一瞬間便絞斷了他的咽喉,區貴長刀剛剛沾到何雲秀腰間,破衣而入,便覺得頸子一痛,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何雲秀信手奪過區貴手中的長刀繫在腰間,收弓而起,轉身向青萍抱拳一揖道:「幸不辱命。」直到這時,區貴的屍身才頹然倒地,驚得那些船夫紛紛後退,再也不敢笑看這場比武招親地鬧劇。喬安臉色鐵青,一揮手,令人將區貴的屍體拖到一邊,冷然道:「司馬小姐,你是什麼意思,比武招親乃是喜事,理應點到為止,這為何公子出手如此狠辣,莫非是司馬小姐的意思麼?如果司馬小姐存心想要各個擊破,就別怪喬某不講信義,下令圍攻了。」

    青萍沒有理會喬安的惱羞成怒,一雙明眸定定地瞧向何雲秀,這個黑衣青年舉手抬足之間便取了對手性命,下手又是如此乾淨利落,心腸之狠,手段之辣,可見一斑,不僅圍觀眾人瞠目結舌,就連她也是始料莫及,想到昔日若非楊寧相救,自己險些死在這個青年地偷襲之下,即便是淡漠生死的青萍,此刻也不禁生出些許劫後餘生的慶幸感覺。嫣然道:「何兄,你這張弓很是有趣,不知道可不可以讓我鑒賞一下呢?」

    何雲秀心中惴惴不安,自從行刺青萍事敗之後,他還沒有回到朱雀司述職,就被貶到江南任職,就連楊寧讓他帶給世子殿下的一番話語都沒有機會呈報。何雲秀本是聰明人,要不然也不能在錦帆會臥底多年,隱隱察覺可能是自己的某些舉動犯了上面的大忌,不得已只能四處奔波,搜集江南的種種情報,只希望能夠立些功勞,日後也好重返朱雀司的核心。想不到狹路相逢,竟然在馬當山下遇到了楊寧和青萍,他心中有鬼,只盼著這兩人早已經忘記了自己,甚至不敢進中殿,唯恐引起兩人地注意。只可惜和他當面說過話的楊寧雖然沒有將他放在心上,青萍對他卻是記憶猶新,環視四周,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方才提議比武招親的時候,青萍就已經將他列入人選,而且篤定何雲秀不敢違逆。

    何雲秀果然不敢違抗青萍的命令,卻不是為了貪生怕死,當日他偷襲青萍不成,反被楊寧一掌擊成重傷,事後更被楊寧饒了性命,大丈夫恩怨分明,何雲秀自覺欠了兩人一條性命,只要楊寧和青萍不是讓他背叛幽冀,有什麼命令吩咐,他能夠辦到的,自然盡力而為,如今不過是讓他出手對付豪門家奴,這點小事易如反掌,他自然不願違逆。即使青萍現在向他索取防身的兵刃,何雲秀也只是暗自苦笑,雙手將長弓奉上,恭謹地道:「小姐,這張弓雖然珍貴,卻也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如果小姐喜歡,雲秀情願將這張弓送給小姐賞玩。」

    青萍摩挲了弓身片刻。心中思緒萬千,水上作戰,弓箭為先,這種復合弓原本是爹爹參照塞外胡蠻的弓箭費盡苦心改造出來的,只可惜造價昂貴,至死也未能裝配江陵水軍,只有自家護衛配備了幾把,想不到如今竟然在幽冀秘諜手中見到。也不知是喜是憂。心中紛亂之下,不免氣血湧動,青萍暗自歎息,平息了一下情緒,將長弓遞還給何雲秀。轉頭看向喬安,冷冷道:「喬總管,你莫非是輸不起了麼,比武招親雖然多半是點到為止。可是這一場如果死地是這位何兄,難道喬總管還會抗議不服麼?如果你們喬家都是貪生怕死之輩,不如現在就放棄認輸好了,如若不然,就繼續比下去吧,這位何兄出手極重,我可不敢保證他不會斬盡殺絕。」

    喬安一時氣沮,無以答對。正在這時,殿外傳來一縷森冷地聲音道:「這樣很好,在下地出手也重得很,正愁尋不到對手呢。」

    話音未落,殿門大開,幾個人影魚貫而入,為首地是一個二十五六歲年紀的英俊青年,勁裝佩劍。外罩湖藍大氅。劍眉星目,玉樹臨風。只是神色過分凌厲,略嫌有些倨傲,在他身後一左一右跟著兩個四十多歲年紀的中年人,其中一人相貌陰冷,鷹目薄唇,腰間懸著一柄細長的窄劍,剛才說話的似乎就是他,此刻仍在微微冷笑,另外一人相貌敦厚樸實,手中的兵器卻是十分駭人,竟是一柄四尺多長的狼牙棒,棒頭上一根根突起地狼牙鐵刺寒光閃爍。而三人身後,亦步亦趨的是一個滿面愁容的儒衫老者,雖然天氣頗冷,手中卻拿著一柄折扇,不時地扇動幾下,看起來頗為滑稽。

    這幾人一露面,中殿之內,一直透過門縫偷看的秀美少婦終於忍不住低聲驚呼道:「呀,是二叔追來了,相公,我們該怎辦才好?」

    一直沉默不語的青衣書生緊緊握住少婦纖手,低聲道:「不妨事,最多你我死在一起。」

    他們兩人在這裡竊竊私語,那滿面傷痕的賣藝男子,以及那個肥胖的商賈卻已經看出端倪,那商賈眼珠轉了幾轉,正在盤算如何做對自己才最是有利,耳中卻聽見風聲響起,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已經兩眼一翻軟倒在地,卻原來是褚老大在他腦後劈了一掌,那個商賈身邊的小夥計見狀就要大叫,卻給褚老大一手摀住嘴巴,惡狠狠地道:「小子,你若想死,老子就送你上路,若是聰明些,就趕快自己暈過去,也免得老子動手。」那個小夥計一雙眼睛滴溜溜轉了幾圈,一翻白眼,也不知道是嚇暈還是去見周公了。褚老大開手,在小夥計地後腦也補了一掌,這才走到那對青年夫妻身邊,低聲問道:「剛來的幾個人你們認識麼?」

    那少婦神色有些驚慌,看了青年書生一眼,見他微微點頭,這才低聲道:「前面的那人就是喬長陵,我曾在屏風後面偷偷見過他一眼,他身後的那兩人,是喬家的兩大客卿,那使劍地是冥劍客費無拘,據說是魅劍門弟子,因與掌門向雲天不和,這才在豫章喬家做客,那使狼牙棒的是神力天王厲勇,原本是綠林強匪,有一次劫了豫章喬家的商隊,被喬家宗主找上門去,大戰三天三夜,不打不成交,索性棄了山寨投到喬家做了客卿,這兩人乃是喬家的殺手鑭,若沒有十分緊要地事情,是斷然不會出手的。最後面的那個,就是,就是梅花山莊的二莊主,鐵扇書生司馬筱,他一向脾氣最好,便是這一次,也是他暗中放行的。」說到最後幾個字已經是聲如蚊吶。

    褚老大一邊聽一邊點頭,卻是風過馬耳,聽若未聞,這些問題都是楊寧傳音要他問的,答案卻也不用他轉述,想必楊寧能夠聽得一清二楚,所以他只顧著狠狠看向那個神力天王,他一向最負勇力,看見那人手中的狼牙棒就是一陣手癢,若非楊寧嚴令不許他出去,只怕他早就主動挑戰了。

    大殿之中,楊寧一邊將聽來的話語傳音轉述給青萍,一邊暗自戒備,新來地這幾個人個個身手不俗,即便是他,也不是輕易就能解決的,更何況他還要顧著青萍安危,所以半分也不敢懈怠。

    青萍卻早已拿定主意,並不莽撞,淡淡一笑道:「原來是喬大公子來了,喬大公子總該見過自己的未婚妻子,莫非也要將我當成司馬小姐麼?」一邊說著,眉宇間卻恰到好處地閃過一縷驚慌,頗有欲蓋彌彰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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